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中年-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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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江宁始终认为，支持大赛便是支持他本人，他甚至天真地相信，是因为他是大赛的具体承办者，他的战友刘有福是为了他，纯粹是为帮他刘有福才会如此爽快。他们这代人有通病：凡事爱把人往好处想，觉得人人都像活雷锋，在干事儿时往往夹杂着些公私不分的个人感情色彩。
决赛前夕，大赛活动的全款赞助商“有福实业集团”老总刘有福特意在省城最上档次的“潮广酒家”专门宴请竞赛组组长冯四宝。包间宽敞豪华，菜肴精美绝仑。偌大的包房，一大桌子的美食享受的只有三个人，除了他俩，做陪的便是进入本次大赛决赛的十名佳丽之一的陈倩燕。刘有福殷勤地把比自己岁数小不少的冯四宝捧到上座，对还有些拘束的陈倩燕招呼：“倩燕，给冯老师倒茶。”身材高挑的靓丽女孩儿也够乖巧，她亲自从服务小姐手里要下刚沏好的“菊花”，又重新用开水涮过放在冯四宝与刘有福面前的茶杯，再小心翼翼地给冯四宝的杯中放上适量的冰糖，直到她瞥见冯四宝向她投来的赞许目光，这才倒上茶。然后又毕恭毕敬地把这杯茶递到冯四宝的手里，明眉皓齿地一笑：“冯老师，您请喝茶。”接着她又倒了一杯，甜甜的发嗲：“干爹，您也喝。”冯四宝吞咽着清香四溢的“菊花”，又暗自琢磨着眼前的架式，他对此时的“鸿门之宴”已有几分底数。
说实话，在此绝对敏感时刻，冯四宝背着“大赛办”所有的工作人员，私自赴宴本身就违反纪律，是为大忌。凡正派者绝做不出这等苟且之事。但对于早就目的明确，从头至尾把这次大赛作为自己发家获利、捞油水的冯四宝来说，这无疑又是大好机遇。他轻松愉快地看了看围绕在他左右阿谀着的富商刘有福、靓妹陈倩燕，心中已十分清楚，他们是要有求于他。于是不动声色地想：“老子卧薪尝胆等的不就是这一刻，要是老天爷送到我嘴边的猎物我都不咬，那是违反天意，会要遭报应的……”冯四宝暗自咬牙，决定他的目的是：以财为先，财色通吃。他在心里对自己嘱咐道：“四宝，四宝，你千万沉往气，只有慢火才好炖烂肉，千万别冒失草率地把正在咬钩的鱼惊跑啦！”
不久前，在大赛赞助冠名“有福杯”的新闻发布会上，在给大赛造势的多项公益活动中，冯四宝跟在省城商界乃至文化、政界风头出尽独占鳌头的刘有福也曾多有谋面，他俩也曾假模假式、外热内冷、拍肩搭背地称兄道弟，但彼此都清楚这些虚招儿都纯属社交场的客套礼貌，尽管冯四宝早知道肖江宁与刘有福是战友关系，而刘有福亦知道冯四宝与肖江宁的表亲关系，但在这以前他俩之间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地各行一边，彼此并无深交。
奢华的宴请正酣。开席之初，彼此间还有些拘束，行的都是些虚夸的礼数，喝的也只是相互客套的薄酒。在酒过几巡之后，气氛逐渐升温，为了方便说话，他们干脆打发了包间的服务员，由陈倩燕亲自把盏伺候。乘着酒劲儿刘有福对冯四宝说：“四宝，咱哥俩都算肖哥的铁哥们，今天哥能有幸跟你在同一桌上喝酒，证明咱俩有缘分，证明你没把老哥我当外人，我特高兴，就为这儿咱俩再干一个。”随即两人都昂起脖子清了底。乖巧的倩燕又拿起瓶子给他俩的杯中斟满，刘有福看看忙碌不停伺候着的姑娘对她说：“倩燕，你也别瞎忙了，赶快敬冯老师一杯。”陈倩燕婷婷玉立，面带娇嗔：“冯老师，我从来没喝过白酒，今天既然我干爹发话啦，我就舍命陪君子敬您一杯。”听到这话，冯四宝也就不得不站起来应酬，而且还没等他举杯，陈倩燕就已经喝下杯中酒先干为敬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就这样你推我让的他们俩竟也干了满三杯。两人重新落座后，就显得亲切了许多。冯四宝：“刘哥在省城您也算得上商界大鳄，难得今儿你这么闲，请兄弟到这么豪华的地界儿，敞开了的喝坛儿汾，吃着上千块钱的深海鲍翅、澳洲龙虾，恐怕不仅仅是代肖哥慰劳兄弟鞍前马后的辛苦，专为我解馋虫的吧。”刘有福不置可否地笑笑，还没等他正面回应冯四宝又说：“刘哥我猜，你准是有事找我，据我所知您也是个爽快人，有啥事儿能派上兄弟我的，您直说。”