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作者: 一寒呵-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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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强烈的成就感。
“夫人,”他还是说得丝毫不容反抗,“我不会把你如何,我还想让你看看你的丈夫会如何面对这一瓶毒液,沁骨,你可曾听闻?”
娥皇死命摇头,本来完好的一袭长发全部被拉扯得铺散开来,苍白的一张脸被迫仰起直视赵匡胤,她看她的眼神恍若是见到了恶鬼一般,“你真的疯了……”娥皇嚷得没了力气,本就被一场噩梦惊得浑身乏力,此时更像被人狠狠地掐住脖子,更何况她突然发现事实如此不堪一听。
一身山河锦的李从嘉,自从她嫁与他之后,娥皇都从未曾见得他在任何场合肯穿上它,她仅仅是偶然见得这袍子被妥善地封存,却依旧不掩卓绝的绣功和织染技艺。
这像是一个禁忌,安定公从很久之前就不许人动它。
原因他不说,她便也就不去追问。
可是这第一次的破例,唯一一次的肯将它风华全部展现出来的机会,却不只是为了她。
赵匡胤拿过那小瓶,离得近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气,他举着它在她眼前慢慢地摩擦瓶身,“很冷?是不是?”
娥皇咬着下唇看他,他继续说,“李从嘉拿了它却不告诉你,他想做什么呢?如果我说,我让他杀了你,我就可以放过他,你觉得他会不会下手?”
娥皇浑身颤抖不止,惊惧的双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水雾。她摇头不语,却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别怕。”赵匡胤声音越压越低,一只手拔开瓶盖,白色的凉气瞬间涌出。
她闭上眼睛一声尖叫。
随即伴随着木门被撞开的声音。
赵匡胤很满意地盯着门口那一袭的天水碧色,“你来的比我预料的要晚。”
李从嘉冲过去从娥皇身后夺过那瓶子,
“从嘉……。”
娥皇努力想要转过头去,赵匡胤伸手一劈她的颈部,娥皇身子软软地倒下去,李从嘉赶忙伸手接住她。
第二十四章 肠断更无疑
“你想对她做什么!”他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这时候的他才能够不让人感觉遥远。赵匡胤看着他的眼睛。此时此刻的李从嘉依旧优雅,这是与生俱来的气韵而无须强作姿态。
“你应该知道我若想害她,你现在就只能去送丧了。”
“闭嘴!”
“没事,她已经晕过去了,去让人把她送回去好好睡一觉,至于……”赵匡胤颇有深意地向李从嘉伸出手,“她知道了什么不知道什么,那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李从嘉明显地退后两步。
“衣服皱了。”赵匡胤跟随上前,手抚上他的肩头,软软的烟罗纱料衬着轻浅的碧。“很美的颜色。”
李从嘉怀里扶着娥皇不便闪躲,他看他的手。
“赵匡胤,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他清秀眉目好看的皱起。惹得赵匡胤一阵叹息。
“没说什么。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李从嘉与他双目对视,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他看了很久像是要读出些什么,浓重的眸子映出赵匡胤复杂的眼神,碧色的人转过头去,“你想杀她。”
一句话换得对面的人微笑。
“所以你不快乐。”赵匡胤说得肯定,“你看得太清楚。”
“不行。”他一字一顿。
李从嘉等着听他的反驳,想象了很多他会回答的各种内容,他本来以为赵匡胤一定会笑自己,一定会不以为意大放厥词来羞辱自己。
本来也是,他那一晚放纵了赵匡胤的步步紧逼,他就再也没什么资格来指责他的种种荒唐。
只是想要纵情一次。虽然说这话的人不肯赴约,可是那人说过纵情。
结局就是从此都要逃不开那剑眉下犀利的一双眼目。
李从嘉执拗地转过头不肯看他,兀自等待着他放肆的回答。
可是只听到他的叹息。
赵匡胤的手再次抬起来伸向他,他想让李从嘉转过头来,他却固执地不肯,怎样都不去看他。
无法,赵匡胤温热的手指攀上他的面,停留在眉间。
李从嘉想要向后躲,赵匡胤却早已知道,“别动。”很轻的声音,说得竟然带了三分无奈,“我不会怎么样,只是……。”
