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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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麒吓得手足冰凉,叫道:“你怎地不早说!我看那银匙只指甲盖儿大小,挑了三匙……”
慕容媗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喝道:“你还真恃着母皇疼你,把我都不放在眼内了!太傅若有什么闪失,你拿命来赔!”
丹麒脸色煞白,眼圈都红了,咬牙道:“她真要死了,我赔就赔,不用你说!”
跺脚便冲了出去。
慕容媗给他气得胃痛,怕他又闯出祸来,唤人推了轮车来,坐上跟在其后。
却远远的见到丹麒在茅房外面的鱼池子旁边搓着手走来走去,极度焦躁的样子,走了片刻,突然以手抱头,一下蹲在地上,变成了块石头,再也不动了。嘴里还喃喃有词,风中依稀吹来几个字:“不就是……想……乖一些……不凶……”
慕容媗见此情形,怒火也都转做了叹息,微谓道:“不必推过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吧。”
过了一炷香功夫,笑笑方摇摇晃晃的从茅房出来。刚才一顿急泄,只拉得她两腿发软,双眼发黑,晕乎乎的出来,都不辨东南西北了。
她辨了下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书房走,风一吹来,猛地打个冷战。
面前忽地扎起一个人来,颜色凄惨,两眼发出红光,只吓得她猛退一步。定睛一看,竟是满脸扭曲的皇子丹麒,这一吓只比刚才一吓更甚。
见他张开手臂逼近,心里记着上次挨了他打,心里更恐,猛的往旁边一让,一脚踩空,人已掉进鱼池里去了。
慕容媗见到丹麒竟把人逼到池子里去了,气得浑身发抖,一边叫道:“住手!”一面忙令人推自己前去。
丹麒被突然掉进水里的笑笑吓了一跳,跟着发现她站不稳在池里扑腾,想也不想便弯身伸出手去。
笑笑此刻已想明白是这人下了药,现在还躲在这里吓她,把她逼进池里看她出丑,所有的愤怒和厌恶都在此刻爆发,大声尖叫道:“滚开!你这丑八怪讨厌鬼死小孩,我最讨厌你了!恶心死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这一串话一出,四周都静了。
就连赶来的慕容媗都呆住了。静了半晌,只见半弯下身的丹麒极其缓慢的直起身来,夕阳淡淡的照在他身上,他淡得就像一个快要化掉的影子。
忽然间,他攥紧双拳,用尽全身之力吼道:“谁稀罕你喜欢!你这大骗子,大烂人!你死了最好!”
伸脚往攀着池边正在艰难爬起的笑笑手上一踢,将她踹回池里去,转头飞也似的跑得没影了。
笑笑被捞起来时,脸色煞白,四肢无力,抖的像只快死的雏鸡,嘴里还是忍不住大骂:“死小孩!心肠毒死了!谁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定会被你活活折腾死!靠!连本姑娘的玉手都敢踢,你这死野猪,下次给我看到一定剁了你的猪蹄油盐酱醋腌了做梅子猪手!”
卷二:承 莲舟入湖歇雨声3
这回太傅真的是撑不住,病了。
可想到宫里有死对头在,她是怎也不肯留在宫里,吃了驱寒暖腹的药,就急急的回学士府了。
府内烟岚得了消息,早就在那里等着,见到小姐狼狈模样,禁不住又想哭了。
笑笑苦笑道:“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些么。”
吓得烟岚把泪花儿憋了回去。
笑笑却又愤愤:“这皇宫的风水真差!养的男人个个如狼似虎,大的要打我板子,小的更阴毒,竟然敢下药!我,我要不是看在莲生份上,我就,就……”
“就”了半天却想不出什么狠话,只得作罢,佯佯的去睡了。
这次可真的实现了她请假不上朝的愿望,只是付出的代价稍大了些。
夜里发起的高烧,神智迷糊,说了不少胡话,次日仍是迷迷糊糊的净是想睡。
这一睡,不辨晨昏,乌天黑地,偶尔也会有稍微清醒些时候,却总是觉得倦怠,她是连眼睛都不想睁的。
感觉中好似不少人来看她,来了一拨,走了一拨,她都不曾想去理会。
这日她热度下去不少,清醒了些,觉得床前有个人总是不断给她换走额上的湿毛巾,又给她擦脸,侍奉得极其细致的,慢慢的又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味,心里一动。
她只合着眼装睡,等到那人又伸手来给她换毛巾时,蓦然抬手,一把按住。那手稍微有点凉,肌肤光滑,被抓住时稍微颤了下,却也不挣,只任她握着。
笑笑心里大喜,只怕他识破自己清醒,也不敢睁眼,握着那手贴在自己脸上。
只觉他手心温度略低,贴在自己烫烫的脸上很是舒服,便蹭了几下。感到他浑身一僵。
笑笑只怕他下一刻就挣出手去,连忙趁热打铁,脑袋顺着他手一路往上挨,直钻进他怀里去了。
耳里听到那人低低抽了一口气,鼻子嗅到他那股熟悉的药香味,赶忙伸手一揽,围住他腰肢,把脸埋在他胸口,窝在那里死也不肯再动了。
耳际听到他胸膛里心脏噗通乱跳,好像密雷一般,心里好笑,想着这算不算是装傻吃豆腐?
