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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骚戏-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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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众人将欧阳先生送出院门,顺便往西看的辰景,眼珠子齐都定住。
  花家五正三厢的四合院本是大架朝南,门外垫着护城河堤下的小路,往西便是南城门的阳口。
  那条小路上,急匆匆走过来三十多号当兵的,前面的王秉汉脸上挂着笑样样,芒种和一个当
  官模样的人还手拉着手。
  众人一时不知咋回事,回头看看花五魁。花五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当官的,半晌,嘴角
  抖颤几下,愣是挤出一丝欢喜。
  〃哥…〃
  花五魁还未说话,当官的松开芒种,直奔花五魁跑过来。
  〃师弟,真……真是你?咋当奉军咧?〃花五魁的眼皮跳了跳。
  〃先别说这,让哥受惊咧,都是俺管教不严,回头再狠踹他们!〃
  花五魁瞄瞄芒种和王秉汉,见二人没伤毫发,将那当官的拉到蔡仲恒面前,欢喜地说:〃老哥,
  还认得不?这是锅沿,出息咧!〃
  蔡仲恒仔细看看,笑道:〃十几年不见,兄弟越活越排场,猛在街上见着,还认不出来哩!〃
  李锅沿拍拍蔡仲恒的胳膊:〃老哥净笑话兄弟,俺这一介武夫哪比得上你这儒雅风度!〃说着,
  朝堵在外面的兵们招招手。
  一个当兵的走过来,将手中的红纸包毕恭毕敬递给李锅沿。
  李锅沿打开纸包,露出两幅亮闪闪的红绿被面,笑着对花五魁说:〃要没这场子热闹,还不晓
  得侄女今儿好日哩,这是京城最时兴的杭州被面,哥要是不喜欢,俺走喽你再扔!〃
  花五魁接过被面,装作不高兴地说:〃既然来咧,咋还拿话扎哥哥的脸哩?快屋里坐,一会儿
  让瓣儿给你敬仨酒。〃
  李锅沿站着没动,笑着说:〃方便不?〃
  花五魁撂下脸来:〃你还是俺兄弟不?〃
  李锅沿笑笑,回头对后面的兵们大声道:〃好好在外面守着,不许大声嚷叫!〃
  当兵的低声嘟囔:〃是,团长。〃
  花瓣儿见众人都随李锅沿进院,悄悄拉住芒种的手:〃哥,吃亏咧不?〃
  芒种笑笑:〃没,刚进大道观就碰上师叔咧,听说俺是花家班的人,对俺好着哩,还说让俺俩
  当兵做官哩!〃
  花瓣儿撅嘴道:〃不行,不让你去!〃
  芒种拉着她进院:〃俺没说去哩,舍不得你!〃
  闹了一场虚惊,本来简单的仪式就更马虎。白玉莲只是在花瓣儿衣领里塞了些干草节,一只
  手牵着她,迈了迈放在院里的马鞍,又进屋和芒种拜了三拜。
  其实,若按定州的老规矩,再赶上瞧热闹的人多,还免不了让花瓣儿〃走口袋〃,就是由两个
  后生各拿一条面口袋前铺后撤,让花瓣儿在上面走,如果后生故意捣乱,铺得慢撤得快,花
  瓣儿自然站立不稳被拽扯得前仰后合,惹围观的人一笑。
  好在撺忙的都是秧歌班里的人,没有存心使坏,花瓣儿躲了一难。
  花瓣儿和芒种脱了身上的礼服,一块儿和白玉莲、王秉汉伺候屋里院外的客人。乐师们见没
  了事体,情绪高涨起来,大声说说笑笑,全然不顾院外那些往里瞅热闹的兵。
  屋里,八凉八热的酒菜上齐,花五魁示意花瓣儿给大伙斟酒,又转头对李锅沿说:〃听说昨天
  夜里来的定州?兄弟这些年咋过的,咋改咧行哩?〃
  李锅沿笑笑说:〃当兵就是这个样样,换防换得勤,没办法。算起来穿这身衣裳也有十年咧,
  过得还行,就是一早一晚的有点憋闷。〃
  蔡仲恒关切地问:〃咋,身子不好?〃
  李锅沿没事样样地说:〃老哥不愧是医生,出口就是本行,俺是心里有病哩!十四年前,姨家
  大小五口死得不明不白,表姐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俺一念想起这事体还痛快喽?〃
  花五魁自然晓得他的用意,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汤水,反倒赞同地说:〃是哩,人命关天,
  一天不水落石出,谁的心眼里也不踏实。〃
  李锅沿面沉似水,突然沉声对花五魁说:〃哥,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花五魁早有防备,低头沉吟半晌,摇头道:〃琢磨不透。说谋财害命,家里没多少金银,说报
  仇雪恨,又没得罪过人。莫非家里出过背人的机密事体?要不你姐咋不明不白地一走不回
  哩?〃
  花五魁嘴上硬朗,乍提起那个女人,心里也是忽忽悠悠地没有根基。
  李锅沿不阴不阳地说:〃俺前些天回祁州,家里说她生过一个娃娃,四岁那年接走再没回去。
  这事体恐怕跟那个娃娃的爹有关联,哥,你说,这娃娃是谁的哩?〃
  要在以前,花五魁听到这句话,定会惊愕得呆若木鸡,可他几年前就听说了这个事体。当时,
  他也震惊,更多的还是害怕,担心有一天李红儿带着那个十八大九的小伙子找上门来,坏了
  自己的名声。至今李红儿不知死活,儿子也就不晓得在不在人间。不过,他闲下来的辰景也
  想,他长得啥样样?高矮胖瘦?真要有一天见了面,他是哭喊着认祖归宗,还是跟李红儿一
  个样样地心里怀着仇恨哩?
