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作者: 一寒呵-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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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么?”
“喜欢。”淡淡应他。
他便伸手去想给他摘梅而下,却被李从嘉觉出了意图,摇首阻止,仍旧是当日的良善心意,万物皆有灵性,花开之时便当珍惜,落花时节才可希冀下一季繁华。
赵匡胤也就随了他的心意,“真心喜欢?”
“真心。”
“喜欢以后便记得说喜欢,笑便要记得纵情而笑,纵是哭亦是人性使然,喜怒哀乐,人皆有之,若是记得了,身子便养好了。”
他的劝慰循循善诱竟是带了一副夫子模样,李从嘉忍不住笑得更是不再遮掩,“什么时候你也说起这些……我以为赵匡胤当张口便是天下家国,生杀一手之间。”
“本来应当是,遇见你便不是了。”
他的口气从来都不曾变过,李从嘉推开他手去让到一侧,那人便是大笑得逞又去拉了他的袖子过来,银狐覆身略微有些松动,他伸手替他整好,“冷不冷?”
“不冷。”
“真的不冷?”
“真的不冷……”几近愤然又是无法。
他记起来今天自己想过的事情,“过几日寻个天气好些的时候,去御花园赏梅好不好?”
“我这般样子又看不清楚,赏梅……”竟是自己也觉得可笑,“这里便很好。”
“眼睛或许过几日便大好了,方才望着瞳色已见恢复,别总是说些丧气话。”
“眼目当真无所谓,你便不用挂坏了。”一提及眼睛李从嘉便好似仍旧心有顾虑,赵匡胤也是无法,“闷在这檀阁里也是无趣……”
“圣上同违命侯如此并将惹来非议。”
唯恐这祥和之气忽地又被他三言两语打破,赵匡胤想也不想随口说了个法子出来,“带后宫中人出席也就是了,晋王也同往,此般便不会有人再有异议了。”
李从嘉却是忽地心里一动,“晋王?”
赵匡胤立时意识到他恐怕与晋王于江南恩怨未平,这时候说起来……却见李从嘉有些犹豫,到底开了口,“晋王赵光义,你当日救他于安东寺中?”
“是。”
“一路同你北上至今?”
“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你记不记得当日那杯沁骨?”
赵匡胤手下微微一动,低了声音,“记得。”
李从嘉也便沉默,身侧的人幽幽开口,“你不清晓我此一路亦不是一帆风顺,陈桥之夜诸多变数,甚至……若不是光义为我舍身挡箭,或许……”
他无法回避的问题,“我知道他害你如此……可是……”
李从嘉补完了他的话去,“可是他总也是你亲弟……这个问题同我当日一样。”所以他能明白,所以他不敢说。
说了……怕是就要颠覆了这人一直以来坚信的信念,他对他的弟弟一直有愧,百般辗转那时南下也不过是为了赵光义才甘愿受弘冀哥哥控制,这时候若是……忽地毁了他一直相信的事情。
太残忍。
李从嘉慢慢向回走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晓钟声断(上)
皇后大丧,百官十日素服绖带,一城肃然。
王继恩带人捧了些椒酒和白幡入了后宫去,桓芳宫前果真是幽静无人,也不见了平日里的铺陈。这边他立时一脸同情,见了四下着素人人黯然,王继恩去寻花蕊夫人,却不在正阁里,跟着花蕊夫人的丫头沁儿匆忙忙地从后头转出来,抬眼见了王继恩吓了一大跳,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王总管……”
王继恩也是奇怪,“夫人可别是又犯了什么忌讳,今天这日子可是不妥当,一个一个……”眼睛环顾四下里更无人声,“都躲起来做什么。”
“没……”
“你又是怕什么,吓成这般?”
“奴婢奉命去取些东西过来……不想王总管过来……”
王继恩眼睛一个劲地瞥那后边,桐木之后小径萧索,许是还有些屋子平日里空着,这时候沁儿却从那边出来,“夫人命你取什么去?”
