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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幽灵旗-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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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面的日军飞机,也纷纷避了开去,这在钟书同眼中能给予信念和勇气的大旗,在那些飞行员的眼中,竟似乎是一头要择人而噬的凶兽! 

我只听得目瞪口呆,尽管心里早已有所猜测,但听钟书同这当事人细细讲来,还是有令人震惊的效果。 

〃三层楼〃得以保全,竟然真的只是因为那面幽灵旗。 

而钟书同看到幽灵旗时的内心感受,几乎和杨铁那次靠近幽灵旗后的感觉如出一辙。其间显然有所关联。或许这旗对人心理上的影响,和距离有关,离得远了,就会产生恐惧,而离得近了则产生勇气。那些日军飞行员离幽灵旗的距离,当然还不够近了。 

只是那旗究竟为何会具有如此的力量? 

那日过后,旗子又被收起来。淞沪抗战已经打响,上海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钟书同基本就在〃三层楼〃里活动,很少外出。九月初的一个半夜里,钟书同被一阵声响惊醒,那些日子他都睡不好,常常被枪炮声吵醒,入睡都极浅,但那一次却不是枪炮声,而是急促的上楼声,然后是〃砰〃的一声关房门的巨响。 

接下来三天,张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都不见,钟书同猜测那天晚上的声音就是张轻发出来的。到第四天张轻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原本炯炯有神的小眼睛也黯淡了许多。 

而孙氏四兄弟因为一直行踪不定,所以又过了几天,钟书同才发现,已经好多天没见着这四个人了,在那之后,他也再也没见过孙家四人。 

烟灰缸里已经挤满了烟蒂,我的烟盒也空了。 

〃好了,我所能记起来的,已经都告诉你了,当年我几乎没能给孙家四兄弟什么帮助,相信张轻和圆通也是他们请来有所图的,对他们所秘密进行的计划,这两个人要比我介入深得多,如果你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会对当年的事有更多的了解。〃 

〃呃,还有一件事……〃我犹豫了一下,提了个不情之请出来。 

〃哈哈,随你吧,反正我是不会说什么的。〃大学者笑着说。 


三深藏在地下的秘密 

回到报社,我就洋洋洒洒写了篇稿子出来,把〃三层楼〃的历史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当然实情被我改头换面,将孙氏四兄弟写成了一个旗帜收集者,总是扛着收到的旗在街上走,而大学者钟书同则亲眼见到,貌似外国人的孙家兄弟在日军来的时候,站到顶楼上,随便取了一面旗挥舞着,而日本飞机以为下面是外国人在挥外国国旗,就避开不炸,于是〃三层楼〃传奇性的保存至今。 

因为要避开许多不能提及的地方,所以这篇报道我写得颇放不开手脚,好在〃三层楼〃传奇保存这件事本身就有相当的可读性,所以这篇稿子还算能看看。不过一定没达到蓝头心中的期望值,他所说的奖励云云,就没听到他再提过。 

钟老已经答应不会拆穿我,而我也不太担心杨铁这样的知情老人会跳出来说我造假新闻。要是他们有这样的想法,第一个拦住他们的怕就是他们的子女,相信随便哪个正常人,都会对他们所说的不屑一顾,而相信我报道中所写的更接近真相。 

还会有幽灵旗这种东西?说出去谁信? 

蓝头交给的任务算是应付过去了,但对〃三层楼〃的调查却才刚开始。不单单是对钟老的承诺,更因为我的好奇心一旦被勾引上来,不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是没那么容易罢休的。 