刘有福说：“四宝，既然你够爽快，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今天老哥请你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就是我干女儿倩燕的事，这次大赛她争气，进入了决赛十佳，但她能不能在决赛场技压群芳登上冠军的领奖台，我就全拜托你老弟啦！”冯四宝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佳丽，她那双美丽的大眼晴正对着他扑扑闪闪地放着电，眼光里露着乞求、期盼和几分诱惑。那纤纤细指也已在桌下不经意地轻拂过冯四宝的大腿，勾女高手冯四宝自然已经读懂了暗示。他诡谲地笑了笑，装着自己是个特纯真特不解风情的傻冒儿，有意不去接陈倩燕的招儿，甚至根本就忽视她，继续谈笑风生目不斜视地跟刘有福应酬。冯四宝不但没拿正眼夹她，而且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小看我啦不是，你以为你是谁，林青霞，舒淇，还是杨玉莹？我冯某走南闯北的啥味的女人没尝过，就你这根烂葱想用小儿科的猫腻捉哄我，没门儿。小丫挺的，别看你们这些东西在大庭广众面前花里胡哨地踏着猫步表演，众星捧月般的风光着，可在老子眼里不过就是一群穿着高档时装的烂婊子。就像你这号泡在醋坛子里长大的大洋马，脱光光，老子的那话还不一定能硬。哥们这次贴上金钱和功夫自投罗网参与进来逗你们玩，卧薪尝胆地接受表哥肖江宁的指派，还不就是想利用这个平台拿你们这些贱货当敲门砖。”他心里鄙夷地暗笑：“鸡栖于树，鹰击长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说句大实话，精明的冯四宝心里有杆秤，懂得轻重缓急。此刻他首先是要把死乞白咧自己送上门来的刘有福当个面瓜狠狠地宰一刀，接下来若不太劳神费劲儿他再考虑打草搂兔子地品陈倩燕这盘摆在嘴边上的菜。
冯四宝是个极善于逢场作戏的主儿，他深谙要想甜加把盐的火候。此时他故作为难地说：“刘总您真是高抬我了，其实我不过是个狗肉上不了调盘的小角色，您看这上有大赛组委会，中有专家评委，再下面还有我哥肖江宁在‘大赛办’掌着实权管着事，哪能轮上我？刘总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恐怕我是爱莫能助。”刘有福：“老弟过谦了吧，谁不知道掌管竞赛，你是铁腕儿。”冯四宝故弄玄虚的：“刘总您跟我哥那么好的关系，有福实业集团这次又为大赛做了那么特殊的巨大贡献，您的一句话说出来，恐怕比文革中的毛主席语录的分量也不轻，虽说您的话在我哥心目中不能一句顶一万句的管用，但关键的一半句他准听，我江宁哥为人最仗义，面子他总还是会给您的。”刘有福苦笑：“他要能这样开明，今天我老刘也就用不着再脱了裤子放屁地请你，多费一道手续啦！”着了些酒刘有福的嘴仿佛缺了把门的锁不由自主地说粗俗了些，他看见冯四宝眉头微皱赶紧解释说：“兄弟，我不是针对你，就是对肖江宁有气。实话告你吧，前两天我曾暗示过他，可你哥他为人一根筋，倍儿死板，不仅不买账，反倒一本正经地给我上了堂政治课，如今老人家都归西许多年了，社会都发展到这地步啦，他还死抱着那些陈旧的理论不放，处处标榜自己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依我看他就是屠格湼夫笔下描写的那个落后于社会的‘套中人’。”这当口突然从貌似粗俗的刘有福口中冒出“套中人”，冒出冯四宝曾崇拜的俄国作家屠格湼夫，他委实有所震惊，冯四宝又一次体会到这小小人心包容着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他察觉到以前是有些轻敌，小看了刘有福的底蕴。
此刻冯四宝并不悚刘有福，他已摸清了刘有福不满肖江宁的这张底牌。刘、肖不和正是他盼望已久的最佳战机。现在正是他该出手一击的有利时机。于是他调整好心态，继续与刘有福斗智斗勇地周旋。刘有福吞咽了口油焖大虾递过话茬儿：“兄弟，你就别在哥面前卖关子啦，现在全省城的人都知道你和肖江宁是姑舅亲的铁哥们，你说啥他准听。再说了，对模特表演的游戏规则肖江宁他跟我一个样，根本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能评判出造型、组合的好歹优劣，还是能分辨出女孩子身着的便装还是夜礼服？竞赛评比这块还不是你说了算。”