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作者: 一寒呵-第11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哥你做得出来为什么怕人知道!你两次三番对李煜手下留情,若不是我亲下江南你是不是今日依旧容忍他偏安一方!你根本就不想伤他!”赵光义字字直指赵匡胤,眼底疯狂之色顿现,赵匡胤却是冷静异常,他无言任由眼前之人去说,竟是不开口。
赵光义激愤地站在他面前毫无收敛,“那幅画……你记不记得你的那幅画,仅仅是他的一幅画像啊……你上战场竟然都能带着它!可是云阶呢……。她父母双亡独居深宫之中……你还能狠心仍下她去江南,你为了什么非要去江南?你以为所有人都不明白么!”
那明黄之人静了神色,“你还想说什么,继续。”
“我……”赵光义扶着那椅子坐下,眼睛望着那方酒杯已经是控制不住,“我只是想要试着去……留住些什么……可是……”他缓缓将头埋入自己臂间,他千算万算一切最坏的准备都想得到,却真的不敢去想云阶竟然等不到自己回来。
那时候佛堂之中,有人的眼泪淅淅沥沥一直止不住,他这么多年也不懂得什么算作是感情,只不过不想看她哭。
他在寺庙里住了那么久,他只是想要去留住些什么。
他留不住那个孩子,他也留不住她。
最浅显的希望,他只是想让她所想的一切都能如愿,如果大哥能够好好对她也是福祉。可是这个人根本就是无心。
无心却又非要为了一个承诺封她为后。
赵匡胤。
他在心底狠狠地划上赵匡胤。
赵匡胤见他渐渐静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仍旧是倒了酒来,“光义……我总以为你还是那个傻孩子,不会想这么多……是我错了。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不妨都说出来。”
他埋在那臂间摇首,竟然也是半晌无话。
赵匡胤便捧了酒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站在他身前,“你身上还有旧伤,别这么大动肝火,伤了自己。”
赵光义抬起头来,依然是恢复如常,却也是不肯去望眼前人。“大哥降罪吧,光义领了便是。”
“还在闹脾气。”他叹了口气,将那酒递过来,却又想想他的伤,正要收回赵光义已经先行接了过去仰首饮毕,“我只是有些话憋闷了太久。”
“是,你其实一直对李煜耿耿于怀我亦清楚。”
赵光义冷笑,“他此生注定祸国殃民,保不住自己的国,日后……”声音蓦然刹住,便只是摇摇头。
赵匡胤慢慢地饮着酒坐在上首,“我也一直以为……他会是传言中那般无用懦弱的书生样子,却不想真的遇见了,当真不一样。”
第二百四十五章 昼寝人无语
赵光义也不去打断,各怀心事,赵匡胤缓缓说着,“这些事情我从来不曾告与旁人,今日说与你,也是不想你我之间再有罅隙……大哥很重视你,是真心话。我一直后悔当年之事,也是真心四处寻你……你我兄弟之间,不要再如此各自思量了……”
“他很淡,他的性子寡淡得无法想象,所以我只是想看看他那样的人会不会食得人间烟火,所以便去不断地逼迫他,却不知他远比我想得看得透彻得多,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可是又固执地要赌。”赵匡胤笑起来,舒缓了眉角,“你不知道他有时候固执起来……没有办法,谁都没办法。你也在南国呆了如许时日,他的性子也该知道……”
赵匡胤同样说着说着失了神,如此难得,他已经很久不能这般安心地吐露出什么,很久都不曾这般快慰,“很美的腕子,高楼之上,我不该救他的,我一直都清醒的知道那天我纵身而下便已经是……输了。可是没有办法,就好似城破的时候,我依然还是要救他。”
赵光义一直不出声,他一个人说,“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风景,所以我救了他就是破了我一直以来信奉的一切,大哥本该自认权利天下为此生唯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很想……很想和他去看雪落千里……说起来很可笑,可是他不曾见过雪,江南风骨,塞北冰寒……到底是错了么……”难得的困惑。
赵光义突地开了口,一语震碎了满室温润,“可是他看不见了。”