听了很久,赵匡胤不是一个经常会叹气的人,他信仰的是绝对的权利与手段。可是今天,他不知如何才能让眼前的人能够快乐一些。
“不要再皱眉了。”赵匡胤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软,全然不似那仰天狂笑的豪爽性子该有的态度。
李从嘉被他如此的语气弄得奇怪不已,他终于转过头想要看见他的表情,却再一次被那人的手盖住眼睛。
“我该拿你怎么办……”赵匡胤的话里满满的都是犹豫。低低地说给他听,听得他一颗心都飘浮在空气中如同被风穿过,凉凉的却很舒服,有些畏惧却很想要再得到更多,闭着眼睛感受,想象他的表情,直到自己的心再也抓不住。
赵匡胤只是怕他看见自己,他不想李从嘉看见此般一反常态的自己。还是不肯服输骄傲到底的性子。
可惜纵然一颗心原本坚若磐石,终究也敌不过那一身紫檀香的人微微皱起眉的忧虑。那时候的李从嘉,像是一个死死抓住自己糖果的孩童般,执拗得让他心都软下来。
他很怕他的忧愁如那通透的天水碧一样,让你看不清,它却始终存在,等到你以为你可以忘记,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
覆水难收。
赵匡胤松开手随即很快地转过身,“你还想不想赌到底?”
李从嘉睁开双眼只看见那人的背影,“事到如今我依然相信他。”当然在说李弘冀,赵匡胤明白。
“好。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她关于太子的任何事。”赵匡胤像是终于累了一般,“还不送她回去?安定公。”
一句话惊醒了李从嘉,他紧紧地搂住怀里的女子,带她出去。昭华阁前面围了很多人,见得他扶着夫人回来,流珠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主子,夫人这是?”
“最近操劳,睡得不好晕在那边的花廊下了。”
流珠听得他如此说,自然是不敢有疑义,只是自己方才分明已经找了她所有能去的地方,怎么会未曾发现?
飘篷一个噤声的眼神。
她不敢再多想。
第二十五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大夫开了镇定心神的汤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也好。李从嘉坐在床边让所有人都退下,认真地看她的睡颜。
袖子里还有那一瓶沁骨的寒气森然。李从嘉拿出它来笑得很无奈,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真的能翻天覆地。
“娥皇。”他执起她的纤纤玉手贴在脸上,声音很轻怕打扰了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话说的自己都很难过,他怎么能让她受到如此的惊吓。
都是自己不好,可是他只不过努力去想要相信一些什么。“娥皇,你不知道,我和太子哥哥自幼一起成长,我说我不争,我便信他能够懂我。就如同我的坚持一般,我相信他不是……真的不择手段至此。”
所以我需要冒险,你明白么娥皇。
如果真的输得彻底,不要怪我。
“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太子也不会伤害你。娥皇……一定要记得霓裳羽衣舞,我一定帮你寻到它。”话说得这里凄凉之极,李从嘉自顾自地对着她喃喃地说话,明知道娥皇不会听见,却更加想要说出来,若是当面,他反而会说不出口。
她一心爱着他,可是他却想要用命赌一个或许注定的结局。谁让一开始,李从嘉就是这样的人。
他很清澈,他还有赤子之心,坚持相信自己最后所能把持住的一切。
“娥皇,如果真的有一日你拿到那谱子,而我却……不在你身边,千万要记得将它弹出来,要让天下人见证它的美。”
也是见证娥皇自己,谁能配得起一曲盛世残梦,只有她。
第一眼开始,她就一直艳丽得燃烧掉他的一目重瞳子。
什么帝王之相,多可笑。
他知她从不认为这双眼目有何难得,所以他爱她。
一朵本应艳冠群芳的牡丹,偏生要和清幽的紫檀携手。他弥散出的香气会掩盖住她的美,会熏染得她忘了自己本来的骄傲。
她为他倾身勾眉角的那一刻起,就拔光了自己的凤羽。
李从嘉拿着那瓶子轻轻合上房门出来,一路慢慢地走到露园去,早已经过了采露的时辰,没有人在这里。
山石之后的一方池塘,还有些芙蓉。
他将那瓶子扔进去。扑通一声。
明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忽然想起那架响泉,还被自己遗忘在笙鼎楼,怎么竟能把它忘了呢?
