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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女皇神慧(上)-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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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松他们其实早动心了,碍于我不吃,他们也不敢吃。

  “那么,小人自己先尝一下。”赵静之扳下手里一块糕点的一角,津津有味的咀嚼。
 
  他说:“很好吃,而且,没有毒。”说着,把手里剩下的糕给我。

  我心里不情愿,但手却不听话接了过来。看那赵静之笑嘻嘻的瞟我。我就咬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去,我后面两个不争气的下人已经迫不及待吃上了。

  “是不是很好吃?”他摊开手,“哎,我自己就没有了。改天殿下还给小人吧,如果不买松月楼的,你们宫里御膳房的师傅的手艺,小人也勉强可以接受。”
 
  “好吃什么?”我白了来自北朝的男孩一眼。这一刻,竹林里四个人都忘记了身份。

  我口是心非,从这晚上以后,许多年,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可口的糕点。


九 稚子新娘 

  结婚大典举行以前, 我和王览都要沐浴斋戒。

  我在韦娘的陪伴下到达南宫。韦娘这些日子好象特别年轻,我一问她话,她的脸上就露出淡粉色的红晕。
 
  南宫的温泉水令人遐意。如果沉浸在其中, 会有小时在摇篮里的感觉。我记得我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父皇每天晚上都来抱我。但随着我的长大,那种极其亲密的亲情就为国法宫规所代替了。 
 
  我们结婚那天,天气极好。 秋高气爽,从淮王开始群臣一律戴花。喜气洋洋的众人,从紫辰殿一起进发到正殿,我和王览必须向父皇母后行礼。我的打扮可以用奇特形容,身上是八层的百鸟朝凤衣裙,头上厚重的七夜凤冠压得我头都抬不起来。最讨厌的是作为新娘, 我必须手持一把丝扇遮住脸面。 事先韦娘一再告诫我, 不能因为累就放下扇子,这是最不吉利的。 因此我几乎成了一个半瞎的人,在我三婶淮王妃的扶持下行动,连喘气都不敢。对拜的时候, 我闻见王览的衣服上厚重的梅花馨香。他反正一样从容不迫,可惜看不见他的脸。我的母后笑着说:“好了, 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典礼后面的酒宴,礼仪更是繁琐,我是不用出席的。我回到东宫的时候,母后已经坐在婚床上等我。那鸳鸯的锦被上面洒着珍珠玛瑙,这种讨彩的宝石第二天就会赐给所有参加婚礼的大臣的妻子。
 
  我吐了吐舌头, 放下了丝扇,对着母后撒娇:“母后, 我累死了。”

  “这还算累?当年母后和你父亲成婚时候,到了深夜还要侍寝呢?那才叫累。”
 
  “母后,我想问你。”我只觉得耳根发热。

  母后诧异,而后一笑:“什么呀?”她明亮的眼睛扫一下四周的人, 他们自觉地小心退出去。
 
  “孩儿以后是不是要和王览睡?”我吞吞吐吐。王览这个人是很好, 不过一想到要和生人一起睡觉。我就惶惑。
 
  “对啊。 放心吧,你还小呢? 会有什么呢?”母后笑着说:“王览最懂得疼惜人。你只管把他当大哥一样。”
  
  她收敛笑容, 认真地说:“既然成了夫妇,凡事都要为对方考虑。要顾及对方的心情。”她皱眉加上一句:“不过, 将来总是君臣, 你要以自己为主。 王览虽没有什么争宠的手段, 但这种人会心碎。”
 
  她把我拉到身边,整理我的衣袋间的五彩丝带:“你还小, 以后会慢慢想明白的。”

  她咳了一下, 按住自己的胸口:“反正, 不管是对丈夫还是对臣子, 都要给对方留个面子。我是想了十年才想清楚的。”

  石漏中的水一滴滴的,母后一直挨着我,抚摸我的发辫。

  她离开的时候,正殿的宴会也快结束了。萧哲亲自到东宫报信:“殿下, 京兆王他们已经要到了。”

  我点头, 韦娘亲自拿了一支碧玉如意赏赐给他。

  他磕头, 说了一大段祝福的话。

  分赏,博彩头, 全部是事先安排好的。没有一点新意。我实在坐不住,猜想如果此时在东宫门前看热闹, 景色一定壮观。从各宫挑选出的五百名美丽少女手持莲花灯, 夹道欢迎王览的轿子。我看过这些少女的排练,金黄色的光晕陪着女孩们明媚圣洁的笑脸,去向仙境的路也不过如此。
 