赵匡胤黯然,“是。所以或许是我错了……他一生温润,怎么能见这些权术阴谋……雪落的时候,他怕是受不得。”
“大哥你本身便是将他想得太好!这世上从来没人生下来便应当高贵无双,他李煜也只是个凡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被他蒙蔽了心智……”
赵匡胤也是无言,“或许是吧……你我一声飘零,所以不曾领略此种风情,如今说来也是为时已晚,大哥不能放手……”
“大哥想要将他如何?世事不容天理伦常不可转变,大哥如此完全就是在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埋下阻碍……何况……大哥有没有想过云阶的心意。”
“云阶心意我本清晓,只是……我待她全无它意,这也不是强人所难便可转变的。”
赵光义起身倒酒,“江南是魔障……江南水土害人匪浅……”
两人对饮半夜,竟是全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赵光义死死捏着手腕上的木镯,突然想起来云阶大婚之时自己留下的她那一只木钗,两种心念,她去了,而这木镯子再也束不住自己的心意。
原本他是有所顾忌的。赵匡胤端给他的一碗桂花粥曾经也是真的触动过他,赵光义一生情分匮乏,他缺失的太多,很多感觉都被那佛寺中的香烟隔绝得浅了,如今那女子长长缠绕的发终于拨开,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幻想过的一切都是虚空。
身侧的死亡已经太多了,他到底不是李煜生来就锦衣玉食不识低下贫瘠,人世的际遇于他而言太过可怕。
赵光义轻轻晃动,那木镯子带起一阵陈年香气,“大哥……光义如今也不是那一年的孩子了……痴傻的信念早就死在寺里了……”他意有所指,想赵匡胤听不懂便也就算了。
赵匡胤同样看着那镯子,半晌摇头,“不可再多饮了,你本就腹间有伤。”
隐隐绞痛,他为他挡的那一箭虽然目的不纯却也是付出过的,如今赵光义横下心去,不要怪我,若是再不能抢来些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觉天已显出光亮来,晋王出了殿去,这方阴暗角落王继恩缓缓跟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杏桃纷争(上)
仍是长夜未尽,天边几许淡淡日光,大内之中宫墙高阁隐隐依旧是昏暗须得提灯而视。
“皇后何时病逝?”紫宸宫外桐木之下他几乎是低吼。
王继恩却是带了深意,四下望望,这方宫室早被封禁,只有那边桓芳宫中点起些灯火来,也是有所顾忌掩了平日的铺张,那宦臣略略凑近些,恭谨地向着晋王耳边回禀,“王爷不觉此事蹊跷?圣上繁务诸多,如今又打了胜仗回来一时不及细细思量,王爷可是明白人。”
晋王立时一掌拍在树上,“你有话便说!”
“病逝一说只是丞相所言,圣上临行所见皇后确在病中。但这病症却也……还不致死,皇后实非病逝。”
赵光义几乎揪起王继恩的衣领来,他鬼鬼祟祟压着声音说话却让赵光义受不了,“你知道什么?皇后因何而死?”
“王爷还请息怒,此事……”
“说!”
“皇后是深夜被人所害,惨死紫宸宫中。丞相唯恐陛下不在,宫中生变,不得不压制下来。”
赵光义眼底幽深,月光之下竟然全然看不清楚,黑洞洞的全是震惊,“她……是被人所害?王继恩!你可知道你若是敢在此事之上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本王便让你王氏从此灭族!”他的声音惊得一树枯枝左右不定,深宫冷苑立时暴戾不减,王继恩眼望着他的悲愤心底笑起,面上却是一脸惊魂未定,“晋王,此事万万不可为外人道……奴才冒死罪回禀晋王实情啊……”
“是谁!究竟是谁!”他几乎就要将那宫室掀翻,那奴才竟然还磨磨蹭蹭左右为难,若不是他知道一切,赵光义几乎就要先行将他挫骨扬灰。
“晋王可知那边宫室里新进的人?”说完他仰首望望桓芳宫去,赵光义一见也是有些奇怪,怎么这后宫中多了新主子?赵匡胤可是勤政爱民声言绝不封赏三千佳丽以防后宫霍乱宫闱,女色乱心一后足矣,这话看着多漂亮,以前不断地提及为人称颂,赵光义听了还曾心中鄙夷,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不过这些日子竟就多了新人进来,“那边如今给了谁住?”