“夫人命沁儿取酒和……和……冥器来……”
王继恩也便明白过来,笑着摆摆手,“难得夫人如此心思,你慌什么,快去快回,只是别教旁人看着了……”
小小一间偏阁布置成了静室模样,门半开着,王继恩至了门前略向里望,只看见有香火青烟飞散而出,立时也就提了声音,“奴才给夫人送些贡品来……”
室内衣赏簌簌而起的声音,那花蕊夫人一身白衣迎了出来,王继恩施礼面上悲戚,先说了些皇后薨的场面话来,低着头只听她声音低哑,全不似往日轻柔动人,王继恩抬眼望望,花蕊夫人竟似刚刚哭过,眼睛红肿也知自己失态,她略略转过写身去,平日里摇曳生姿的风情这时候便好似忽地被人湿了羽翼,凄凉素白着脸色,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日,这时候也不见得多穿些,王继恩立即满是惊讶,“夫人今儿怎么哭成这样?”声音故意地教别人都听见,一时身后的几个捧着东西的宫人也大着胆子瞥眼望望。
花蕊夫人也便自知不好,皱眉用帕子抚了抚额角,“总管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夫人……”眼睛死盯着她身后的静室,“借一步说话。”
花蕊夫人拦在他身前,全然是不愿他进去,王继恩笑起来,“上一次夫人就犯了忌讳,今日皇后出殡的日子……别是又藏了什么秘密吧?”
花蕊夫人立时一惊,死死瞪他,“总管如此何意?”
“奴才哪里敢有什么别的意思……”说着竟就要向里去,花蕊夫人想及后宫中下人们之间的闲话,哪一个不是说皇后之死定是与己有关,今日又遮遮掩掩让人听了去还是一番诬赖,她只得让开去。
屋内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额外布置了些金玉器具,这方燃香为祭,竟是正中上首一副画像。
不是皇后。
王继恩当然知道她这般伤心不能是为了皇后,那画上分明是个男子。立时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王继恩分外满意,回过身去正好是见了沁儿取回了东西战战兢兢地在门外张望,花蕊夫人回身命她进来。
冥器俨然地蜀中风韵,华奢依旧,怕是原来她带过来的旧物,王继恩也让人把酒送至门口亲手呈过来,开口却是替她掩了过去,“夫人今日伤怀皇后旧日恩情,姐妹情深实是感人肺腑……”那声音装得像模像样,“奴才也知夫人重情,今日特带了些椒酒孝衣来……”
花蕊收了悲戚站在那画像之前,定定望他,终究是松了口气,“多谢总管未曾声张出去。”
王继恩也低了声音,将那东西往岸上一放,“夫人私下祭拜蜀主……若是说出去了,可是重罪……这冰肌玉骨……”眼睛扫她手间纤细,“多可惜……”
第二百八十七章 晓钟声断(中)
花蕊夫人强压下厌恶,“总管……我自认也非愚人,后宫中诸事亦曾见得多……”她知道王继恩绝不是会随意施恩于他人的善人,他今日既是保了自己,便总会想些事情来要挟,万不能让他得了意,“王总管也知道,这皇后死得蹊跷……”
“嘘。”王继恩颇有深意地示意她小心些,“夫人可是别又给自己加上条罪过,这话可乱说不得。”他知道花蕊夫人既能宠冠蜀中教那孟昶神魂颠倒亡了国在所不惜,她必是极聪慧通晓个中手段,亦绝非是光靠容貌侍人的庸常脂粉,这后宫之事不过如此,她与皇后对立,皇后不清不楚看似遗憾地病死了,她如今处境最惨,定是有人加害。
想来想去……
花蕊夫人盈盈一笑,虽是不施脂粉卸去了钗环的日子,竟也是一室生光分外动人,“总管以为…。。。谁还能经手我桓芳宫中的衣服配饰,取了我这里的金铃去掩人耳目,事情做没做过我最当清楚,想来……王总管也清楚。”
王继恩倒也是一愣,此事他本就顾忌这花蕊夫人的心思,只是没想过她倒也如此坦白,“夫人聪明人,故此也便是彼此都有隐衷,所以,夫人替奴才承下了如此要紧的事情,奴才怎能不帮夫人遮掩这画像呢……”
她偷偷暗祭蜀主,如此让人知道了死路一条,花蕊夫人横竖都是死,她定是要先选眼前尚安的一条路。
王继恩为她宽心,“夫人放心,利弊想来也是摆在眼前最清楚不过的,皇后之事无需担心,丞相那里怕起事端压得平稳,夫人不过是受些流言侵扰罢了,夫人该是也不在乎这点烦恼,比起奴才说出去了这画像的事情可要轻得多了不是?”