  可我是新娘去不得。而且现在, 我必然要坐得端正, 那把象牙骨的丝扇又回到我的手里。我没有一点忐忑不安,就像等待释放烟花的儿童那样莫名的兴奋。

  王览进来的时候,外面起了嘈杂声,韦娘率全体东宫人员跪迎。 我只听到王览带着友善的笑说:“韦娘,你辛苦了。”

  他从外面走进来,衣服上是酒香, 混合原本梅花的馨香。就像酒化梅魂,清雅满室。 他含笑看着大家散去,就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算是亲切的问我:“你累不累,是不是烦死了。”
 
  他这么一句平易的开场白使我一下子高兴起来。 我放下扇子,说:“还好, 就是他们在我脸上抹了那么些, 太重啦。”我借着大红的龙凤烛给他看。他开颜:“怎么弄成这样?”

  我的脸上抹了厚厚一层上好的米配合香料水磨的脂粉。还用玫瑰胭脂膏打了腮红。白天,我自己看得已经吓得和见鬼一样。到了晚上还不是徒增笑料。

  王览把正红色的袍脱下,里面是他惯常的白衣。调侃的笑道:“你一直遮着脸, 这红红白白的可爱是可爱, 也没多少人看得到呀。”

  “我哪儿懂呀?”我心想,如此浓妆大概是给新郎看得吧。 如果我国每个新郎都要受这种罪, 不是很可怜吗?可见男人难做啊。

  我拍拍手:“紫兰, 快来。”

  紫兰这女孩子是善解人意, 手捧一盆清水进来, 后面还跟着一串宫女。

  “你倒知道我的心思。”我笑了。

  “殿下刚才开始就嚷嚷了,韦姑姑早叫奴婢们备好了。”

  我在她帮助下梳洗,王览则手里拿了本书, 坐在靠窗的书案下。当浸透菊花露水的丝棉擦过脸颊, 我今天总算是透了口气的。

  等她们离开,半夜里的东宫有几声乌鸦的鸣叫。我蹦蹦跳跳的走到王览那里,坐上他的膝头。他温和的笑着,把我拥在臂弯里:“又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这位和白雪一样的人,以后就归我了。我其实不是个花痴,但他身上浓浓的酒意光让我闻一闻,就有些醉了。

  “你喝了很多吗?”

  “哪里。有我哥给我挡着呢。”王览说,也随意的很。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和你象吗?”

  王览思考了一会儿:“不象, 但见过我们的人都说,一看便知我们是兄弟。”

  “那改天请他到东宫来做客吧。他是不是很能喝酒?”

  王览甜蜜蜜的笑:“是啊。”

  我脑海里一下涌出我的红鼻子叔叔:“那不是很怕人?”

  王览说:“其实爱喝酒没什么, 关键是酒品要好。不然就贻笑大方了, 其实,我注意到淮王只在皇上面前酒醉的语无伦次。 平时他也不见得醉成那么滑稽的样子。”

  我有点瞌睡,瞠目问:“这什么意思?”

  王览不回答,他看看我, 问:“慧慧,你是不是要睡了。”

  我点点头。

  他的脸上有丝羞赧,他已经是个大人,和小女孩成亲也许是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他还是很坦然地走过去, 把床上的珠玉收起来,拉开锦被, 对我和气的说:“来。 慧慧睡里面吧。”他第一次那么称呼我,听上去和苏州的八宝饭一样甜糯。

  我很快钻进了被窝,今天的被子温软过分,里面是用暖炉温过的,我马上睡得熨贴。那被面的香味,兰桂芬芳。

  我闭上眼睛,听到王览也睡上来, 烛光暗淡,想来是他放下了悬挂帐子的玉钩。床很大,他和我还有一尺的距离。

  我尽量均匀的呼吸, 但却发觉睡不着。我偷偷侧过脸,看王览闭着眼睛,他睡相特别规矩,两手贴着伸直的两腿。

  他的嘴上忽然浮起微笑,也不开眼, 轻声问:“睡不着?”

