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血-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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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她主动保持沉默;或者,他们负责让她开不了口。
只要她拒绝接DST 的保护,她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玛丽咏曾经不无放肆地问过DST 的那个家伙,如果那些人真是那么铁了心,为什么不干脆让她完命。
那人笑了。“我们不是在拍电影,”他回答道,“杀死一个人不是这么简单,而且危险又那么大,所以不值得一试。”
不过,她的情况有所不同,人家可能只是想吓唬她。
可……这种事会越弄越大。开始时,有人会半夜打来电话,一句话不说,只发出喘气声;接下来,信箱会时不时地被撬开,信件被人拿个精光。某天,她的汽车会被人洗劫一空,然后,就是她的公寓。他们甚至可能买通一两个无赖把她奸污了。这种事以前都发生过。她惊动的这些人有权有势,心狠手辣。
尽管看起来不太可能,让人保持沉默,谋杀仍然是最高一级的手段。
DST 认识这些人,但是对他们无能为力。为了保护玛丽咏的安全,就得集中整个体系的力量:司法、警察、公共舆论和媒体。后者是最容易争取的。另外几个领域却得花更多的时间。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没人能够给她个确切的答复。同时,她得保持谨慎,不管怎样,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名人,有时也会消失。如果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即使把事件透露给新闻界也不能保护她。近几年来,有多少人神秘落马? 皮埃尔·贝雷国瓦难道真是自杀身亡? 那么,他那本从不离身的珍贵记事本又到那儿去了? 弗朗索瓦·德.格罗苏弗尔难道真的在爱丽合宫内朝自己的脑袋射了一颗子弹,而没有任何人听见? 被人发现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而尸体解剖表明“左肩前脱臼,脸部瘀血”。让一埃登·阿利尔难道真是自己跌下自行车,脑袋在排水沟上撞得粉碎?
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玛丽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强人,性格坚强,知道自己要什么。
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在她本该毫不示弱,还击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或者至少飞跑逃命的关口,她却吓瘫了。
第二天,她打电话给DST 的那个人,接受他们的保护,销声匿迹。这条路是最好的,他向她保证,最保险的一条路。
她没钱找个贴身保镖,DST 也不这么干。他们的方法更简单,也更保险:让她消失一段时间,让他们有时间为她的归来,为她将来的安全作准备。
玛丽咏折起( 《法国西部报》,付了账,然后找到达勉修士。他正坐在一个角落里,满脸沉思的样子。
“我在冥思。”他解释道。
为了避免多费口舌,玛丽咏向他微笑了一下就立刻坐到报纸堆中。她从1928年3 月的一期《埃克塞尔斯奥报》和那些不太清晰的照片中重新开始搜寻。
她花了一个半小时把那叠《埃克塞尔斯奥报》全搜了一遍,然后转向《小报》和它的图片增刊。自从她吃完午饭回来,达勉修士安静得出奇。她思忖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略了他把他给惹恼了。她的疑惑不久就有了答案,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还带着呼噜。他睡着了。
将近十五点时,一行行字开始混在一起,看到大标题也似乎不知所云。她意识到,自己在每页报纸上花的时间要比开头的时候少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她的眼睛停在一条醒目的标题上:“埃及的恐怖发现——孩童惨遭杀害! ”
抓着报纸的手僵住了,她把这页报纸凑到鼻子下面。