花蕊夫人无奈只得应他,“总管好算计,只是我也好奇……进宫来所见,中宫并不见得有何特殊恩宠,总管此举却是让人想不分明。”
王继恩笑意更甚,“后宫之人不得干政,夫人自然不懂,鲤鱼蛰伏,不逼一逼……哪能跃了龙门呢……”
花蕊顾不及思量,那王继恩却是上前帮自己将那贡给亡夫的器具摆好,这边也是带了哀痛地燃起香祭拜,花蕊夫人见了动了伤心,“我便知他这性子长久不了……那时候我也是劝过的……如今想来生死永隔,再说些什么都是无用,圣上那日教训得是……妇人亡国之后一首诗做得轻巧,十四万人齐解甲,可这个中厉害我又哪里懂得,如此说起来空让人笑话罢了……”
她真心难过,她是念及他的。
只是身不由己,她到了哪里都是这宫室里的囚鸟,人需安天命,活着……便总是希望。
她静静地望着他的像落眼泪,王继恩这边看着取了锦帕来给她。
“夫人只怕是在这后宫里须得寂寞些日子了……”话里都是深意,却又想不分明,花蕊夫人拭净了眼泪,“那也好……我便在这里日日陪他也好……”
王继恩特意地看看她那披风的质地也是宫里的佳物,如此美人深宫锁怨,他长长叹气满面遗憾,“夫人也是无双女子……便只是输了些冷清风骨……越冷清便越让人放不得啊。”
花蕊夫人自嘲一笑,“乱世女子何谈骨气冷清?何况……他也教我记得……无论如何都想法子活着……”眼望着那孟昶,“死不得才最难过……”
也罢,她终究是个女子。
王继恩想起檀阁来,整日里远望着就能觉出晕出一室的紫檀烟气,这违命侯可真是一点不让人失望……盛名所见果然妖魔下世,一分为二的龙袍,天大的胆子也不见得有这降龙的本事……
摇摇头,真是可怕的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晓钟声断(下)
出了桓芳宫去,王继恩一脸快意,今日收获当真喜人,谁曾想就撞见了这花蕊夫人的秘密,本来忧心她想出些什么端倪胡乱说话去,今日一探却是解了这顾虑,就让她背着这黑锅去熬日子吧……
尤其是花蕊夫人现在万万死不得,那位主子……王继恩一想起晋王来就头疼,他那性格知道皇后如此被人害死,如果不手刃凶手绝不会罢休,这事情就永远没个完,早晚一日让他翻出来。
所以夫人……他暗自笑起,你可千万多担待,熬些日子吧。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和你那旧主共续前缘了……
还是赶着去前边伺候,王继恩快步而去,今日可是众卿人人自危的日子。
崇德殿中晋王所上折子进奏朝中诸位要臣四下收受贿赂之事,赵匡胤一见便是急诏赵普入内,事事待去核查。
“晋王言辞恳切,却不想这些日子竟是各方探查如此清楚。”赵普依旧不无担心,“圣上此事若是属实……”
“我自清楚,丞相且往后看。”
那折子后边一一写明了举荐的清官姓氏出身,这倒是无比恳切。赵普一笑,“晋王太过着急。”
“朕……”他竟是有了犹豫,总也不愿去想这些,可是此番大动干戈费尽心思地报上了这些名单来,纵使当真有了罪责,这些人一时也是摒除不掉的,赵匡胤知道他想做什么,“听闻晋王府近日清客愈多,竟是往来不绝。”
“圣上明鉴,此事属实,臣曾命人暗中观察多日。”赵普不断思量这个分寸,到了这种时候他分明是极清楚的,可是这罪责说大了便是大了,一家人说小也就是小小给个教训便好,全看赵匡胤怎么抉择,“圣上,晋王此举实是太过,不惩必将为患……”
赵匡胤却是背过身去良久无言,赵光义是他不能不回避的问题,尤其是如今的光义一举一动都让人害怕,像是被那十数年压抑的生活憋得失了心智一般,他再也不知道他能做些什么。
而且……他还想要什么……
“起草诏书,即日命晋王兼任开封府尹一职……”他说的带了叹息,当日前朝周世宗潜龙时亦是曾任开封府尹,赵普听了也是一惊,如此话间意思便是带了将来百年后晋王有望继承大业,分明就是不得已的安抚。
赵匡胤不想伤晋王,大惩小惩都行不得,左右思量,只能给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