当真是被赵匡胤,彻底乱了心。
李从嘉走出府去,飘篷急急地跟上,可不敢再随意地丢了安定公,上一次他一个人夜里步行回府就带了个来历不明的赵公子回来,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夫人还不要急出病来。
主子啊,永远看不透。
他回过身看着飘篷,也罢,“去笙鼎楼,昨日我将响泉忘在那里了。”他和赵匡胤乘风而下哪里还想得那架琴。
那架曾经他视之如命,流风响泉举世无双的琴。
有些年少的心思,太子哥哥生日恰好要建座园子,湖水和亭子的图谱迟迟不满意。十六岁的李从嘉一挥而就。
流风,响泉。
他还记得那一年自己的心情。
有些期待和不安,期待着太子哥哥眼底的欣赏,又怕他不曾真的喜欢。
故意地不署名,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懂得自己。
李弘冀没有让他失望,那画轴之上触目所及的风雅卓绝试问天下,再无第二人可及。他怎么能看不出这是谁的风骨。
今日李从嘉缓缓地走在金陵的街道上,还不曾得知,流风不再,一池湖水皆尽,故水流,再也流不到故人心。
李从嘉还在惦念着要寻响泉回来,他怕如果真的有一天,琴弦依旧,而古琴难复。
那就不只是悔恨能够平息了。
午后的街市,李从嘉淡然行走其中,引得三俩结伴出游的少女频频低头。
他一袭碧色衣裳,上等的织染自是证明身份不凡,难怪路人纷纷侧目,一见到他那一幕重瞳全部惊得收回目光。
渐渐得连喧闹声都隐下去,他走过的地方便自有暗香摇曳,淡淡的紫檀仿佛能够散开来形成触不得的屏。所有的凡尘污渍都只能远远地兀自翻飞。
红袖正巧出门去按日子查看自己的舞衣是否做得了,李从嘉要向着北边的大路转去,他要去笙鼎楼。
而她远远地由西边走过来。天气很好,身侧酒楼歌馆甚至临街的小小茶铺里都是宾客满堂。
红衣的女子不经意地抬首,忽地愣住,遥遥见得李从嘉一袭望不穿的烟雨傍身缓缓而行,手中一把折扇,千金的衣裳下摆就那么随意地翻尘掠土而过,她还不足以看清他的面色。可是她能够轻易地在眼前勾勒出来。
他是一见就无法忘怀的男子。
遥远的距离。红袖连日不安的心却默然沉寂下来。
望见他一颗能够淡笑听莲开的心。
她是多么艳羡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有一日,看他倚花而立,都是人生幸事。
偏偏自己明日,就要把这么美的画毁了。
红袖垂下眼帘,一双红色绣鞋走得不稳,却还是努力地向前。
人应当安知天命,他和自己永不会有所交集。再思量又有何用。红袖行至他拐过去的巷口,恰是办酒的那日和阿水说过话的地方。
向南,她再一次瞥见翠柳巷,遍体生寒随即匆匆离去。
街市上一家小酒馆里踉跄着奔出一个男子,已经喝得面色通红手里还死抱着个什么东西任人追打也不肯放手。他身后跟着三五个人一路推推搡搡。
该是欠了酒钱,这样的场景日日随处可见。只不过今天,这人被人追打不堪慌乱之中看不清前路,只随意地逃向北边。
追骂间躲避不及,他不知撞到了谁身上,还来不及看清楚,便已嗅见淡淡的紫檀香味道。
第二十六章 去年花不老
那一抹紫檀香萦绕不去。
好像是醍醐灌顶般突然清醒了些,阿水抬首看向自己撞到的人,上等的纱衣明显身份不凡,一旁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书童模样的人,一见得自己主子被人撞到,慌慌张张地过来推开他。
“啊…。。”他刚要开口说声道声抱歉却胃里一阵翻涌,今日酒的确是喝得多了。此时全部堵在腹腔里难受至极。
飘篷只见这人疯疯癫癫还满身酒气,便知是街头巷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