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蜗牛去散步-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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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我一眼,忽然自己就笑了起来。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啊,看把我们鹰飞弟弟给愁的……不知道拿我怎么办了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无法正视我的眼睛,而不得不把头扭向另一侧。
同时,有叹息一般的呼吸声,幽幽飘荡在四周。
“好吧,算我认栽了。你给我一支烟,我抽完了,要杀要刮随你。”
这句话她说得既轻描淡写又斩钉截铁,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但我摇摇头,低声道:“不。女孩子不应该抽烟。”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直到如今你还要管我吗?你认为我还会听你的吗?”
我继续摇头。“不,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但是……”我指着她的左胸口道,“但是我知道在那里,住着一个小小元嘉,她告诉我说,不希望你抽烟,不希望你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元嘉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半天才笑出来。之后,她的笑声越来越大。
“小小元嘉……说得好像童话一样,鹰飞你还真是幼稚啊,这样的话也敢拿出来对我说教,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啊……”
“不,我是真的听见她说话了。她说她不想你抽烟,不想你翘家,不想你过荒迷的生活,不想你一步步滑向深渊。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听见她的声音。”
元嘉一直盯着我,目光里充满着毒蛇一样的阴冷和不屑。她冷冷的笑着,嘴角上弯。
说得跟真的似的……她还说什么了?你又听见什么了?
我抬头直视着她的目光,轻轻道。
我听见了她的哭声。而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我想回家。
元嘉。
其实你费劲心思不顾一切想要的。
只是回家。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里仿佛有轻微而持久的抽气声,以至于让我误觉时间变缓,本来是24帧的画面,变成了12帧播放。我看见了一滴泪珠从元嘉眼睛中形成的全过程,以及掉落的全过程。看着那滴泪珠滑落,我心里有个声音在感叹着——多美丽的泪珠啊,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一样的晶莹剔透,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成为黑色,或者其他颜色。
随后,我情不自禁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撷取了脸上尚未掉落的那一颗。圆圆的水滴在我的手指尖上轻轻的颤动着,变幻着折射的角度与色彩。我低头看着它,连同元嘉的目光一起:“我以这滴眼泪向你起誓,你始终都是我的朋友。而我也会尽到朋友的责任,带着你找到真正的家,属于你自己的家。”
元嘉看着我,眼泪伴着嘴角苦涩的笑容一起掉落。“为什么还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难道不怕我再害你吗?”
“为什么要担心?我们是朋友啊。” 仿佛连头顶那昏黄的灯光都抖动了一下,变得明亮起来,我对她展开了标志性的笑颜。同时,元嘉的泪颜,在我看来是分外的曼妙迷人,她哭着说我才没有当你是朋友我从来都没有当你是朋友的样子也分外的曼妙迷人。我想,再坚强的人也有倍感脆弱的时候,而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只要有人陪伴,就会感觉到安心。至于那个人是朋友还是爱人,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那种,被关心,被温暖的感觉,其实就是家啊。
我让元嘉喝了一些热水,告诉她紫陌会在这边陪着她,然后明天送她回家。出门的时候我发现紫陌正好站在门旁的过道里,似乎已经听见了里面的谈话。我悄声问他这样的安排可不可以,他点点头,冲我又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愿不愿意去天台走走。虽然我急着赶回宾馆,但还是点点头,随他一起去了天台。
紫陌虽然是我的死党,但其实平时交心并不多。我们俩就像是两个磁极在互相吸引一样,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着羁绊。比如他第一次跑到我家来过夜的时候我知道他是被爸爸给打了,比如刚才我接通手机以后他知道我被劫持了……明明紫陌是与我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我们却认为彼此了解,而且,肝胆相照。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不抽根烟简直令人发狂,但紫陌知道我不喜欢烟,所以只好磕了磕烟嘴,悻悻的把它塞进裤兜里。
