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胭脂碎-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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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笑道:“当然,还要感谢太后让瑞安详细地认识了一种罕见的毒蛇。”
“果然好定力!”苏婉啧啧赞道,但随后双目眼光一沉:“不知道在见到哀家与丞相在御花园夜会时,长公主还是这般的心如止水吗?”
我瞧着苏婉笑若春花的脸庞,有一时的发呆。
当初,轻柔月光下的笑颜也是这般美丽。
“原本以为长公主刀枪不入,呵呵,人啊还是有弱点的。”苏婉笑得过分嚣张:“其实我是知道你们那上官家的肮脏计划的,而我呢只不过顺水推舟将戏演得更好而已!”
“心很痛吧?”苏婉开始面目狰狞:“我只不过让你承受了我姐姐当初的痛苦!”
双目有些混沌,思绪似乎也飘了很远。
可苏婉的声音还在耳边很清晰。“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洛谦是不喜欢我,可他却是深爱我的姐姐。他们当年的山盟海誓,永远不会消失。”
“你也永远无法取代姐姐的位置!”
“呵呵,现在你改明白了吧,上官扶柳你不过是无聊时的一个替代品!”
……
苏婉似乎讲了许多洛谦与苏宁的爱情故事。他们的初遇,这样的惊艳生花;他们的相识,这样的温馨浪漫;他们的离别,这样的哀婉动人……
最后,他们的爱情是这样的不可动摇!
断肠请缨(十二)
苏婉的表情是在向我耀武扬威:“上官扶柳,你永远也不可能打败我的姐姐!更何况你马上就要死在拓拨蛮子的刀下了!”
苏婉玩转着手中的茶杯,娇笑道:“我还真觉得自己好心呢!居然会告诉你真相,不过也让你死的安心吧!”
“是吗?”我婉扬轻笑:“其实他第一天就对我说过,他心中曾经有过一个人!”
“不论是谁,是你或是你姐姐,我只当她是曾经的一个存在!而我上官扶柳想明确的是,他洛谦如今心里的人到底是谁?”我亦玩转茶杯:“如果他为我奔赴边疆,便证明现在他在意的是我,便足矣!”
我抬眸对视苏婉,轻轻嗤笑,手指横点,茶杯倒桌,杯中茶水倾落而出。
“人啊,总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记忆里!”
不管苏婉一脸震怒,我径直挥挥衣袖,潇洒离去。
梨花花苞初挂枝头,两两三三点缀深深树林,犹似落雪。梨落阵的梨树正要怒放一片雪梨花,不知与拓拨一战后,能否赶回瞧一眼花开遍林?
落梨飘零,若雪铺一层青石板,拓拨月所说的章华宫最美之景。
在赌洛谦心中分量之前,我必须将有些事说清楚,有些东西归还原位。静心凝神,默记阵法口诀,白衣穿梭在梨落阵中。
温湿氤氲,碧水红衣,章华宫中的每一部分还是如同它的主人一样绚丽。
找了整个庞大的章华宫,才在这一方偏隅,发现我特意寻找之人,拓拨月!
的确累了,小腿在发酸,我拢拢裙角,索性坐在了一池碧水旁的砌石上。薰香水气自碧池扑上我略干涩的脸,全身缓缓放松,手不自觉地下垂,浸入碧水中,温流在指尖流窜。
“太妃,好惬意的享受!”我半身几乎是软倚在砌石上,整个手腕没入了温泉中。
就在前方的温温碧水中,拓拨月仰面浮在水面,双目紧闭,长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她的一头长发似浓密的水藻在浅水下散开,吸足了水分的石榴裙若燃烧的红莲艳艳盛开。
有些池旁的梨树树枝伸长到了水中央上方,微风一拂,几朵新长的花苞儿就摇摇落下。三朵洒落在水波之上,白花碧水,随留荡漾。还有两朵落在了拓拨月沾有水纹的脸上,似乎花朵轻柔的降临惊醒了她。
拓拨月睫毛颤颤睁开双眼,透亮的黑瞳历经沧桑,慵懒沙哑道:“温泉对皮肤最好!”
“长公主,也可以试一下,消除疲劳。”拓拨月依旧仰浮在温水里,面对湛蓝天空,妖异笑起:“胭脂碎选的人真不错,比我预计的还要快呢!只有三年就成为了瑞安长公主,可是为什么要放弃在手的祥凤印?”
