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优雅的少年-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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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镜身上拿到钥匙,打开809的门,“啪”的一声她开了灯,乍然亮起的宿舍里陡然有十几双眼睛同时看着她。她这一生很少被什么真正惊吓过,但突然看到这十几双眼睛,一瞬间浑身冷汗,过了很久,她才反手扣上门。
明镜的宿舍里四面墙壁贴满了照片,有大有小,有黑白有彩色,全是同一个人。照片里的人或正在打网球,或正在购物,或正在工作,无论是西装或球服,都是那么俊朗笔挺、稳重正直,是苏白。除了照片以外,墙上还贴了一张巨大的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匆匆掠了一眼,她看出那是从苏白出生那年开始,一直记到今年苏白二十四岁,除了履历之外,便是某某年某月某日某物死,一直到大学时期某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死伤,其中明衡的名字赫然在内。
“这些……都是你拍的?”她凝视着墙上的许多照片,心底一丝一丝不详的感觉在蔓延。
明镜进了浴室,先漱了口,然后洗了脸,换了衣服才走了出来,洗漱以后的明镜就如换了一个人,除了脸色苍白,冷静优雅一如往昔,“我拍的。”
“苏白谋杀明衡的事,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杨诚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除了不祥之外,荒谬和不可思议的感觉同时也在蔓延,“你为什么不去报警?把苏白关起来了,这件事就结束了,也不必……也不必把你的精力都投进去。”
“间歇性谋杀癖,不容易被检查出来,就算报了警,十有八九会被放出来,无济于事。”明镜淡淡地说,穿着睡衣的明镜,映在镜中有些酒醉的倦意,姿态优雅。“只有了解苏白,才能抓住他的把柄,在他下一次杀人之前抓住他。”
“听说……你和苏白来往密切,那怎么会不知道彩的消息?”她低声问,“既然你如此了解苏白,怎会不知道彩的消息?”
明镜的眼中泛起的那股倦意越发倦得犹如烟熏,就如同他的灵魂被烈火炙烤过,那些余烬的烟透过此刻这双眼睛散了出来,“我一直都以为苏彩已经死了。”
“也许苏白没有骗你,彩真的已经死了,我所遇见的不过是一个离奇的鬼魂。”她说。
“我从不信有鬼。”他回答。
她改了话题,“你看过苏白的日记,为什么不凭着日记去报警呢?”
他停住了,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屏住了,过了很久,也许是他的酒还没有完全醒,也许是他今夜很时常,总之她觉得是明镜的话根本不会回答,但他回答了,他说:“我烧了它。”
“你烧了苏白的日记?”她轻声问。
他点了点头,在床铺上做了下来,他很疲惫。
她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凉水给明镜,“头还晕吗?”
明镜不答,目不转睛涩看着她。
她倚着桌子站着,神态安然,呼吸平静。
“你很眼熟。”他说。
“哦?”她笑笑。
“叫……杨诚燕?”
“恩。”她再笑笑。
他不再说话,也不洗澡也不睡觉,就这么木无表情地看着她倚着的那张桌子。
“那瓶玫瑰很漂亮。”她的目光在房里游离,明镜的宿舍里除了满墙的苏白和苏白的资料,就是书架和衣柜。书架上各式各样的书都有,教科书几乎看不见,古典文学的居多,还有几本外文书,但不是英语。书桌上摆着的也是苏白的照片,此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的是胶冻状的蜡烛透明的蜡烛里充满了玫瑰花,那不是假花也不是干花,是新鲜的粉色玫瑰浸在胶冻蜡烛里,那一定是自制的。看着那瓶娇艳欲滴的玫瑰蜡烛,仿佛就能嗅到玫瑰花的芳香,粉色的玫瑰,犹如羞涩的恋情。
他惊跳了一下,那双冷静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刹那的仓皇失措,“啊……”
窗户打开着,她知道说错话了,微微侧了头,往窗外瞟了一眼,突然发现这时候星星满天,没有月亮,明镜窗外是茉莉花丛,朵朵洁白的小花正在盛开,虽然八楼很高,不怎么闻得到茉莉花清新的香气,空气中也有极淡的残余。哑然失笑,她在心里想终于和明镜“认识”了呢,不过这种认识,只怕日后他和她回想起来都不会感到快乐吧?