“花蕊夫人。”
赵光义听了立时便忍不住笑,“也是久负盛名,冰肌玉骨的花蕊夫人……想来这伐蜀当真是一举多得,纳了疆土还纳了美人,现在反倒是觉得……大哥是不是真的对这盛名之人耿耿于怀,个个都不放过……”忽地冷了声音,直直地带着冰凌尖厉,“你的意思是她害的?”
“王爷若不信可唤紫宸宫当日下人前来询问,皇后死前宫中只有花蕊夫人前来探望,这岂非太过巧合?”
赵光义顾不得这边就要天亮,执意命王继恩打开紫宸宫封禁,他为内侍总管,这后宫里的事情再明白不过,王继恩推三阻四还是拗不过,“王爷可轻些,问清了便即刻出来吧,天亮了这方便要教人看见了。”
赵光义理也不理见了他开了锁便进去,只剩下几位宫人守着皇后棺木日日不得出去,按时由王继恩送来吃食,全然便和囚禁无异。忽地见了有人进来,人人都是一惊,王继恩赶忙随入,“晋王来此还不行礼!”
赵光义扬手作罢,“本王今日来此只想问清一件事,皇后出事那一夜,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那跪在地上的三两宫人立时便都一惊,“王爷……奴婢……奴婢什么也不曾看到……”
王继恩直了身子,尖着声音便是嗔怒,“晋王便是要给正宫主子找回公道的,你们但说无妨!那一日……”
“本王没有准你说话。”赵光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王继恩立即闭上嘴去,心里愤然,为了你的明天筹谋,竟然还这般趾高气昂,人若不是逼到极致,总也成不了事。
“是……后宫生事最为可怖,丞相嘱托了不准乱说……只是……那一日却是桓芳宫的主子来过,说是探望皇后病情,也未曾坐得多久,可是……她走后不多时皇后便……不好了……”这边几人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偷偷瞟向王继恩。
那人眼目却是错向一旁,轻轻叹气。
第二百四十七章 杏桃纷争(中)
赵光义拂袖转身,“赵普!若不是他……”可是丞相如此确实也是有所顾虑,王继恩眼见得他火气的矛头选错了目标,立即便是忧心忡忡上前去,“此事也怪不得丞相,丞相一心护主亦非针对皇后……晋王想想……为什么这花蕊夫人这么大胆子?”
那人面貌虽不似赵匡胤一般棱角顿现锋芒聚在眉间,可是此时此刻隐隐透出的狠绝却不似圣上那般昭彰,圣上若是一直信奉绝对的强大,那么赵光义便不是,王继恩早知道晋王不似他哥哥,赵匡胤不屑的手段,或许他愿意。
这谈不上谁比谁磊落,赵匡胤也是夺来的江山。不过是王继恩心中阴险筹谋,自然是投了同样心气的主子。
只不过这位主子也是心里犹豫的,他们之间牵绕的事情王继恩懒得知道,他只知道赵匡胤压根看不上他这般的人。
奴才么,像他这般做奴才做到了极致的人,当然要投其所好找个觉得自己更有价值的明主了。
“花蕊夫人刚刚进宫便是荣宠齐聚啊……”王继恩这方没有说完,那地上跪着的宫人立即便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齐声应着,“晋王明察……皇后独居紫宸宫里圣上探也不探,那一日好不容易听闻入了后宫来,竟然也是先去了桓芳宫……而后也不曾再过来了。”
他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赵光义抬起头望那一方寝殿,他竟然不知她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这和把云阶关在这里有什么分别!
云阶……云阶……这名字便带了些凄清。赵光义不顾王继恩阻拦,非要去寝殿内看看她。一方棺木罢了,人既然去了,就当真再没些波折可以说得清楚。
什么旧日里的你来我往恩情难负,她走了,你说什么都是无用了。
刚刚来到汴京,他见到的她的时候,赵光义心中也是藏了诸多故事,彼此无言,空荡荡的佛堂里只有两个人的互相开解。
前朝汴京郊外,她执意坐马车出来寻找赵匡胤,那时候她是温婉良善的大府小姐,礼仪教养全然不是他能多看得的,今时今日,她一心一意想要等的人终于执手可倾天,她却一个人死在了这冷清得正宫之中。
还说是正宫皇后呢,她的棺木都冷得让人心惊。
赵光义缓缓合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