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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何以致拳拳 作者:柴丝言-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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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他知道,他们是认定了顾凌波了,因为中国那么大,恐怕也已经找不到多少女孩子身世可与顾凌波匹敌。他只觉得自己其实是上了顾凌波的当了,所以越发反感她。最后和家里闹翻的时候,陆世荣态度十分坚决,公开表示如果他陆世荣的儿子要娶老婆,那么对象只能是顾凌波。
陆东宁陪着秦施施回到北京,他们在报社找了工作,租房子住,商量好了要在年底结婚。谁知道那时候社里的调令下来了,秦施施被派往中东。因为是紧急任命,所以两天之后就上了飞机。而当时那边的局势已经十分紧张了,陆东宁根本不想让她去。但是谁都知道能进她们社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何况据说到了那边都是雇佣当地居民做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危险。谁知道呢,她会就那样长眠在了那里,就连顾凌波也没有想到,因为她当时根本没有那么恶毒的想法,她只是喜欢他,不想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谁知道秦施施竟然就会那样死了,以那样残酷的方式。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恐怕再也得不到陆东宁的爱情了,因为他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而死去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只因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东宁从长安街出来了以后,慢腾腾地开着车子游走。其实这个时候不过晚上七点多钟,一路灯光璀璨,照得天地之间一片雪浪,前头车子堵得密密实实,好半天没见动弹一下。他心里头悲愤犹存,只觉得快要忍不住嘶吼出来。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正满世界地找打火机,忽然脚边有什么东西冷光一闪,他低头拾起来的时候看清楚了,是一只小巧的半圆形耳坠,款式老旧,这个年头戴这种东西的女生并不是很多,因为大部分人喜欢那种坠子很长样式很繁复的那种,或者有些人喜欢简单,一般只戴个耳钉,看起来又小巧又精致。他认识的女人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戴过它,而她们多半长相娇小,戴这种坠子不仅不会显得笨拙,反而会为整个人增添一抹亮色。其实林薄言已经极漂亮了,他那一次吻她,她穿的是一件很亮很鲜艳的针织薄衫,橘红色衬得她整个人光彩夺目,皮肤洁白无暇,他喝多了,所以没忍住拼命地低头吻她,她的双唇,嘴角,脖子、锁骨还有耳垂,刚开始还有点不太明白这坠子怎么会掉了呢,现在想想,应该是他急切中取下来的,因为它妨碍到他更深入地接近到她。那时候的他十分冲动,如果不是他们还在车上,真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脑子里想着那张脸,她叫他叫得很好听,“东宁”,那一刻他的心已经融化掉。

第十九章
他没想到那小妮子的脾气竟然那样倔。那天在酒店门口看见她,一袭紧身的蓝底烫金旗袍,脚上踩着六七公分的高跟鞋,一打眼看上去,真真可以说是光彩夺目,他敢说那天只要是看见她的男人,当天晚上或多或少都会想起她。但这惊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紧接着他就觉得生气,心里夹着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席间去洗手间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大堂,站在二楼的回廊上,隔着透明的旋转玻璃门隐隐约约能看见她的影子,倔强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竟会想起:她是不是生气了?倔强地挺直脊梁,固执的样子像个小孩子。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了她趁人不备往后两步退至阴影里,表情痛苦地用力捶了捶腿,看见人来又立即站回原位置,脸上堆起笑,尽心尽力地迎接每一个来来往往的客人。
是个傻孩子,是不是?与其这样堆起笑脸逢迎每一个人,还不如只来逢迎他。只要她哄得他开心,她要什么他又会不给呢?他对她的这点儿小骨气简直嗤之以鼻,很想看,非常想知道,她究竟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然而终究还是无端地放任了自己心里的那点舍不得,给她买最好的鞋,希望她会因此而觉得舒服一点。没想到她根本不要!酒店经理上楼来告诉他的时候见他脸色难看,忙忙替他找台阶说:“我知道陆先生也是一番好意。但是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男生送女生鞋,是希望她远走高飞的意思,寓意上似乎有些不太好。”
