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第1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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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风!他从不轻易离开雪狼故地,总是一心一意地守护在母亲的身边,为何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如风的语气里带着流火所不能知的危险意味。
“是的。想不到你已经听到消息。”
“从南方来的海妖将消息带到北方,他们说你就要和复活的璎珞成亲。”
“你为了此事而来?想必不是为了祝福我。”
如风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与璎珞成亲?”
流火沉吟道:“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应该与她成亲,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如风道:“另一个摩合罗已经落入你的手中吗?”
流火点了点头,心中不由疑惑,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如风道:“可以让我看一下摩合罗吗?”
流火毫不迟疑,从怀中取出摩合罗交到如风的手中。如风抚摩着摩合罗,脸上现出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他道:“你就这样轻易地将摩合罗交给我,难道你不怕我居心叵测?”
流火笑笑不语。
如风道:“或者就算我心存叵测,你也一样有把握将摩合罗夺回去?”
流火轻叹一声:“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我!”如风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可惜你信错了人。他手中用力,轻轻一握,那被他持在手中的摩合罗忽然碎成了粉末。
流火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如风淡然一笑:“因为这个摩合罗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你为何会知道?”
如风道:“是你母亲临死以前告诉我的。”
流火不由后退了一步:“我母亲?她为何会知道摩合罗是假的?”
“因为真的摩合罗已经被她藏在别的地方。在她最后一次与啖鬼见面之时,她与啖鬼一起设下了这个计策。真的摩合罗由她带走,而假的摩合罗则由啖鬼收藏起来。啖鬼死了以后,她就一直在守护着摩合罗。直到她也死去了,才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啖鬼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那个时候,大概早就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吧!”
流火心里一片茫然,他甚至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母亲,在他的心里,母亲竟然是如此重要吗?
“真的摩合罗在哪里?”
“被你的母亲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你才能找到。”如风一挥手,抛出一卷绢画,“这就是那个地方,你自己看吧!”
流火展开绢画,画中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峰之顶白雪皑皑,而半山之下则是郁郁葱葱。想必是因为这山高的原因,山下长着树林,而山顶上则是长年积雪。这样的山,在这个世上何止千千万万。
“这山在什么地方?”
如风微微一笑:“若是你连这山在哪里都找不到,你一定找不到摩合罗的。你母亲只是说,以你的血可以开启机关,这就是为何只有你能够找到摩合罗的原因。”
“以我的血?”
“不错,以夜叉与雪狼混合之血。”
流火的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绢画上,这样普通的一座山,看起来难免让人觉得熟悉。母亲在这画上还留下什么秘密呢?
第十二卷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7…12…21 17:10:06 本章字数:6592
无双回长安的行程平安地出乎意料,曾经一直纠缠在她身边的麻烦,似乎从璎珞复活的那一刻起,便离她而去了。
如此地平静,倒使她有些无所适从。
在进入长安的城门时,她看见苻宇站在城楼上的身影。她拉住马,抬头向着苻宇张望,他仍然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衣,寂寞单薄如同一个纸人。
无双看见满天的飞鸟四散惊起,这情景带着一丝仓惶的意味。
她便用力地挥舞了下马鞭,发出响亮地“啪啪”声。
然而苻宇却只顾向着远方张望,似乎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无双便大声叫喊:“苻宇,我回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大声叫喊,许是行走江湖久了,也带上了旅客的落拓气质。也可能只是为了打破笼罩在城楼上的萧瑟气氛,这气氛莫名地使她觉得落寞。或者不过是因为必须得高喊出声,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行走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已经让人觉得郁闷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苻宇低下头,疑惑地打量着城下的无双,他似仍然不敢相信真地是无双回来了。
看了良久,他才陡然向着城下奔来,奔到无双面前,又疑惑地打量着她的面颊。
无双笑道:“怎么?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苻宇拉住无双的马缰,“公主,你回来了?”
无双笑道:“是啊!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死了?”
苻宇摇了摇头:“魏国的使节曾经传来消息,说公主到过魏国,但以后又不知所踪。皇上派了许多人四处寻找公主,有人说公主在西方的火焰之山出现过。可是当我们赶去的时候,那个地方发生了一场灾难,整座山都倒塌了。”
无双道:“我父皇和皇兄都好吗?”
苻宇垂下头:“自公主走后,皇上日夜思念,终于卧病在床,虽经御医诊治,仍然不见起色。”
无双心里一酸,想不到自己流落在外半年多,却让父皇为了自己而病倒了。
她道:“我回宫了。”
马鞭在空中轻扬,“啪”地一声响,那马立刻向着皇城之中奔去。
在进入皇城之时,她在城下看见她的侄子姚佛念。他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子,是无双长兄姚泓的幼子。
无双的马儿从姚佛念的身边经过,跑过去后,她又拉住马。回过头,见姚佛念抬头看着她。
他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容纤秀姣好如同女子。
无双注意到佛念的身上也穿着一袭僧衣,她有些愕然,难道佛念也出家了吗?
虽然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但姚佛念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冷漠如同一个成年人。他安静地看着无双,全无惊喜,平平淡淡地道:“姑姑,你回来了!”
无双点了点头,“佛念,你出家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我也拜了圣僧为师,如同姑姑一样带发修行。”
无双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却发现其实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队宫人拉着车走过来,与无双擦身而过。
无双看见车上的绣帘轻轻掀了一下,她的姑姑南安公主似乎探头看了她一眼。
但车骑仍然如常经过,她也不知南安公主是否看见了她。
她的心便忽然变得沉重,又回到长安了。
我的长安!皇城中的人们如同一个个幽怨的灵魂,气若游丝却又固执己见地生存着。坚持着心比天高却命如纸薄的骄傲,苦苦地计算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和自己的生命,在将别人置之死地之时,最终难逃同样的命运。这就是我的长安!