却不知这人早就被她吃光抹净了。
但她此刻就这样抱着他,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呼吸着他身上清淡的味道,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染过去,感到那僵硬微冷的身躯渐渐的变得柔软温暖起来,心跳渐渐平缓,呼吸也跟她的渐渐应和……渐渐的,她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满足,完全放松下来,不用装,这回真的是睡熟了。
一觉醒来,她下意识的收紧双臂,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她茫然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房门响。她连忙闭眼,打算重演一出。
等那人放下脸盆,绞了毛巾给她拭脸时,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这不是上次的手。这只手比那只要略小些,柔若无骨,温度也没有那么凉,是很温暖的。
她猛的睁眼,看见烟岚正红着脸瞧着她。
她连忙放开他的手,烟岚眨眨眼睛,眼皮上的小红痣跳了跳,似乎有点黯然。
笑笑便用手指指自己的脸,微微笑着看他。
烟岚抬起眼来,拿毛巾给小姐拭脸,脸红着,手指的热度透过湿毛巾传递过来。
笑笑觉得他的手指在隔着毛巾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就这样擦了一会儿,便觉得烧好像没退下去,反而温度又上升了两度。
笑笑苦笑道:“不得了,再烧下去会变傻子的,沉璧呢?”
烟岚道:“沉璧公子见小姐的烧退了,回庄子去了。”
笑笑噘着嘴说:“我还没好完全呢。”
烟岚道:“沉璧公子说小姐只要静心调养,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笑笑觉得很是遗憾,恨不得马上追过去。她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有堵无形的墙,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看看自己的手,也许,只要多抱抱就好了。
嗯,就算是堵冰墙也可以慢慢融掉。
起得床来,才知道人不病一下不知道自己重要。
梳洗罢坐着等吃,便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小叠拜帖发呆。
烟岚端了粥水来,说这些人都是来探病的,还带了不少礼物,只是他怕小姐不喜,让她们都带回去了。
笑笑暗想,难道自己这官只当了几天便这般风生水起了么,怎地这么多人来讨好自己了。
正吃着东西,又有人上门来了。
烟岚去接待,说是京城一个富商,还带了一张礼单来。
笑笑展开一看,一张大红笺密密列了二三十项,头一样写的就是碧玉狮子纸镇一对。
笑笑看一眼,喝一口粥,一直看到最后一项,百年成型人参一对,一碗粥正好吃得干干净净。
她把礼单一折,站起来道:“我去会会这土财主。”
这手笔很大的富商姓李,是个很富态的中年女子,身上穿着豆沙绿色的衣裳,手指上戴着一串五颜六色龙眼大小的宝石戒指。一见到笑笑过来,便满脸堆笑的站起来行礼。无论外形还是谈吐都很符合笑笑印象中暴发户的形象。
笑笑说道无功不受禄,不知李大姐来此可是有事相求?