所以,我决定在报道出来的当天下午,再去一次中央〃三层楼〃,拜访一下那个半疯不疯的钱六。尽管钟书同说我不可能问出什么,但只要有得到线索的可能,我都不会轻轻放过。 

本来想上午就去的,但晚上接到母亲的电话,她信佛,最近我爸和她身体都不太好,希望我能到龙华寺为他们俩上炷香。 

在大雄宝殿外点了香,进到殿内的如来像前拜过。虽然我不是信徒,但既然代母亲来上香,许愿时当然也恭恭敬敬诚心诚意。 


出寺的时候,在前院里见到一个人,稍稍愣了一下。他已经笑着招呼我。 

〃那多。〃 

我本来无意叨扰这位年轻的龙华寺住持,没想到正好碰见了。 

〃来了就到我那儿喝杯清茶吧。〃笑着说。 

他把我引到方丈室边的会客静室,这间亮堂的屋子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和认识其实也是工作原因。我虽然一直说自己是个没有条线的记者,但其实还是有一根条线的,那就是宗教局。但这条线有了和没有一个样,由于报纸对于宗教方面较为谨慎,所以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几条来自于宗教局的新闻,就算有也是经宣传部审了又审的统发稿,照抄上去就是了。但我接这条线之初,还是老老实实把条线上各处都一一拜访过,除了和宗教局的领导们照个面外,就是上海的各大寺庙教堂的当家人。就是那时认识的,我们相当谈得来,所以之后又有过一些交往,有时经过龙华寺,也会来坐坐。一般的大教堂大寺庙,本来四十岁以下是很难能做到当家人这个位置的,但近年来有年轻化的趋势,不过像这样三十五岁就成为大寺的住持,还是不多见。 

〃知道你忙,所以本来没想找你。〃我说的是实话,这么个大寺的住持,要操心的事情千头万绪,别说喝茶的了,我看就算是静下心研究佛法都不会有太多时间。 

笑了:〃就是因为没时间,所以看见你,就有理由可以停下来喝杯茶了。不过,说我忙,我看是你正好有事忙,所以才没心思找我喝茶吧。〃 

我笑了,他说的也是。 

品茶间,我就把〃三层楼〃这件事,简单地告诉了。可以我和聊这些异事的人不多,是其中一个,他的环境和他的位置,让他的眼界和想法和常人大不相同。 

〃这倒真是一宗悬案,等你调查有了结果,千万别忘了再到我这里来喝茶。〃听得意犹未尽。 

我应承着,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虽然也未必知道,但既已经碰到了,就姑且问一声。 

〃对了,你知不知道圆通这个人?〃 

〃圆通?〃 

〃随便问一下而已,是一个住在'三层楼'里的老房客,现在已经还俗了,圆通是他六十多年前没还俗时的法号。〃 

露出思索的神情:〃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哦?〃我一听有戏,忙竖起了耳朵。 

〃大概在七十年前,玉佛寺有一个僧人就叫圆通。〃 

〃那么早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你天才到这种程度?〃我笑着问了一句。在佛学界素有天才之名,年纪轻轻,佛理通达,悟性极高,不然他也不会在现在的位置上。 

〃呵呵,和圆通比起来,我可算不上什么了。圆通十二岁时,就已经熟读寺内所藏佛典,十四岁时就被当时的方丈许为玉佛寺佛法第一人,到了十七岁时,他在五台山的佛会上大放异彩,那次佛会归来之后,所有与会的高僧,都对圆通极为赞赏,被称为当时最有佛性的僧人。而且,他更有一项非常寻常的能力。〃 

〃哦?〃没想到苏逸才当年竟是如此的有名,想来也是,孙氏四兄弟请的这三个人,肯定都是各方面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只是不知道张轻是什么来头。还有,他们请来圆通这位年轻的高僧,却是什么目的? 

我思索间,已经说了下去,而我的问题也随之解开。 

〃这就是他最有的佛性的体现了,传说圆通在打坐禅定到最深入,可以和诸佛交流沟通,除了佛理得以精进之外,还能预知一些事情。〃 

预知?原来是这样,孙氏四兄弟当然不会因为要和圆通讨论佛法把他请入〃三层楼〃,显然是有事要依赖圆通的预知能力。只是这位最有佛性的高僧却最终还俗,真不知道当年他预知到了些什么。 

从这里知晓了苏逸才的真实身份,下午再次前往中央〃三层楼〃,我改变了原先的主意,直接先上三楼,敲开了苏逸才的门。 

苏逸才开门见是我,愣了一下,但老人还是很有礼貌地把我引到屋中。 

〃苏老,我已经拜访过钟书同钟老,钟老已经把他当年和孙家四兄弟的交往都和我说了,钟老自己也说,很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而我也非常好奇,所以再次打扰您。〃 

〃哦……〃苏逸才沉吟不语。 

〃圆通大师,您当年在五台山佛会上的风采,佛学界的前辈们至今还赞叹不已呢。〃我点出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再说下去。 

〃啊,没想到今天还有人记得我。〃苏逸才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大概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我就已经知道了那么多。 