  花五魁假装吃惊,故意不相信地看着他。
  蔡仲恒诧异地道:〃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体,你姐除喽跟五魁好,还跟谁好过?〃
  花五魁稳下心来:〃没有吧,没听说她有别的相好的。〃
  蔡仲恒思忖道:〃五魁是个仁义汉子,娃娃自然不会是他的。莫非她遇了歹人,要是这个样样,
  她的性命……这都不好说哩!〃
  李锅沿冷冷地道:〃俺总觉得表姐没死,她也不能死。死喽,这无头案还不把凶手乐死?不过,
  他也乐不了几天,俺心里有谱,他跑不了!〃
  蔡仲恒惊喜地问:〃你说是谁?〃
  李锅沿看了一眼花五魁,摆手道:〃你看,俺多不知趣,今儿是侄女的喜日,说这些多不吉利,
  哥快不高兴咧。反正日头长着哩,让他慌慌着再活几天也没啥。来,喝酒,今儿咱们不醉不
  归!〃
  花五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好肚量,这些年还没变,以后要有眉目,老哥几个帮忙!〃
  李锅沿〃哈哈〃一笑:〃俺盼着哩!〃
  5 
  屋里推杯换盏正喝得酣畅,院里乐师们哄笑起来。
  琴师兔子毛嚷嚷道:〃三天不论大小辈,不叫你媳妇出来唱两嗓子,今儿晚上俺们就到你炕上
  睡,看谁豁不出去!〃
  芒种笑着说:〃老哥,平时见你挺能扳山(注:秧歌艺人的行话,喝酒的意思)的,今儿才扳
  咧半斤,咋就耍起鬼来咧?〃
  兔子毛〃嘿嘿〃笑道:〃啥叫耍鬼?你问老板,新媳妇谢唱是老辈子传下的规矩,你不愿意也
  不行。〃
  芒种嬉皮笑脸央告说:〃俺来行不,要不让俺师姐来?〃
  正在厨房帮忙的白玉莲扭头过来嚷道:〃你个不要脸的,省着媳妇不用用别人,你倒算清账喽,
  今儿是她的喜日哩,她不唱谁唱?〃
  芒种〃嘻嘻〃笑着对烧火的王秉汉说:〃姐夫,俺记得你们成亲的辰景她没唱哩,一勺子烩在
  这儿得咧!〃
  王秉汉笑道:〃那今儿是你娶还是俺娶哩?〃
  芒种急忙说:〃别打混混,咱俩各娶各的!〃
  院里的人哄堂大笑。
  兔子毛喝得脸通红,晃悠着站起身,突然止了笑说:〃咋,舍不得咧?腻歪就是病,痒痒就得
  蹭。不是哥几个车把式吃料豆专爱那一把,着实是这节骨眼上不热闹心里憋胀。七岁红啥人
  物?小七岁红啥人物?你韭叶黄啥人物?若在平时,唱上三天三宿也达不到人家满意哩!咱
  不能让狗日的蚊子坏喽喜事不是?哥几个嘴里少扳点儿,手上多动会儿,图个红火热闹!〃
  兔子毛的话正戳到芒种心尖尖上,芒种的脸〃腾〃地涨红,收了嬉皮笑脸的样样,大着嗓子
  对花瓣儿喊:
  〃瓣儿,老哥的话俺爱听,来一段!〃
  〃来啥?〃花瓣儿从屋里走出来问。
  〃拣热闹的唱!〃芒种说。
  〃爹他们还在屋里喝酒哩!〃花瓣儿小声说着,用手指指东屋。
  〃没事,俺跟老板说去。〃兔子毛说罢,往桌上撂了酒碗。
  院里的话屋里听得真切,花五魁隔着窗户说:〃热闹热闹吧,也该有个响动咧!〃
  兔子毛重又坐下,操起胡琴又示意别人拾掇家伙,仰头对花瓣儿说:〃那就来段《小老道人》。〃
  花瓣儿用搭在院里的紫花手巾蹭蹭手,将它用兰花指捏住一甩,弯弯的眉尖尖耸了两耸,俊
  俏的脸上便挂了一团媚媚的笑样样,丁字步站着等几位师傅走过门儿。
  胡琴、梆子一响,兔子毛吆喝一声:〃哥几个,抻着点(注:秧歌艺人的行话,节奏慢的意思),
  占磨些功夫!〃
  芒种连忙说:〃别,还是马前(注:秧歌艺人的行话,节奏快的意思)吧,呆会儿还扳山哩。〃
  几位师傅相看了一眼,自顾手中活计,压根没听他的话。
  梆声连点五下,花瓣儿甜嫩的嗓儿响在院里。