他以为她也知道送鞋的意思,所以随手转送给了那位值班经理,然而蓬勃的想要看热闹的心理一点一滴地膨胀起来。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骨气究竟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再和自己联系,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直到现在。她没有再和他说话,当他和她的那段过往像缕青烟一般挥挥手就散。他真是奇怪,一个女人究竟要修炼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到这样处之泰然,即便当他假装镇定地站在她面前,她也能够安安静静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有一天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她们班在上体育课。大约是因为要做准备活动,所以一帮子的学生正绕着宽阔的篮球场跑步,可独有她没事人一样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垫着脚尖东张西望,他心里还正在奇怪呢,怎么林小姐你不上体育课吗?正这么想着她就贼兮兮地冲出去了,装模作样地混在跑步的大军里,一边跑一边还嘻嘻哈哈地笑,一派奸计得逞的样子。他眉头一蹙想明白了:原来这年头就连跑步也流行弄虚作假了啊!当时他的心情真是复杂,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一丝一丝地渗透进了他的心脏里,因为她这样坏,因为她这样固执,因为她这样不在乎,因为她这样会演戏……
他不知她究竟给阿捷送了什么礼物,他看见顾修捷打开其中一只盒子的时候眼睛一亮,然后是笑,很爽朗很悦耳的笑声。但他那一刻觉得这笑声可真是刺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又生出了一股子酸涩。他笑着问顾修捷:“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好笑?”
“是啊。”顾修捷听了点头,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只是说,“我就猜到她绝不会送什么好东西给我。”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坏东西”能让一个大男孩笑得这样好,连眉毛都似乎快要跳起舞来?
他站起身来想要先走,顾凌波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不想等,因为夏瑾瑜回来,必定少不了又是一番说教。比如他的事业,比如他和顾凌波的婚姻,比如年龄大了要尽早生个孩子等等等等……孩子?哦孩子,恐怕就是再给他们二十年,他和顾凌波也绝对不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陆东宁心情焦躁,开车到达酒店门外的时候,那天值班的那个杨经理已经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说:“陆先生,您来了。”
他“嗯”一声点点头。杨经理又说:“杨董他们已经在包厢里等着您了。还有,”杨经理停了一下补充,“今天是林薄言当班。”
他没说什么,因为都已经看见她了。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安排,她今天竟然被安排在了电梯口,相较于门口来说那个位置实在太醒目了,几乎只要进入酒店的人没有一个会不注意她。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两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围着她合影,其中一个老外甚至还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腰上,而林薄言竟然也没有反对。拍完照,她和他们每一个人都分别拥抱,不知说了什么,脸上笑容愉快。而他不知怎么,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竟然没能忍住那一声冷笑。
他上了楼,进包厢的时候宋君婷已经陪着杨光臣坐在那里等着了。宋君婷看见他来,站起来说:“怎么这么久才来,杨董事都已经等了很久了呢。”
他走过去,一面笑着和杨光臣寒暄,一面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宋君婷的背,象征性地无声安慰她:辛苦了。
宋君婷这才不说话了,就势偎依进他怀里,一只白生生的胳膊挽在他的腰上,毫不遮掩地向人炫耀着自己和陆东宁的亲密。
宴席进行到一边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走出包厢去打了电话。因为刚刚抽了很多烟,所以宋君婷在他耳边小声地对他说:“你少抽一点儿,这样对身体不好。”他于是乘机就站了起来,说:“我到外面透透气去。”
她不在大堂,他想可能是下去换衣服了。于是就打电话给她,响了两声以后有人接起来,说:
“喂。”语气平淡。陆东宁气得要死,几乎是带着一丝恨意的狠狠命令她:“出来!”
她心一颤,心绪在那一刹那忽然就乱了,可又生气,有一股子邪火从胸肺间汩汩地涌出来,烧得她一颗心跟在油锅里煎着似的。所以她站起来更加迅速地脱掉身上的旗袍,然后套上自己的体恤衫,连一秒钟都没有多耽搁的从酒店后门窜了出去。
这感觉像顶风作案,她不知道如果陆东宁知道可能会被气成什么样子的。但她顾不上了,她心里的火必须得发泄出来。所以她跑到公车站等公车时心里着急,只想赶快走,赶快逃,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地方多待。结果他还是找来了,大步流星,一张脸绷得铁青,林薄言开始有点害怕了,因为她根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陆东宁,板着脸,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她看见他过来反射性地回身就跑,他跟在后面追,嘴里大声喝:“你给我站住!”