〃您的突然还俗,不知令多少高僧大德扼腕叹息啊。〃我并没有问孙氏兄弟或幽灵旗的事情,却选择了这个话题,如果没猜错的话,圆通的还俗绝对和孙氏兄弟有关,或许这是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苏逸才眼睑微合,叹息道:〃六十七年前,我的心已经沾染了尘埃,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自己当年的过错,希望能将自己的心灵,重新洗涤干净。〃 

突破口一经打开,苏逸才便不再保留,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我。 

一九三七年初,孙氏兄弟到玉佛寺去,专门见了圆通,他们希望圆通能够住到〃三层楼〃修行一年。相对的,他们愿意出资为寺里的佛像塑金身,并翻修寺庙。 

这是一件大功德,加上圆通相信无论在哪里修持都是一样,所以和方丈商量之后,就同意了。 

住到〃三层楼〃里之后,孙氏兄弟希望圆通每天都能在屋子里禅定一次,如有什么预感,要告诉孙氏兄弟。对于圆通来说,每天的打坐禅定是必修的功课,所以这样的要求当然没有问题。于是,孙氏兄弟每天总会有一个人到圆通的屋子里去一次,问问当天入定后,有没有什么预感。 


圆通对于食宿都没什么要求,日复一日,他在屋内打坐修行,和在玉佛寺里相比,他觉得只是换了一个场所,对佛法修行来说,其实并没有区别。 

可是,虽然抱着这样的念头住进〃三层楼〃,但圆通却发现,他入定之后的预感越来越少,仿佛这里有什么东西,使他没有办法像在玉佛寺内一样,能轻易进行最深层次的禅定,又或者,有什么力量,在影响着他和冥冥中未知事物的沟通。 

时日久了,他感觉到,那阻碍的力量,来自于他身处的这一片土地。有几次,在入定后他隐隐感觉到,在地下有着令他感到恐惧的东西。 

当他把这样的感觉告诉孙氏兄弟后,孙氏兄弟却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追问他具体预感的内容,但他只感觉到一片模糊。 

发觉到来自地下的莫明压力之后,圆通在禅定时越来越难以静下心来,他觉得自己的境界正一点点减退,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心魔渐生,时常问自己,要不要返回龙华寺去。然而碍于诺言,他终究没有开这个口。 

一九三七年九月初的一天,圆通从入定中醒来的时候,全身大汗淋漓,仿佛虚脱一般,如同经历了一场梦魇。几小时后孙耀祖拜访他的时候,依然没有恢复。 

〃你们会到那里去。〃圆通说出了自己的预感,已经很久没有相对清楚一些的预感了,即使这样,预感仍是晦涩的。 

〃是的。〃孙耀祖点头:〃然后呢?〃 

〃会发生些事情。〃 

〃怎么样?〃这位孙家的长兄,彼时脸上的神色有些兴奋,有些期待,有些紧张。 

冷汗重新从圆通的额上沁出来,他闭上了眼睛:〃不太好,我的感觉,很不好。〃 

孙耀祖沉默了半晌,就起身告辞。 

第二天,孙氏兄弟并没有如常来拜访圆通,他们再也没有来过。自那以后,圆通无法再进入禅定,每次一打坐,总是心魔丛生,更不用说与冥冥中进行沟通,得到什么预示了。 

无法进入禅定对圆通的打击是巨大的,反思过往,发现自从被孙氏兄弟以大功德所诱,就已经起了得失心,而发现心魔却不自省,直至落到此等田地,已不配再身在佛门,所以黯然还俗,多年来以俗家之身吃斋诵佛,施善于人,并时时手抄佛经,希望能洗净心灵。 

我听得暗自叹息,以我的角度看来,能够预感未来发生的事,未必就和佛性有关,以我所见所闻,完全不信佛却有这种能力的人也有,更何况大多数人会有〃现在这个场景自己曾经梦见过〃的经历,这样的预知虽然无法用现今科学解释,但也不一定就要和宗教扯上必然联系。可圆通显然是个很执着的人,只有执着的人才会取得真正惊人的成就,可往往也会因为太执着而走偏。 

临告辞出门时,我终于忍不住,斟酌着对苏逸才说:〃大师,依我看,您是不是过于执念了,在今天的佛学界,像您这样的佛法修持,可是少之又少,而且当年之事,有太多的不明之处,未必就是您自身的问题啊。〃 

苏逸才似有所感,向我微微点头。 

看来,虽然比起钟书同,孙氏兄弟要更倚重圆通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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