冯四宝：“刘哥，您又把我捧高了不是，你千万别说我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买您的账。实在是这事儿难度太大。刘哥，您还别不信，我兜里现在就揣着十几张条子，上边头头脑脑写下来的这些圣旨一水儿是要我照顾选手的，不信您看看……”说着冯四宝真的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叠纸，在刘有福眼前飞快地晃动了若干下，还没等刘有福定下神来认真看，他又把它们飞快地装回去，生怕这些宝贝生了腿，真的迈进刘有福的眼球里。冯四宝：“刘哥，老实说我也没料到这回小丫头片子们竞争得比深圳、海南还邪乎。你还不明戏，现在T台上表面上是女孩子们亮相展示，其实进入十强的每名佳丽背后都是实力相当的男性们在奋力角逐。也不知是抽了哪股疯，人们都特看中这‘首次’，狂热得就有点像大老爷们珍贵处女的第一夜。或许是为了颇为丰厚的奖金，或许是佳丽们真想把自己的姓名载入省改革开放的史册，都煞费苦心地想争夺首届大赛的桂冠。竞赛打分这块真要是我冯四宝说了算，那我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得买您的账不是。您可是出了血，为大赛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人啊！再说了，今天咱俩儿能坐这儿喝酒就是投缘，更何况您脸上还贴着我肖江宁哥的面子呢。”刘有福：“兄弟你用不着跟哥空口白牙的瞎咧咧，咱之间也用不着那许多弯弯绕，我的目的就是不惜任何代价叫倩燕夺冠。至于龙走蛇窜，怎么运作，我都听你的。痛快地开个价！”刘有福终于被冯四宝抻的沉不住气，露出了有钱人财大气粗的霸道。可心中有数的冯四宝仍是不煴不火地掌控着火候：“刘总我钦佩您的爽快，话既然不说不透，那兄弟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实打实地跟您交个底，叫我现在就承诺百分之百地叫倩燕夺冠，是天方夜谭，俗话说：懂行的看门道，不懂行的看热闹。你别看模特们都是按照规定动作，在T型台上一群花蝴蝶似的扑腾，咱们看着个个都环肥燕瘦的芬芳美丽，但在评委们的审视中差别就太大啦，他们不仅要挑剔女孩子的身高、三围，还要评审她们的内在素质，对所展示服装内涵的理解；现场竞技的发挥状态和评判常识问答，个人才艺诸多方面……当然我不否认倩燕的自身条件和表演展示都属于上乘的，要不然她也进不了决赛，成不了十佳。”说到这他特地目光犀利地向陈倩燕脸上一扫，得到她的回应后冯四宝又说：“尽管大赛的帏幕还没落下，最终谁能脱颖而出金榜提名，我们尚不可知，但不言而喻，决赛的竞争必然是更加残酷的，因为冠军最终只有一个。你说对吧，倩燕？”冯四宝适时的把话锋转向陈倩燕。诚惶诚恐的陈倩燕赶紧点点头，此时她心情忐忑，就好似一支心甘情愿跌落在捕猎者网中的受伤小鸟，任由冯四宝排调。刘有福酒量大，这半天他左一杯右一杯地跟冯四宝碰，其实也还只在四成上，头脑依然清醒。交过数杯后自认为有海量的冯四宝认识到，刘有福不愧是吃喝出来的酒林高手，虽说他俩的酒量恐怕是半斤正遇上了八两，但接下来他不能再与刘有福继续斗狠拼酒，虚虚夸夸的套近乎。他明白：因为醉酒伤了和气，或两人都喝高了误了正事，那今天他整个的就是天底下最笨拙的一个冒儿。好在冯四宝也是个智商出众的好商人，当然不敢小视刘有福这只成功的老狐狸，他决心以己之长胜彼之短，在专业上先侃住他，然后站在上风头与刘有福讨价还价。
接下来，冯四宝大谈特讲服饰表演的评判规则与审美标准。对于这行道刘有福自然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每当从冯四宝口中蹦出那些颇带技术性的专业名词时他也只能不懂装懂地点着头随声附和道：“那是，那是，这里的学问深了去啦。”
冯四宝：“服饰展示中的模特，不同于婀娜多姿的舞蹈演员，也不同于行如风、立如钟的运动员，更不同于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或能百步穿杨弹无虚发的解放军战士。纵观我跟您说的这些行道中，不难看出无论他们本人是如何的顶尖，但都有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在表现自身所掌握的绝能佳绩，而评判者可针对同一项目制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