菽园杂记-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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繇、子点、伯鱼三人,祀之别室当矣。叔梁纥之为主,亦无谓。孟孙氏非圣之徒,何可也此?此尤迂缪之见也。
乡人尝言野中夜见鬼火、神火。鬼火色青荧,不动;神火色红,多飞越,聚散不常。盖火为阳精,物多有之,世知木石有火而已。如龙雷皆有火,夏天久旱,则空中有流火,今谓之火殃是已。海中夜亦见火,肥猫暗中抹之,则火星迸出。壮夫梳发亦然。积油见日亦生火,古战场有磷火,鱼鳞积地及积盐,夜有火光,但不发焰。此盖腐草生萤之类也。
古人诗集中有哀挽哭悼之作,大率施于交亲之厚,或企慕之深,而其情不能已者,不待人之请也。今仕者有父母之丧,辄遍求挽诗为册,士大夫亦勉强以副其意,举世同然也。盖卿大夫之丧,有当为《神道碑》者,有当为《墓表》者,如内阁大臣三人,一人请为《神道》,一人请为《葬志》,余一人恐其以为遗己也,则以挽诗序为请,皆有重币入贽,且以为后会张本。既有诗序,则不能无诗,于是而遍求诗章以成之。亦有仕未通显,持此归示其乡人,以为平昔见重于名人,而人之爱敬其亲如此。以为不如是,则于其亲之丧有缺然矣。于是人人务为此举,而不知其非所当急。甚至江南铜臭之家,与朝绅素不相识,亦必夤缘所交,投贽求挽。受其贽者,不问其人贤否,漫尔应之。铜臭者得此,不但裒册而已,或刻石墓亭,或刻板家塾。有利其贽而厌其求者,为活套诗若干首,以备应付。及其印行,则彼此一律。此其最可笑者也。
今云南、广西等处土官无嗣者,妻女代职,谓之母土官。隋有谯国夫人洗氏,高凉太守冯宝妻也。其家累叶为南越首领,跨据山洞,部落十余万家。夫人在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后以功致封爵。此女土官事始。但夫人父家有兄,夫家有子,与今不同耳。
弘治癸丑五月,蓟州大风雷,牛马在野者多丧其首。民家一产五子,三男皆无首,肢体蠢动;二女脐下各有口眼,啼则上下相应,数日皆死。
唐诗大家并称李、杜,盖自韩子已然矣。或疑太白才气豪迈,落笔惊人,子美固已服之。又官翰林清切之地,故每亲附之。杜诗后人始知爱重,在当时若太白,盖以寻常目之,故篇章所及,多不酬答。今观二公集中,杜之于李,或赠,或寄,或忆,或怀,或梦,为诗颇多。其散于他作,如云“李白斗酒诗百篇”,“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山东李白好”,“南寻禹穴见李白”,“道甫问讯今何如”之类,褒誉亲厚之意,不一而足。及观李之于杜,惟沙邱城之寄,鲁郡东石门之送,饭颗山之逢,仅三章而已。况沙邱、石门,略无褒誉亲厚之词;而饭颗山前之作,又涉讥谑,此固不得不起后人之疑也。尝闻乡老沈居竹云:“饭颗山,天下本无此名。白以甫穷饿,寓言讥之。”未知然否?