“那是苏白送给我的。”正当她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明镜突然说。
她募然转头,像她如此聪明,刹那间什么都已明白,“啊……”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明白了吗?”他仰后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她低声问。
“我累了……”他喃喃地说,“我要疯了……快要疯了……都要疯了……”
“你——你为了明衡的事接近苏白,而他……引诱了你?”她轻声问,“你爱他?”
明镜的眼泪沿着眼睑静静滑落,那么清澈的眼泪。“我……一定要把他送进疯人院……一定……”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那么用力,像要掐死他自己心中所有肮脏不洁的东西。
望着明镜,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论人怎么聪明和优秀,面对有些事情,有些际遇,有些悲哀和痛苦,仍然无助地像茫茫大海上漂泊的小船,不到船毁人亡,寻找不到一个停止的地方。
Part 4 优雅和浪漫的小女人
第二天。
“这道题谁做出来了?”数学课后,余君拿着课后发的练习到处找神人指点,“我怎么算来算去都不是答案?我觉得我做得很有道理啊,怎么会这样?”她戳了戳杨诚燕,虔诚的目光看着心目中的女神。
“我还没做,你问后面的何老师。”杨诚燕漫不经心地指指后排的何子皓。这位同学一向勤奋好学,尤其自称以数学和历史为强项,什么题目都做得出来,比老师还热心教导同学,人称“何老师”。
“你什么题目不会做?”何子皓转着笔表情得意地看着余君,“怎么?这次杨诚燕也不会做了?客气客气,你卷子拿过来我教你。”
余君切了一声,“何老师就是何老师,怎么做?”
那两人在那边拿着纸笔嘀嘀咕咕,杨诚燕托腮望着窗户想着事情。苏白是明镜的仇人,然后明镜爱上了苏白,苏白最重视的却是苏彩,而那个叫做苏彩还是绿彩的男人,到底死没死呢?如果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并没有死,为什么明镜和他自己都以为他死了呢除了苏白、明镜、苏彩之外,这个故事必定还有第四个,甚至第五个人,否则总感觉缺了一环,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前因后果……是崔老师吗?彩说崔老师把他打昏,他为什么要打昏彩?崔老师像一个善良正直的好老师,会做出这种事吗?她在白纸上画了四个问号,这四个人,都是谜。
而她自己呢?她喜欢明镜,明镜爱上了苏白,要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不过她喜欢自己骗自己。
第五个谜。
“诚燕,你是什么类型的女人?”余君解决了那道数学题,突然转过头来问她,“浪漫型的,还是理智型的?”
“干什么?”她微笑问,“你说呢?”
“理智的吧?诚燕脾气好,对了我昨天放学看到第八街在卖护肤品,有分理智型女人和浪漫型女人的哦。”
“我是个浪漫的小女人。”她悠悠地说,眼睛仍然看着窗外。
余君扑哧一笑,诚燕这个女人,偶尔骗骗人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小坏。“你那个什么彩怎么样了?还有在读书吗?”
“呵呵,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好关心。”她笑笑,“你说要是明镜心里有别人,你会怎么想?”
“噗咳咳……”余君呛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很少有事我不知道,”她有趣地说,斜眼看着余君,“你喜欢明镜嘛……很多人都喜欢明镜,又不奇怪。”
“明镜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别人?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哪会瞧得起谁……”余君咕哝,“我连和他说话都不敢,他好像对你还有点兴趣。”
“呵呵,他也许是对我的奖状有点兴趣,不是对我有兴趣。”杨诚燕说,“明镜心里真的有别人。”
“不会吧……”余君很失望地叹了口气,“是谁这么幸运,说真的我很难受,总之……不希望和明镜恋爱,希望他能一直都单身一个人,也让大家有点希望。”她怀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你看到了?他告诉你的?”