拓拨月似乎无限遗憾,幽幽叹气:“呵,祥凤印啊,我苦苦想了半生……”
我轻轻拨动碧水,淡笑道:“祥凤印对我有害无益,何必留个麻烦在身旁?”
“而且,这次来此,也同样是放弃一样东西!”我抽回水中手,然后直接在裙衫上擦拭水珠,犹带湿痕手便探入怀中,取出一物。
叮铃脆响,弯翘新月形的纯金簪子自我手间落在了温泉边的青石上。胭脂碎,点碎的玛瑙依旧流光溢彩,散发魅惑光芒!
拓拨月霍然转头,深邃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胭脂碎,像是收到了极大的刺激,脸色苍白,一头扎进碧水。
哗哗在我身边响起,平静的池水被打破,黑色如浓密水藻的长发从碧水中突然升起,然后一个莹洁修长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拓拨月从池里冲出。她轻轻甩头,长发上的水珠洒向四方:“你为什么也要放弃?”
温暖的泉水落下我的脸颊,缓缓滑落,滴在青石板上,似露珠。我盯着近在咫尺的拓拨月:“我不需要它了。”
“我不想利用它回去了,因为这里有我想一直陪伴到老的人!”我婉然笑道。
哈哈——,拓拨月狂笑,双手捶打水面,激起层层水花。“不愧是父女,连拒绝的理由都是一样,我不需要它了!”
上官毅之也来过吗?我蹩起眉。
拓拨月还在狂魅大笑不已,终于渐渐消弱,至到转为低声的泣啜。
一瞬间,拓拨月似乎苍老了十几岁,曾经迷人的明眸变得黯淡无比,眉间那颗艳若胭脂的朱砂痣褪去了夺目色彩,惨惨淡淡似落红。
“给你将一个故事吧!”拓拨月已经游回到了碧水中央,昂望苍天,眼神空洞。
我坐在池边,静默不语。
断肠请缨(十三)
“故事开始于一位拓拨公主。五百年前,拓拨部还是四分五裂,其中有最强大的两个部落为了彼此的友好关系,他们决定联姻了。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胭脂嫁给了大漠里最勇敢的王子,他们的生活是那样的幸福。王子进入焉支山采出最纯的金子,请最好的工匠为美丽无双的胭脂公主打造出精致的发簪,这是王子送给胭脂公主的第一件生日礼物。胭脂公主是这样地喜欢王子的礼物,几乎是天天不曾离开!”
“胭脂公主爱上了王子,爱得这样深切,以至于当战争来临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王子的身边。拓拨的两大部落为了争夺最高的统治权,展开了惨烈的战争。终于,王子败了,被俘押送到胭脂公主的父汗面前。”
“胭脂公主在她认为慈爱无比的父亲脚下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依旧没有打动拓拨可汗冷硬的心肠。三日后,王子被执行死刑。同时,胭脂公主毫不犹豫地用王子送她的发簪刺破咽喉,随王子而去。”
“鲜红的血液滴洒在黄金簪子上,永远也无法祛除。血珠像是最耀眼的珠宝停留在了发簪上,从此拓拨统一,从此胭脂公主的发簪就有了名字,胭脂碎!”
“百年逝去,胭脂碎越传越神秘,不知道的人都被它的美丽迷惑,认为它是上天的神物!”
“于是,拓拨公主历代相传胭脂碎……”
呵呵,多么凄美的爱情,拓拨月的低哑声音带着深沉的哭腔。
“你一定在想这样一支普通的簪子怎么会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呢,是吧?”
“那是因为拓拨公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拓拨的月神,她们可以拥有灵异能力。而胭脂公主却是灵力最高的一位,哈哈,谁曾想到,胭脂公主在临死前耗尽毕生灵力施下血咒。”
“凡是拓拨公主一生不得爱情!”
“啊!”终于我忍不住低缓讶叫。持续了五百年的残酷诅咒!
拓拨月诡魅嘲笑道:“但也正是胭脂公主的毕生灵力凝聚在了不祥的胭脂碎上,因此胭脂碎也拥有了强大的灵力,足以震撼山川!而我们受到诅咒,却又不得不利用它的灵力。”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我沉思许久后方问道。
拓拨月笑魅如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早已用血咒启动胭脂碎将你拉入西华,试图改变星相,算算我的时间也快到了。”
我抿了抿嘴唇,觉得一切皆是梦幻。
“血咒,就是胭脂公主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爱情,只求得一个结果!拓拨的公主以她们的鲜血祭祀胭脂碎,同时默念血咒,胭脂碎便会完成斗转星移之事!”