她道:“师父在什么地方?”
姚佛念道:“师傅自来长安后,就一直住在逍遥园西明阁,每日足不出户,唯译经而已。我现在正要前去,聆听教诲。”
无双若有所思地看了姚佛念一眼,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佛念,你快乐吗?”
姚佛念有些愕然,快乐?他略一沉思,便答道:“姑姑是圣僧的高足,何以会问出这种话?这世上一切快乐不过是镜花水月,缘起缘灭,哪里有什么快乐?唯有无尽的痛苦罢了!”
无双笑笑,唯有无尽的痛苦!我的生命一次又一次轮回,每一次都是如此痛苦,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可以,也许跳出这六道之外,甚至魂消魄散,再也感觉不到这尘世间无止无尽的痛苦,或者才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吧。
姚佛念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次次第第的宫墙间,如同是一滴水珠消失在大海之中。无双益发觉得黯然神伤,这虚假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被父皇和皇兄不停地追问半年多来的经历。为了不使他们忧心,她编造了一个无惊无险的故事。太子姚泓与她一母所生,为人温文知礼,最喜诗书,一直提倡以汉人的礼仪来管理国家。他任用了许多文人做为他的辅臣,使宫庭内外都浸染在汉人式的日常仪轨之中。虽然姚秦是羌人的国度,但却与汉人建的国家一般无异。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未出宫的时候,每日如常地观经,有时到逍遥园拜见鸠摩罗什。无双未曾向他提起阿丝黛的下落,偶尔她也会想,是否应该对师傅言明一切?但话到嘴边数次,她终于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却似比以前难熬的多,心情也不再古井无波。有月亮的夜晚,会忽然推开窗户,向着园中的大树上张望。总觉得有一个人,也许就会悠然地坐在枝桠上,略带嘲弄地注视着她。然而树上到底是无人的。
但就算是无人,她也会低声道:“你又不是鸟,干嘛成天呆在树上?有房子给你住偏不住。妖怪就是妖怪,就算是长着人形,也和人不同。”
这样说了一次,自己才觉得心满意足,才能关上窗,安心地入眠。然而深心之中,她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窗外的大树上了。
不数日,无双在长安的市集上见到略有些狼狈的颜清。她忽然想到,自离开乾闼婆城后,颜清就不辞而别,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颜清的衣裙有些肮脏,裙脚也破烂了,似乎已经许久未换过衣服。她见到她时,她正独自坐在长安市肆的酒店中,面前放着一碗浊酒。
这并非是一家高级的酒店,店中人俱是贩夫走卒。因为店中有女客,酒客们总算没有大声说粗话,但却时不时用眼睛瞟上一眼颜清。
然而颜清却全无所见,她的目光定定地停在面前的酒碗上,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而去。
酒肆的门是敞开的,无双在经过店门之时,偶然看见坐在酒店中的颜清。她叫侍卫们停了车骑,走入小酒馆。
她在颜清的对面坐了下来,颜清只轻轻地抬了一下眼睛,然后便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酒碗。
无双听见苻宇低声安慰着惊慌失措的酒肆老板,所有的酒客都噤若寒蝉。她轻易地感觉到颜清心底的悲凉,似乎自那件事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生命中的低潮期。
混浊的酒中漂浮着一些来历不明的污垢,无双看着那些污垢在酒面上没有结果地飘来荡去,她想象颜清这样爱美的女子应该不会喝这样的一碗酒吧?
她才动了这个心思,颜清就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连这样的一碗酒她都能喝下,想必她的心也一定如同死灰一般。
无双温声向着老板道:“再上两碗酒。”
老板四处寻找着最干净的酒碗,将自己窖藏多年的老酒倒入酒碗之中,毕恭毕敬地送了上来。在靠近无双时,他因为害怕而险些将酒碗打翻。
酒有一半洒了出来,老板惊恐地注视着无双被酒打湿的衣袂,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无双微微一笑,柔声道:“不要紧。”
颜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一个好公主吗?”
无双想了想,“有些人觉得我很好,但有些人却觉得我很坏。有些人希望我能活得长一些,有些人却想我立刻便死。”
颜清默然,端起酒碗,似乎想要喝下去,但酒到了嘴边,她却又放了下去。她道:“我终于回到了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
“不错!罗刹族的故地。我回去的时候,才知道,我的父亲早已经死去多年了。我和母亲离开罗刹故地后不久,他便因病去世了。我曾经如此痛恨他,因为他的软弱无能,我与母亲不得不漂泊在外,可是知道了他的死讯,我却仍然觉得伤心,因为我再也无法让他正视我。我小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得到他一个赞美的眼神,一句赞美的话语,现在他死了,这个希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无双小心地问:“那么你不再有别的亲人吗?”
颜清嘴角牵动了一下,作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有。我还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大娘。”
无双怔了怔,虽然她不知颜清的身世,但也猜得七八成。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颜清,她是皇后所出,见惯了异母兄弟姐妹阿谀奉承的嘴脸。但她也知,私下里,那些兄弟姐妹都恨她入骨。
颜清端起酒碗似乎又想喝,但她终于又放了下来,她很认真地看着无双,一字一字地道:“我杀了哥哥和大娘,现在他们都可以在地下团聚,这世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无双愕然。
颜清微笑道:“我在哥哥和大娘的饭菜中下了曼陀罗花毒,他们中毒了以后,我就用曼陀罗混合墨汁,在哥哥的脸上画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