病霍乱者,浓烈香薷汤冷饮之。或掘地为坎,汲井水于中取饮之,亦可。最忌饮热汤,热米汤者必死。
诗兼美剌,寓劝惩,先王之教也。故有矢诗之典,有采诗之官。盖将以知政治之得失,风俗之美恶,民生之休戚,以求有补于治,未闻以诗而致祸者。自后世教化不明,邪佞希旨,在上者怀猜忌之心,在左右者肆谗贼之口,于是乎诗祸作矣。唐以诗赋取士,故诗学之盛,莫过于唐。然当时诗人往往以国事入咏,而朝廷亦不之禁,可谓宽大矣。但尊者之失,亦所当讳,而彼皆昧之,何耶?姑以易见者言之,如“三郎沈醉打球回”,“虢国夫人承主恩”,“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是何美事?而形之咏歌,固已显其君上之失矣。至若“薛王沈醉寿王醒”之句,虽前人尝辩薛王早薨,未尝与贵妃同宴龙池。然寿王之醒,触犯忌讳,尤非臣子所忍言者。使猜忌之君观之,宁不概以贤人君子之为诗,皆敢于攻发君上阴私者耶!故一有谗谮,皆信之不疑,而伤害随之矣。予尝谓后世诗祸,实唐人有以贻之也。
甲寅六月六日,苏州卫印纽热炙手不可握。吏以告卫官,各亲手握之,始信。乃以布裹而用之,亦可异也。
班孟坚《汉书》,大抵沿袭《史记》。至于季布、萧何、袁盎、张骞、卫、霍、李广等赞,率因《史记》旧文稍增损之,或有全用其语者。前作后述,其体当然。至如《司马相如传赞》,乃固所自为,而《史记》乃全载其语,而作“太史公曰”,何耶?又迁在武帝时,雄生汉末,安得谓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风一哉?诸家注释,皆不及之。又《公孙弘传》,在平帝元始中,诏赐弘子孙爵。徐广注谓后人写此以续卷后。然则相如之赞,亦后人剿入,而误以为太史公无疑。至若《管仲传》云后百余年有晏子,《孙武传》云后百余岁有孙膑,《屈原传》云后百余年有贾生,皆以其近似,类推之耳。至于《优孟传》云其后二百余年秦有优旃,而《淳于髡传》亦云其后百余年楚有优孟,何耶?殊不思优孟在楚庄王时,淳于在齐威王时,谓前百余年楚有优孟,可也。今乃错谬若此。且先传髡而后叙孟,其次序晓然,谓之非误,可乎?此出《齐东野语》。常见元吴文正公、本朝王忠文公读《史记·伯夷传》,疑其不伦,皆有所更定。窃叹服前贤读书精察如此。近见此语,又以叹公谨识见之明,虽前代深于史学者,亦未之觉也。因记之,与读史者共焉。
读《菽园杂记》偶得———兼论有关事项
作者:庄天山
《菽园杂记》是流传于十五世纪后期至十六世纪中期的一部笔记集,明代陸容(1436…1494)撰。
陸容,字文量;号式斋;江苏太仓人,与张泰、陸齐名,当时号称“娄东三凤”。成化二年(1466)进士,曾授南京主事,迁兵部职方郎中,终居浙江参政。《明史》列入“文苑传”。
《菽园杂记》的特色,据《四库全书提要》称:此书“于明代朝野故实,叙述颇详,多可与史相参证。旁及谈谐杂志,皆並列简编”。稍后于陸容的王鍪(字济之,1450…1524),在罢相归吴时,常对其门人提及此书,並称“本朝记事家,当以陸文量《菽园杂记》为第一”(见《菽园杂记序》),说明这本书的内容有相当可靠的参考价值。本文录其中三条,其中二条与闽南文化有关,另一条带有与普通传统观念有很大差异的观点,颇有新意,值得一议。
一、 关于秦雪梅守望门寡並“断机教子”成名,和商辂为侍妾的遗腹子一事秦雪梅守望门寡一事见于闽南梨园戏《雪梅教子》一折,此折係闽南小梨园一出相当著名的单折戏,民间家喻户晓,其宣扬的思想内容影响也相当大。戏中七首插曲在南音中也颇受青睐。尤其现在闽南民间仍在流传的“十三个月雪梅歌”至解放初更是妇孺皆能歌。
这出戏不知起于何时,目前也仅见于闽南小梨园,其他省的地方剧种均未曾见。其来历也无从稽考。但据清初泉州安溪人李光地(1642…1718)的《古乐经传》,一书,中曾提到秦雪梅“少时见土戏于断机教子”,说明这出戏至迟在明末已经存在。梨园下南老戏还有“商辂”一出,似是这出戏的延续,但也不知出于何典,又小梨园与下南老戏是彼此不相干的两个戏种,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