“两天前发现一具开罗男孩尸体,他是在这座美丽的埃及城市制造恐怖的恶魔的第四个受害者。当地警察局,在一名英国侦探的帮助下,正竭尽全力制服这个在城东游荡的嗜血变态狂。据当地风头最健的妇女俱乐部的发言人称:‘目前,这个变态狂只对偏远街区的儿童下手,有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出入我们的公园和开罗最著名的大街! ’这件不幸事件开始让英国人和法国人家庭感到担心,众所周知,他们为数众多。执事官罗伊德先生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发表正式通告以安民心。再一次,法老之国的魔力与血和谜团联系在一起,在金字塔的影子下,它们看来是密不可分。”
屏除文章的夸张语气不谈,从中流露的距离感和缺乏同情心让玛丽咏惊讶不已。尤其是那个女人,她不为孩子之死所感,只担心殖民者的后代会不会成为受害者。玛丽咏想不通有人可以冷漠到这个程度。一定是记者断章取义,或者因为相距遥远才被歪曲的缘故……玛丽咏试图说服自己。
除了这点以外,她知道,杰瑞米·麦特森的日记是有根有据的,并不是臆想的结果。
你早就知道。这本日记太个人化,构筑得太完美,不可能是编造的……
文章证明,她不是在轻信谎言,一切都实实在在。如今,这本日记的每一行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昔日不再的怀旧气息。
杰瑞米·麦特森确有其人。
有谁知道,说不定他还活着,就在某个地方……
第二十六章
1928年3月。
酒气还飘浮在卧室里,刺鼻,让人作呕。杰瑞米睁开一只眼,他的意识正努力挣脱瞌睡的混沌。一缕一缕的光线挤出一条道,照进他的脑子里。
他已经不在乎难闻的酒气。
侦探的胃忽然一阵剧烈的痉挛。
他猛地歪过身子朝着地上呕吐,以免吐在自己身上。可是,黏糊糊的嘴里没有一点儿东西。额头上的筋沉沉地怦怦跳个不停。
昨夜喝下去的酒,仿佛在吸干了他的身体后全部集中到眼睛后面,打着转,让他的眼球和脑浆变得不可控制。
他抓住头发根,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个黑点出现在窗户对面,那里本来该是团白色的影子。他用力眨了眨眼对准焦点。
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已经打量了他好久。
杰瑞米用一只胳膊肘撑住自己。
那张脸有了层次。背光中,面部线条变得清晰起来。
“阿齐姆? ”英国人用空穴回音般的声音问。
“把衣服穿上,我们得谈谈。”
杰瑞米咕哝着。
“快点,起床。”阿齐姆不客气地命令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
“谈话的时候。”
杰瑞米扬了一下眉毛,站起身。他走进浴室,阿齐姆听见他一边洗冷水浴,一边骂骂咧咧。
几分钟后,杰瑞米面对坐在写字桌前的同伴,笨拙地梳理头发。
“怎么了? ”
“为什么不告诉我? ”
杰瑞米停止手里的动作,举着的梳子还在头发里。
“告诉你什么? ”
“哼! 别把我当傻子,就因为我不是英国人,不,更差劲些,就因为我是阿拉伯人! 我知道为什么你不惜一切要得到这个案子! 我都知道! ”
“哦,不,阿齐姆,你什么也不知道……”
“发生在舒布拉街区的那起凶杀案:一样的残暴;一样的疯狂,丧失人性;一样有变态快感的迹象。你是知情的,是你查的案子! 我看了你的报告。”
杰瑞米把梳子扔到一张漆桌上,缓缓转过身,然后找来他的那盒香烟,点上一支。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生气? ”杰瑞米忽然平静地问道。
“你掌握的材料可以帮助我们调查,你本该告诉我! ”
“都没什么说服力。没有任何可以帮助我们的信息。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了。再者,我也需要一些时间。”
英国人又恢复了从容的样子,他透过烟雾盯着阿齐姆,似乎在探知他的深浅。
“我们是合作伙伴呢,还是竞争对手? ”阿拉伯人问道,“如果说你我是在携手工作,我希望大家能共同商量。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哪怕是最不近情理的推理,就像这个关于蛊的故事。作为回报,我期待着你也一样直爽,麦特森先生。”
杰瑞米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伤害你。”
香烟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他伸出手,给阿齐姆指了一张沙发。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下。杰瑞米用空着的手按摩着后脖颈,寻找合适的开场白。