她叹了口气“我也很难受,”她举起手,“我对上帝忏悔,我骗你了,明镜心里没有别人。”
余君松了口气,笑着说:“我说怎么可能……明镜如果恋爱了,全校女生都要哭了。我会很失望很失望的,总觉得一定要是一个配得上明镜的女生才行,一个普通女孩一定会让大家很不服气的。”她趴在桌上,“像诚燕这样的女生就行,头脑又好,人又坚强,不过城燕也是不会在高中恋爱的吧?你是好学生呢。”
“你觉得是这样的?”她很有趣地看着余君,“可能是吧,不过要是我一不小心喜欢上明镜呢?”
“那怎么可能?诚燕和明镜?”余君爆笑起来,“哈哈哈……虽然都很优秀,不过怎么看都凑不到一起去,像不同世界的人。”
“刚才不是说像我就行?”她扑哧一笑。
“那是说像诚燕一样优秀笨!”余君打了下她的头,“要上课了,还不换课本?”
下一节是明镜带的课,是英语课。
明镜高一高二的课都代,代的课都很简单,上课发放英语练习,做完了对答案,有问题举手问他。针对考试方向的重要课程都还是正式教师来上。上课以后,明镜发了练习,全班静悄悄埋头做题,只听到纸笔沙沙声响,像一群天真无邪的蚕在吃桑叶。
杨诚燕随便做了几题,托腮看明镜。明镜站在窗边,无框眼镜反射着窗外蓝天白云的清朗光线,姿态依然优雅绝伦,看不到眼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猜他仍然在想苏白、明衡以及相关等等,在想要如何断绝对苏白的感情,如何把苏白送进精神病院,以及苏彩到底是不是疯子,又究竟为什么没死……想着这些的时候,应该是很痛苦的吧?明镜脸上却很平静,犹如光洁平整的雕塑,没有半丝异样的表情。
窗外一个人影晃了一下,明镜推了一下眼镜,转身走了出去。杨诚燕看着那人的背影,是崔井崔老师,和明镜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她大吃一惊苏白!苏白怎么到学校里来了?
明镜的表情依然冷静,和苏白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很快走了进来,“杨诚燕。”
她又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有人找你。”明镜指了指窗外的苏白。
苏白找她?苏白认识她么?她走出门口,茫然看着眼前俊朗笔挺,表情沉稳的男人,“你是……”
“我是彩的哥哥。”苏白说,“你见过彩了,是吗?”
“嗯……”她点了点头,在她看来,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男人有哪里异于常人,眼神深邃,鼻梁挺直,面貌俊美,他对年纪大一点的女性一定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有些事要和你说。”苏白说,“跟我来。”
她听话地跟在苏白后面,苏白熟练地转过走廊和楼梯,往学校展览室走去。她低头跟着,转过走廊的时候看了明镜一眼,她看见他一直看着苏白,眼里有种异样的光彩。苏白笔直地往前走,在明镜的目光中,他步履平稳,头也不回。
莘子高中的展览室在六楼。
苏白和杨诚燕走进展览室,苏白在写有“苏彩”名字的奖杯前停了下来,“你是在哪里认识彩的?”
“秀元商场。”她很安静地说,“彩在那里打工。”
“他又不是没钱,打什么工。”苏白的声音蕴着怒火,“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他叫你去他那楼里做什么?”
“他说他是个早就死去的鬼”她的话刚答了一半,苏白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彩没有死!他从来没有死!我不许你们任何一个说他已经死了!他会说话会走动,你都看见了,你都看见了怎么能说他死了……”
她用力推开苏白的手掌,“咳咳……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早就死了,现在靠杀鬼猎取死魂存在,他说他不是苏彩。”
“他不是苏彩他是谁?他只不过是疯了而已,我会治好他的……”苏白慢慢放开她的咽喉,喃喃地说,“我会治好他的……”
“他说他叫绿彩,他不叫苏彩。”她平静地说。
“他受过惊吓,脑子已经糊涂了,无论他和你说过什么,都不要相信他。”苏白也平静下来,“以后不要再去见他,不要打听彩以前的事,我已经把他送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