她不敢。跑都跑了,不知道被他抓到究竟会怎么办。结果才跑了几步就被人从后面包抄了,他手一伸圈住她胳膊,用力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大叫,他的唇就已经落了下来,狠狠地压在她的唇上。她不知道他刚才到底喝了多少酒,但身上滚烫,紧紧地贴着她的,嘴唇也烫,与初吻时的清凉不同,如果说上一次是冰,这一次就是火,带着不可阻挡的温度,要把她焚毁了般地用力。他的声音带着愤恨,夹杂着被压抑了的痛苦,他说:
“你还敢给我跑?一点点大的丫头,倒挺大的气性!”

第二十章
她的气性是挺大,被他圈在怀里,挣扎着努力瞪着他。他似乎也被气得不轻,看着她的眼睛里火光明灭,那模样简直恨不得要把她用力给撕碎了一样。她瞪着瞪着忽觉心中悲苦,眼睛酸涩,慢慢地有水汽一点一滴地凝上来,但却固执地不想让他看见,正要努力强迫自己别开眼睛,他却突然伸出手去地扼住了她的下巴,很快火热的唇也跟着落了下来。这次的吻比刚才轻柔很多,但仍然十分用力,紧紧地压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吮吸,恣意品尝。她这才感觉这男人又跟从前一样了,情动的时候,吻她吻得缠绵悱恻,而她就像一只落进蛛网里的小虫,挣不开,也根本就完全不想挣开,所以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吻他,和他唇舌纠缠,分享彼此的唾液,不知道这样究竟过了多久,他终于松手放开了她,喘息急促,胸膛在她温热的手掌下剧烈地起伏。而她把头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温暖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她缩在他的胸口,哭得那样安静,泪水淋湿了他的心,那一刻他心里其实很想很想安慰她,然而他说不出口,因为她其实那样无辜,而他却从一开始便就对她不怀好意。他一向自负风流,身边那么多的女人,他对她们从来都不假以辞色,而对顾凌波更是从来没有过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愧疚。然而现在他却觉得有些羞愧,那些哄女人的招数,他突然间竟连一个字也讲不出来,所以只能紧紧抱住她,任她哭,任她难过,真是糟糕,他竟会拿她无能为力。而林薄言也似乎哭得有些上瘾了,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得连脑壳都被她哭得疼了,眼睛也疼,昏昏沉沉中被陆东宁抱上了车子,然后又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真是糟糕,他竟会招惹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小孩子。而更糟糕的是他自己根本就舍不得放。明明知道不应该,明明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给不了她,竟然还是舍不得放。夜晚的城市已完全没有了白日的热闹,寂静的大街很是空阔,街灯像一排排散落的星子,散落在漆黑的夜幕里,他没有办法,心底有浓浓的罪恶感慢慢地爬上来,让他忍不住就在心里狠狠地质问自己:陆东宁,你究竟是在干什么?!
车子在清华门口突然停下来,陆东宁的身体一个趔趄,回过神来没等呵斥,前排司机突然回过头来叫了一声:“是顾少爷。”
那懒懒地靠在军绿色吉普车旁,百无聊赖地仰起头轻轻咬着手中项链的大男孩不是顾修捷又能是谁?到底还是让他想到了办法偷跑出来,只是这么晚了,这么晚了他在等谁?他将目光慢慢地转移到了熟睡中的林薄言身上,侧着脸安静地趴在他的双膝上,睡得那样好,那样安心,他伸出手去将她的头发慢慢地梳理到了耳后,终于还是说:“走吧,去城西。”
第二天林薄言一觉醒来睁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不大的房间被装修成了暖灰色,灯光柔和而温暖,房子是复合式的,并不是很大,也不是十分豪华,有限的空间被利用得十分充分,四周的墙壁上没有一幅画,这样简单而严谨的风格,真像陆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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