“舒布拉的凶杀案,被杀的是个窝囊的流浪汉。我到现场的时候,情况……真是一塌糊涂。那人真的是被一折两截。下巴被扭脱了位,牙齿被砸碎,舌头被拔掉。流浪汉已经是粉身碎骨。那天,我们正好人员短缺,我不得不一个人把活儿全包下了,还是我亲自在这块肮脏透顶的地方为他收的尸。”
杰瑞米停下话头,抽了口烟。
“凶手罪行之可怕超出常人的想象,野蛮的程度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这项凶杀案没有任何动机。我做了邻里调查,大家对这个流浪汉大致有个印象,他常在那地方晃悠,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更不要说有什么财产会让人动坏脑筋。有个人把他剁得粉碎,目的只是为了取乐。我尽了我的职责,查找线索、证人,但什么也没找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场。案子就一直停留在零点。”
他深深吸了口烟,把烟蒂掐灭在桌上的那个隔夜的脏玻璃杯里,然后接着说道:
“我听到两个警察在走廊里谈论杀害孩童的案子,他们的描述与我在一个月前碰上的差不多,我就警觉起来。就因为我没能抓获到这个……变态狂,结果让孩子们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和痛苦。”
杰瑞米敞开心扉地说着,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看着同伴的眼睛。
“该由我来把干这事的家伙抓出来。我得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只有我,不是其他任何人。如果流浪汉被杀的时候,我就把那个坏种逮住的话,这四个孩子就不会死……”
不远处,驶过一辆火车,发出金属碰撞的回声,填补了两人之间漫长的沉默。
“我们会抓住他,”阿齐姆终于开口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抓住他。现在,你说,在第一桩案子里,你真什么也没有找到? 没有任何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的东西? ”
“什么也没有。”
“好吧……”
杰瑞米又恢复沉着的样子,他抽出第二支烟,夹在指间没有点燃。
“今晚,我们被请去见基金会捐助人,”他告诉他道,“那混蛋得到了一份你的报告复件,现在,他对我们的调查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阿齐姆显出不愉快的神情。
“呵? 他真的那么神通广大? ‘”
“他有钱。在开罗又已经呆了很久。真要赢得各方面的信赖,就得靠这两张王牌。”
“我想,你得自己一个人去,我今晚已经有了安排。既然蛊的说法,你觉得没有一点道理,那我就自己来管这条线索,我准备稍微深入地作些调查。”
“你的意思是? ”英国人问道。
“我脑中有一两个点子,它们都还不成熟,需要再挖掘一下,我最好先不说出来。”
“阿齐姆,别让这条错误的线索浪费你的时间。”
“我们还是清醒一些吧,目前,我们手上一无所有,我又帮不上你,我还是按我的想法去干些什么吧。”
杰瑞米张嘴想再坚持己见,但他明白,搭档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必要再说下去。
“好吧,如果你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么你昵? 你今天准备做什么? ”
“挖一下凯奥拉兹的老底。”
就在阿齐姆走遍东区的大街小巷时,杰瑞米到几个线人那儿转了一圈。首先是几个记者,他对他们绝对信任。接着,又来到英国大使馆查看那里的档案,这样就不必求助熟人了。
他有条不紊地把所有关于弗朗西斯·凯奥拉兹的情况搜罗起来。
凯奥拉兹出生在伦敦一个殷实的家庭,他先是在牛津大学求学,然后接管了家族的一爿进口公司。他没有参加过大战。就在别人战死前线的时候,他遇上了他的首任妻子。她在刚刚分娩之后,成了1919年那场“西班牙流感”的最后一批受害者中的一个。这之后,凯奥拉兹即刻出发来到开罗,他带着年幼的儿子,远离英国,远离悲伤。他在父亲的银行里坐上了第一把交椅,银行在他的管理下一年一年昌盛起来。
让凯奥拉兹最出名的是他的脾气,他容易勃然大怒,而且热衷权势。有很少几个自不量力的人,有意挡他的道,都被他扫平在地,踩在脚下。如果有人胆敢不闭上眼睛顺从他的意愿,凯奥拉兹就会怒火中烧,他有本事让他的对手倾家荡产,名誉扫地。
他是那种树敌众多,所以处处有人想报复他的那种人。
他的再婚平息了许多说他是同性恋的流言,尽管他有个儿子,自从他定居埃及以来,从来没人看见他有过女性伴侣。直到碰上杰萨贝尔,一切才算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