据闽南民间传说,秦雪梅係明代中前期秦太师小姐,妙龄时许配官家后裔,士人商霖,秦家要求商霖须取得功名后才得完婚。商霖得知雪梅才貌双全,想思成疾,渐至沉疴。雪梅遣婢爱玉探视,並服侍商霖,未几,商霖殒世,而爱玉已怀孕,生下商辂,雪梅乃请于其父,自愿入商家守望门寡。此后教子成名,商辂三元及第,为她立贞节牌坊。《雪梅教子》似是根据此传说整编而成。尽管其中内容是在突出“教子”,但对雪梅自愿入商门守寡和爱玉生商辂却都有明确的交待。下面是晋江小梨园剧团剧目工作组,据刘仕鑑、王文芳的口述材料,于1963年校订的关于《雪梅教子》剧本中,有关以上问题的几段唱词和唸曰:①'正旦(雪梅)唱':“年少青春,青春守节,来在商门,扶助独强,独守孤帏,松柏青春。”'白':“阮(我)自入商门守节,光阴似箭,转眼过了十余年是呢。”'唱':“心坚如铁石,至死无差誓柏舟。”'白'“阮当初卜(要)来商门守节,也曾禀过我爹得知,我爹也有话说,说:子(儿),子(儿),你卜去商门守节也是,我也不敢强你,但恐放言移志,守节二字自古难得。我即当天立誓,只(此)去商门守节,若不坚,尸体不周全,阮尸体都不周全。”'唱'“松柏立天涯,立心所望,望卜流传阮名字,立心所望,望卜青史流传,添阮名字。”
这一段说明雪梅自愿入商门守寡,与民间传说合。另一段有:
'贴旦(爱玉)白'“辂兮过来,辂兮,你是谁生的”。
'生(商辂)白':“阮婆(祖母)共(同)我说,说叫是母你生的。”'贴白':“哼!禽兽,你那卜(若要)是阮生的,你娘来咱厝做乜(什么),你外公当朝宰相,今是欠伊食还是欠伊穿,你娘来咱厝做乜?那你娘来咱厝做乜?”'唱':“伊不爱陶朱富贵,甘守清玉,甘守清玉,卜来守节义。”'白':“辂兮,卜论你娘为夫守节,世间也都罕有。”
这一段说明商辂是婢爱玉所生,商辂祖母早已明对商辂说破,爱玉为维护雪梅身份和声誉,勉强再骗商辂,其实商辂和观众心中也都很明白。
这一段也与民间传说吻合。
那么,秦雪梅是否真有其人?
《明史》“商辂传”没有涉及商辂(1414…1487)的出身,“列女传”也没有秦雪梅其人,实际上终明一代的列女中,根本没有一个秦姓。《明史》係清雍正四年(1726)以张廷玉为总裁编订的,而“列传”、包括“列女传”也均係张廷玉编写的,如果秦雪梅果有其人其事———守望门寡而教子成名,张廷玉是决不可能不收入“列女传”的,因为商辂是明代唯一个三元及第、二度拜相主持内阁的大官,在明代以至历代的宰辅中颇有名气,如此重要的人物,如果真是其青年寡母严教才成名的,且有皇帝为她立贞节坊,本身又是太师小姐,张廷玉置若罔闻是说不通的。另外,查《明史》“列传”,在商辂之前至商辂时代的大官僚,姓秦的只有秦綋一人,而秦綋(1426…1505)是景秦二年(1451)的进士,年龄倒比商辂小12岁,中进士也比商辂迟6年,根本不可能是商辂的外祖父,至于他有没有姑辈,《明史》没有交待。
看来秦雪梅很可能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或者是从别处移花接木、张冠李戴的人物。流传于清代后期的小说《七世夫妻》(记包括秦雪梅与商霖在内的7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孟姜女与范杞梁、王昭君与汉元帝、梁山伯与祝英台、郭华郎与王月英……等)所叙述的内容情节与闽南民间传说大致相同,很可能是出于同一源。作者有意识地创造一个严格遵守封建伦理道德的大家闺秀,她渴望得到人生真挚的爱情,又力图以守贞节、立牌坊、教子成名流芳千古来节制自己的矛盾人物,实际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
不管怎样,秦雪梅的故事在闽南一带渊源流长,影响极大,其年青守节教子成名更是旧社会闽南地方宣扬推崇的典范。
不过《雪梅教子》一出,集中体现是在“教子”上,内容尚可借鉴,至于“十三月雪梅歌”一集,则集中宣扬其“守节”,请看其排头“引子”的一段““唱出只(此)歌分恁(你们)听,雪梅做人真端正,甘心为君守清节,人流传,好名声,请恁列位注意听,着(应该)学雪梅只路行,不倘(可)学人讨契兄(偷汉子),无翁(夫)婿,生子歹名声。
一望而知是在强调“守清节”,突出要求妇女必须遵从封建伦理道德的规范,实在不可为训:
但是,必须指出雪梅青年守寡、教子成名一事,在闽南广大的人民群众中,特别是农村,已经根深蒂固,都被当成是真人真事的历史事实而深信不疑。这在无形中增加了本属虚构故事的感染力,而揭开这个故事虚构性的正是陆容的《菽园杂记》。
在《菽园杂记》中,我们发现这样一段记载:
“商文毅公辂,父为府吏;生时,知府遥见吏舍有光,迹之,非火也。翌旦,问群吏家有何事?云:‘商某生一子’。知府异之,语其父云:‘此子必贵,宜善摆之。’后为举子,浙江乡试,礼部会试、廷试皆第一,景泰间仕至兵部侍郎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