  我应了一声, 他用手撑着坐起来, 靠近我,用手指推推我的额角。 他的手势一遍比一遍柔和。我渐渐有了放松的困意。

  就在我要入梦之际,我感觉有一个很轻的吻落在我的额发上。

  我,孩子的心田也涌出了一处温泉。


十 曲断江南 

  我们成婚以后几天,每天都是玉辇清游,快意逍遥。

  这一天, 父皇和我们在御苑一起观看歌舞。

  北国的使团带来了乐舞精英, 那些楚腰美女看得我目不暇接。我忽然想起来当日的北国琴师赵静之,就咬着王览的耳朵说了。王览笑道:“那孩子年纪不大,演奏精妙倒出乎尘世。”
 
  “我还欠他一块糕呢。”我笑嘻嘻的说。

  “那有何难?你看着满桌的点心,你随意赏吧。”王览注视我。

  我摇头:“那怎么可以?不诚心的。”

  王览笑着叹气:“我还以为皇太女忘记了竹林的事呢?”

  我好奇:“你也知道?”
 
  “是,赵静之告诉我的。他是阳春白雪, 不过他的音乐不是曲高和寡。”

  “为什么呢?”
 
  王览喝了一口茶:“因为他真诚啊!文人乐人, 大多顾影自怜。包括我也不能免俗。 可是少年赵静之,却是用心在奏乐,你看他快乐吗? 根本就不和其他乐伶一般妄自菲薄。”

  我赞许此种说法,拉了览的袖子一把:“我们能不能把他留下,待他如上宾呢?他也不必受人歧视了。”

  王览无可奈何的摇头:“哎,我也问过他。他不肯,说怎么也要在自己的家国。虽说举目无亲,但北方宫廷已经给了他安生之地。他也不求更多。”

  父皇看一个少女清歌,看的出神。那少女的嘴很小,轻启珠唇仿佛破了一颗红樱桃。她唱得虽好, 却有为赋新唱强说愁的做作。

  我偏头对父皇说:“有个赵静之,怎么还没有表演啊?”父皇回脸看萧哲, 老总管的反应快。小跑着到北方使臣的面前嘀咕。

  清歌的美人姗姗退下,赵静之就出场了。他的一身惨绿换成了天蓝。秀气的脸上带着从心底里发出的快乐,亮闪闪的。父皇一看就笑了:“这个孩子出众,又看着喜气。”身边的亲信们连连附和, 赵静之先望向王览,好像见到老朋友一样。随后看了我一眼,感染到我的快乐,随风舞了一下北人的小袖。

  “圣上。”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不知想听什么曲子呢?”

  父皇随和的笑着:“你捡好听的来唱就是了。”

  赵静之的目光却又转到王览的脸上, 王览也点点头。

  他推开琴弦,开始弹唱,细听下来, 竟然是连着三首《江南好》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此一曲,父皇左右都听得兴奋,北国的使者也有得意之色。

  “江南好,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琴弦拨动王览的感触, 他的双目潮湿了。

  “江南好,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赵静之唱完,四周鸦雀无声。所谓一曲三叹,正该如此。

  看看我们,他收起视线。这个少年,有一种超越身份的自得其乐。

  那天下午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王览代表父皇亲手把一面白银筝赐给赵静之。

  “乐为心声。”王览一点没有架子,温雅的说:“我为你的境界高兴。”赵静之要拜他,他也扶住他, 不让。
 
  忽然,昭阳殿方向一声晴空霹雳,父皇大惊失色,手里的酒杯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摔个粉碎。父皇从皇位上站了起来。萧哲走到父皇身边:“皇上,娘娘不好了。”

  这秋日的白天,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紫檀色的云裹着灰色的边儿。父皇和我们一起飞奔向昭阳殿。我心里想:太晚了!今天早晨母亲神色大好,我们怎么就大意呢?

  离去了的母亲像睡着了一样,她已经换好了一身湖绿色的湘裙,手里攥着一只荷包。

  父皇摸了一下她的脸,回头对我和王览说:“她的脸还热着呢。”

  随后,他半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最喜欢这种颜色。”我都忘记了怎么哭了,只是觉得酸涩,迷惘。

  父皇又缓慢的打开那只荷包,荷包里面只有几片早已干枯的红叶。

  “我第一次见她,她只有六岁。我见了喜欢,就摘下了一枝红叶送她。”父皇带着笑,泪水跌倒他的下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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