李财主见她快人快语,便直接说她听闻太傅替太女负责中秋合欢宴的全盘事宜,她想替自己的小儿子讨张请柬。
笑笑便知自己病着这几天,太女已经按她安排开始造势了,很是满意。想到自己突然这么受欢迎,自然是大家都想趁此机会让自己的儿子攀上皇亲,便是不能进入皇室,能嫁个朝中大官,也是很好的安排。
而由于等级观念森严,士商不婚、官民不婚,这些人将自己的孩子相许只能是做侧夫的命运,但对于这些只有家底钱财,社会地位却备受歧视的从商之人来说,却也是取得朝中靠山的好安排。
这也让她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之前提出的出身要好,可能门槛设得太高了。比如这些商人,她们有钱财,便开始追求社会地位和安全感,而太女却缺乏资源,钱财也是其中一种,其实很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跟某些商贾搞好关系,经济毕竟是国家发展的杠杆啊。
而且,她对这些由于封建等级观念所限制的通婚本就深恶痛绝,她的君行就是被这样生生推开的,真要有机会,还是把这些约定俗成的陋俗都废除了才好。
想到这里,她对这位李财主露出了亲切的微笑,详细询问了她家公子的年龄相貌爱好,将资料一一记录,然后打了包票,说必定能让她家公子参加。
李财主大喜过望,觉得这太傅人既爽快又亲切,大生亲近之感,临走前还说让太傅操心劳累,她过意不去,回去后她再送些血鹿茸,紫灵芝过来给太傅补身。
笑笑也不推辞,一并笑纳。
烟岚见到客人走了,迟疑着走过来,对笑笑说:“小姐,这些东西……”他眼中满是忧虑。
笑笑道:“不必担心,没事。”
让他把这礼单单独抄录在一本账本上,另外放起。
这些礼她不是替自己收的,所以坦荡荡,不曾想得太多。
见到小姐如此,烟岚何等机灵,猜到她用意,眉头便松了,捧着礼单要走。小姐忽然叫住他,道:“过两天李财主送药材来的话,那些就不用记录。”
她打算把那些珍贵药材留给沉璧,嗯嗯,有所收有所不收,人还是不能太死板的对不。
除了商人财主,还有就是一些庶族土绅,也都纷纷尝试着来走后门。往往一个成功登记,下次便会引来一串。
笑笑借病在家休养,倒也并未闲着,每天都接待几批人,将众人提来的人选一一筛选,到了后来都形成了一套流程:进门来先填一份资料,交上一幅画像,等她审核以后方才会面。
人品粗鄙的,年貌不当的,无论礼送得多重,她也是不见的。
便是这般在家呆了五六天,她收了礼,登记了资料,口头上应承的人也已有了二十多个。
在府这几天来,每日课后,太女都来看她。两人常是商量一下事务,却也很有默契的不曾提过半分关于丹麒的事情。太女见她收礼收到手软,有时也会取笑她,笑笑便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还是小数,以后等你大婚时,嫁妆和彩礼可都得交给我办啊。”
皇女正君的嫁妆不像一般人家嫁儿子,由男家来置办嫁妆。正君的嫁妆是由朝廷统一筹办的,有些时间甚至长达数年,朝廷专门成立了“大婚礼仪处”,筹办正君妆奁成为其最为重要的任务之一。
太女起初以为她说笑话,后来见她认真模样,不由吃惊起来。
笑笑道:“若是我能替你们操办事宜,我身边有高人帮我,定能替你省上一半钱。省下来的那些,再加上这些礼,全都算是你太女捐出来的钱,用来赈灾可以广收民心,用来添置军备开发新武器也是好的。人还是得要有些钱才能办好事。”
太女听得心头感动,点头说:“太傅思虑周详,如此为我打算,真是……”
笑笑道:“决定了自然要尽力做好。”
突然心念一动,“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了,只要你能念着我今日对你的好,他日我若是有什么得罪了你,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想想我替你办的事,高抬贵手饶恕我就好了。”
太女微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时时记起你相待之情。只是你若是先忘个干净,丢下我撒手就跑的话,天高地远,我也会追你回来。”
笑笑听得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悲凉。
此刻大家是一根线上的蚱蜢,自然亲近,可是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苟富贵,不相忘呢?
真要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想,也不敢,再站在她的身边。
卷二:承 昭阳灿灿辇下草1
到了隽宗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