“血咒的代价就是你以后一半的生命年限!”
“呵呵,我将胭脂碎给了你,从此以后的拓拨公主再也不必受到诅咒了!”
“我?”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拓拨月嘴角弯如新月:“放心,你非拓拨公主,诅咒不会实现在你的身上。”
“为什么要舍弃一半生命施展血咒?”我略带好奇问道。
拓拨月凄凄一笑:“因为昆仑神托梦告诉我,拓拨将遭灭国!”
“爱情,只求得一个结果!后面呢?”我徐徐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答案。
拓拨月的声音仿佛从水底传来,清澈透明:“胭脂公主说:长相守!”
长相守,不分离!长相守,不分离!我在心底默默念着。
想着念着好一会儿,我长舒一口气,叹道:“你全部告诉我,想要我答应什么吗?”
拓拨月明媚的脸上出现难得的静谧:“给拓拨留一条后路。”
“可以!”我回答干脆,但又问道:“为什么不求上官毅之?”
缓缓地,一个彩线绣囊浮出了碧波水面。
“第一次见他时,与他挥鞭激斗一场。其间,他腰间掉下一个绣囊。他十分珍惜地收好。后来,我知道了那是他娘子为他亲手绣的,当夜,我也亲手做个一个送给他,并说,哪天你心里想清楚了,就只准留下一个绣囊。”
“三年前,他放弃了我的绣囊,说,我不需要它了!”
“他放弃了?”我喃喃自语,不可置信。
“从三年起,大将军府全部事情都由你的哥哥上官去疾一手打理,他只不过是一个沉浸在回忆里的老头了。”拓拨月的声音冷冷清清。
原来他还是在意娘的,只是年少的迷茫,隔断了他们的相守!
春风拂面,梨花清香幽幽传来,我迎风起身,远离了那一池碧水。
“我会替你收藏胭脂碎的!”
关山碍(一)
玉门关,巍峨在立。
烈风呼啸,旌旗飞扬。
“哥,还在生气吗?”我躲在斗篷里,瞅着身旁全副戎装的哥小心柔声问道。
“哼!”哥立即止住步子,阴沉着脸,略略白眼:“丫头这些年胆子比天大,还怕惹哥生气吗?”
“怕的,怕的!”我环住哥的胳膊,乖巧笑道:“我们边走边说吧!总不能将拓拨阳晾在关前太久,让别人以为我们怕了他似的!”
“激将转移法?”哥挑高眉,眼中精光四射,似乎想要将我的每一寸心思看得通透:“不要急着将矛头引向拓拨阳。我问你,药按时喝没?”
药按时喝没?它要比关下统领三十万铁骑的拓拨阳重要吗?我睁大水眸,微微眨着睫毛:“非常的准时!”
“那怎么还是这样瘦?脸上气色也不是很好!”哥眉心小皱。
我赶快搓搓双颊,直到感觉火热,方笑道:“面色红润,精神好着呢!”
哥仰望天空,上面有朵朵白云,飘忽不定,忽尔低声喃喃道:“不值得……不值得冒着落下一身病的危险来帮我的……”
有风,黄沙浮至半空,吹散哥的长长叹息。
“不来,难道看着你们拖着断胳膊伤腿回京城吗?”我流利反问道。
哥亦快速道:“来了,难道看着你躺在架子上回京城吗?”
相视良久,我与哥各自一笑,踏上玉门关。
“可以插手战事,但不许弄得心脉衰竭。”哥厉声戒告道。
我扬眉笑道:“不为胜利,我又何须千里迢迢而来?”
“拓拨阳吞并不下西华的,洛谦只给了我们七万人马,是想借拓拨之手,彻底覆灭上官家。”哥将腰畔的战刀握得极紧,神色却故意放松:“你难道不了解他吗?他会让拓拨阳在他的地盘上放肆?”
“调集全国兵马在关山城后布下层层防线,让拓拨阳孤军直入腹地,拓拨铁骑先硬拼玉门关,再长途奔袭必现疲态,西华军队以逸待劳,可全数歼灭拓拨。”我悠闲地整理起哥盔甲前的流苏,说尽洛谦的打算。
哥缓缓低首,眼很亮却无军人的冷酷,淡淡地叹气,从嘴角逸出的无奈气体抚过胸前盔甲前的流苏:“倘若败了,你投奔他去。虽然中间变更波折……但他还是会保护你的……”
替哥扶正坚硬的金属头盔,我用灼灼眼神逼视着哥,豪气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