“跟你在一起规矩还真多诶,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真是个小霸王。” 他对我埋怨道。
我笑了起来:“谁让你象棋连输我十五盘?十五年不当着我面抽烟可是你自己下的赌注啊。”
“切!上了你的当了!”紫陌啐了一口。他当然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只是心理上始终介意,所以每每碎碎念如同老太婆的裹脚布。而我,就是在这种碎碎念中越发得意越发觉得自己替天行道了一把,以后更应再接再厉——这种复杂情绪,也很难说得清,道得明。
“鹰飞。刚刚你在房间里跟元嘉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紫陌背对着我,迎着夜风忽然道。
“是吗?”我淡淡道。等待他接下来的解说。
“嗯。”他点点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跟你一起那么多年了,其实一直不明白到底怎么成为朋友的。不过刚刚那会儿,似乎有些明白了。”
“就算被爸爸打,被妈妈骂,被老师嫌弃,被同学隔离,对于这样的我你也一直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甚至被老师发现严令禁止来往你也不顾一切的站在我身边。从那时候开始,我真的觉得,鹰飞你特够哥们儿。”
“其实,你给我的最宝贵的东西,不是友谊,而是尊重。”
“真的,我是真的觉得,为你这样的朋友,死都可以……”
紫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乎细不可闻,但是我还是听见了。我知道,像紫陌这样的硬汉,是极少极少会吐露心扉的。就算认识这么长的时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虽然我一向对道上所谓的江湖义气感到不屑,但这番话从紫陌口中说出,我还是感受到那种重锤般的震撼——在那之后,我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身体先于思维的走了过去,然后抱住他,紧紧的抱住。
他也回抱着我,用尽全力的那种。我们俩就像两个冻成冰棍儿的人在互相取暖一样紧紧的拥抱着,内心激昂着一片海。
就在这片海浪还未完全平息下来的时候,紫陌忽然在我耳边说——
“另外,我想追元嘉,你同意吗?”
我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
危机
28
“你……真的打算追元嘉?”
“嗯。”
“紫陌,你是我好哥们儿,这个妞儿我不是不想让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
“蛇蝎美人,动物凶猛,同志你三思啊……”
“去你的!!!(――||||||)”
“元嘉那丫头哪点吸引你了?”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和她有点像。”
“像?像混黑社会的?”
“像同一种生物。不甘于生长于黑暗中的生物。”
说完这段话后,我长久没有开腔,紫陌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相互站着,各自感慨着往昔。紫陌也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A喜欢B,B喜欢C。只是C后来进了监狱死在了监狱,A却进了警局当上了警官。A跟B说,我不嫌弃你,带着你和C的小孩一起到我家来吧,于是紫陌有了新爸爸。虽然是爱着妈妈的人,但这份爱似乎并没有温暖的传递到他这边。从小便在继父的打骂中长大,一度让紫陌变得相当叛逆。他是真的差一点走上歧途的人,如果不是以泪洗面的母亲求情,只手遮天的继父做主,他大概早就进了少管所了。每每提到紫陌的叛逆堕落,那受过高等教育的继父便用遗传学说事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就打洞……
其实,那个死在监狱的生父从来没有打过紫陌,而位居高官的继父却教导了这个社会的险恶。在紫陌黑白分明的瞳仁里,这个世界早已不是黑白分明,而是混沌着一片污浊……
所以,当有一天我忽然出现说紫陌我们是一类人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他说,人不可貌象。然后眯着眼睛用烟喷我。
他显然认为我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而那场挑衅的结果是我用象棋赢得了尊严和他十五年不许拿烟喷我的承诺。
紫陌从此不再拿眼白看我,继而刮目相看肃然起敬再继而两肋插刀生死同随——说这话我不是想要骄傲,不过挽救堕落少年这一段还是值得史书大书特书的……
有了这么一段曲折的经历,我大概能够了解紫陌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元嘉像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这是恋爱的基础吗?