  王美蓉站在花前偷着眼地捋儿
  花搭凉儿墙下怎么一个小老道人儿
  九莲道巾头上戴
  两根飘带缀顶门儿
  在下边是白漂布的一双袜子儿
  前有前三针儿
  后有后三针儿
  中间跳三针儿
  共和三三本是见九针儿
  二马鬃分就像两道门儿
  小蚍蜉上山甭提长得那是娃娃脸儿呀
  纸底子缎鞋前后捆着云儿
  葫芦弯的帮子又不大又不小直到他的脚根儿
  他长得欢欢的眼儿弯喽喽的眉儿
  雪白的小脸蛋儿可没长麻子儿
  又不高又不矮匀匀称称的个儿
  上宽下窄的北瓜子儿脸儿
  宽宽的脑瓜门儿高鼻子梁儿
  小老道儿他就照着王美蓉打咧一个哈欠张咧一下嘴儿
  露出来雪白的小牙儿通红的牙根儿
  院外三十几号当兵的早被酒肉香馋得心里痒痒,乍又见花瓣儿唱戏的媚样样,恨不得把眼珠
  子摔到她身上,恨不得蹿到院里把酒喝干。几十张嘴张得老大,个个都像傻蛋。
  花瓣儿俏脸一红,扭身刚要进堂屋,忽见翠蛾从院门探进半块儿脸。
  〃姨,咋不进来哩?〃花瓣儿说着,走过来拉她。
  〃快叫你爹,俺有要紧事体说哩!〃翠蛾攥攥花瓣儿的手,又低声说,〃偷着叫,别让别人晓
  得是俺找他。〃
  花瓣儿见她一脸是汗,像有机密事体,不便多问,转身进了堂屋。
  〃她姨,咋不屋里坐哩?〃花五魁出来看见翠蛾,先是一怔,后又装作没事样样地说着往外走。
  翠蛾也不应腔,抓了他的胳膊往外拽,朝东走出二三十步,停住身子颤了声腔说:〃锅沿在这
  儿哩不?〃
  花五魁点点头。
  翠蛾险些嚷叫起来 :〃那是他使的障眼法,晓得奉军现在干啥?上河南咧,要开棺验尸哩!〃
  花五魁以为李锅沿要开李家五口人的棺材,淡淡地道:〃那怕啥,又断不出是谁杀的,还不是
  白看几个折喽轴的脑袋?〃
  翠蛾跺着脚说:〃是兰芝姐的哩!昨天他上俺那儿去咧,指名道姓怀疑你,猜的也跟真的差不
  离,说兰芝姐和姨家五口死在一天,绝对有关联,要从她的尸骨开始查哩!〃
  花五魁听罢,醉红的脸霎时变成青紫:〃那……那咋办?〃
  翠蛾急忙说:〃俺想咧想,找胡师傅带人拦下吧,再不和,这种事体也得出面哩。〃
  花五魁沉吟片刻,苦着脸说:〃只有这个样样咧,你去跟瓣儿言语一声,就说俺去铁狮子胡同
  叫他大爹喝酒来哩。〃说罢,跌跌撞撞下了往北的小路。
  6 
  传说中,五月十三是关公的单刀赴会日。若在往年,胡大套提前三集就开始张罗着传唤拳厂
  的徒弟们,准备到开元寺塔下那片大场子上操练棍棒拳脚。
  胡大套不是城里人,老家原在城南七十里外的子位村。二十二年前,他从徒弟们身上聚敛了
  学费,在铁狮子胡同置办了房产。他出身武学世家,祖上曾在乾隆五十九年经府试中武举,
  来年经殿试中武状元,任过乾清门头等侍卫,后被封为武功将军,还做过濮阳总兵。
  今年,胡大套没了心气。
  这通祸害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门,连往年经常踩挤死人的瘟神庙会也没有半个人影。
  就算今年让徒弟们玩耍阵子,谁看哩?
  从清早起来,胡大套照例用蝙蝠翅擦过四尺长的花板刀,耍了一趟刀里夹鞭,然后跟早来的
  老六、姜儿、臭货、国栋四个徒弟玩推手。他本想出身透汗泄泄郁闷,可一上午腔子里还是
  过不了那个劲儿。
  媳妇秀池端着面盆从屋里出来,见他脸色铁青,停住脚步说:〃人咋跟年景较劲哩,耍不成不
  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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