对于紫陌的这份“动心”,我不敢阻挡,事实上也阻挡不了。那小子发起飙来勇不可当,不撞南墙决不回头,更何况是恋爱这种大事。现在我只能期盼元嘉根本看不上紫陌,但是看看面前站着的这个精壮小伙子我觉得这个难度系数超过3。0……要不然就是紫陌撞上了南墙发现自己跟元嘉根本不配?这个难度系数似乎更高因为连我都觉得他们俩还真他妈的有点配……于是我只要拍上紫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兄弟,此女食肉动物,记得剩把骨头回来兄弟我给你收尸。
其用语失当的结果是我当晚差点就马革裹尸……
在天台与紫陌进行“知心哥哥”的长谈之后,我飞速赶往回宾馆的路上。这彻夜不归的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要让我说清缘由那就太困难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还按原计划偷偷摸摸的溜回房间。不过这一打算仅仅延续到宾馆门口就只能被迫放弃,主管生活的老师连同辅导员连同组织者结成盛大的欢迎仪式在宾馆的大堂里等待为我接风洗尘,其疲惫的面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犹如春风呼啦拉吹过顿时容光焕发起来。夹道欢迎的都是名校明师白发苍苍,古代皇帝出迎三十里迎接开疆拓地的元帅也无非就这么大的谱儿。我何德何能竟能如此兴师动众啊,顿时为自己脑袋瓜里活跃着的那几个脑细胞产生了肃然起敬的感觉。
不过接下来的体验就不够美妙了。老师先是相当耐心而且细心的引导我说出当晚的经历,而且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对我不诚实非合作态度的不满意。之后他告诉我,因为我的彻夜未归,他们已经联系了我的家里,是个女孩子接的电话,开始也很不老实,后来在循循善诱以及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说出了我的去向。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老师再次循循善诱劝我放弃抵抗弃暗投明,虽然我本没有什么暗他那边也未必明可是我还是一口咬定无事汇报,光明磊落一身清白(其实本来也是――)。老师长叹一声之后终于放弃了这一计划,并且看我的眼神相当微妙。当我看到这个眼神出现的时候心里莫明有咯噔一声。
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这个老师其实相当喜欢我的,他曾经多次,含蓄,隐约的表达了希望我能到他所在大学去就读的愿景。但现在,他看我的目光中明显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新近含义……
那一刻,我大概已经知道,想凭借奥赛成绩进入清华的愿望,几乎已经等于零了……
一番折腾之后,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趴在床上好好闭一下眼睛。可是煌星没有打算让我清净的意思——我刚进房间,他就扑通一声跳下床来,睁大眼睛看着我。原来他也和衣未睡,我不由有点愧疚。
“鹰飞,昨天晚上你到底到哪儿去了?天亮了也不见你回来?我都快急死了……”
“嗯……发生了一些事情……”
我急着往床上躺,可是他还不依不饶的跟过来,趴在我肩头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没按时回来?”
“你别问了,我快累死了。等我睡一觉再跟你说吧。”
“你回来的时候没有碰到老师吗?听说昨天晚上组织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
我扑腾一声坐起来。立刻想起元嘉曾经说过的那句“我只好把你染黑了”……
我只好把你染黑了……
染黑了……
原来是这样。只恨我还以为瞒得了天地。
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煌星也明白了几分。他立刻开始数落我:“我说鹰飞啊,你怎么能够这么不冷静的?话说这兔子肉已经吃到了嘴里还能跑不成?你为什么就不能忍忍呢?难道你就这么血气方刚欲求不满?你说你这多耽误事儿啊,还让方彤往宾馆打电话,这不是找死嘛……”
煌星的絮絮叨叨本来没在听,但那长篇大论里忽然出现方彤的名字引起了我的警觉。我立刻转身道:“方彤没有往宾馆打电话,不是她。”
“不是方彤?”煌星吃了一惊,“你昨晚不是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