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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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弟嘛,我没给他钱,他把缴获武器统给我了。我说处座,江苏帮统是小气鬼,只给天保一个中校,我们就保举他做少将!”
天保想制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向席中诸人说:“我这莫四哥喝多了爱瞎扯,不要信他的,我根本不会算卦。好在皖东两党军队关系不错,请邱将军和梅老伯代我向刘少奇先生致意,我的队伍虽小,抗战一定坚持到底。”
欢欢喜喜吃饭,在饮茶闲谈时,邱光问天保:
“听说苏家二小姐叫祝嫚,很漂亮,在她姐军医所工作,可有其事?”
“不错。”天保先答后问:“处长怎么提起她了?”
“我想替小蒙说媒,还要你这姐夫帮忙呢。”邱光并非说笑话,态度很认真。
天保道:“我同祝娟分离太久,知道嫚子在她那里,可不知有无意中人。待我去信问明白了,再设法让她同悟子见一面,我赞成这门亲,可没有包办之权哟!”
大家哈哈一笑,然后一同向东赶路,走到天黑,已经是桂控区与新四军防区交界处,在一个大镇上住下。晚上,各有各的事,各有各的警卫,邱光特地到天保住处闲扯一通,在一起吃了红豆米粥,回他住处,没谈正经事。莫德成把小蒙拉来见天保,又说起苏家二小姐的事,小蒙假装脸皮薄,闲扯一阵,二人告辞。
天保在住处外间摆上烟茶,交代参谋长怎样布置警戒,然后坐候来访者。家主的自鸣钟刚敲到10点,谭岳来了,看桌上摆了待客东西,因道:
“我以为你睡了呢,原来还有客。你这样年轻,征战劳累,不休息好不行呀!”
天保长叹一声:“国难如斯,国人还在挟私倾轧,有心肝的中国人,谁能睡得安稳?再则我是军人,三几天才合眼也是常事,有客来访,不陪与礼不合。”
谭岳问:“什么了不起的客人,你要这样恭敬他?”
天保答云:“战场上的强者,国事中的书呆,桂方最了解我的一位将军!”
“你在候我?”
“不候你候谁?”
“你怎么晓得我此时还会来?”
“邱光有要事,非我莫属,他不便当面讲,只有假君之口,实现他的目的。”
谭岳发呆地看着天保,一脸惊异之色:“你!你真是,你,好,你说,我来干什么?”
天保请他坐下,先斟茶,后敬烟:“两件事,护送韩方谈判代表去路东,侦知青皮佬真打老罗,还是耍人。这趟差不仅要瞒着共方,对梅老也得瞒着。韩方代表都有江苏人那种机灵习性,桂军护送,人家不放心,我是韩方的扯淡旅长,当然相信我。再就是派别人去了解不到沈青皮部署和胖老罗现状,你说,不是非我莫属了?”
谭岳道:“第二项任务你估计得合理,可是韩方派代表来和邱光重开谈判,你怎么晓得?人家来得自然回得,何必非要你护送不可?”
他只顾讲话,烟点了未抽,又灭了火。天保重新给他点烟,自己也陪抽一支,答说:“第一,今天这一仗是打给韩德勤看的,表明桂方反共准备就绪,就等韩方行动了。设若东边韩方不动,桂军西边不敢干,既然作出这一姿态,就说明双方已最后达成协议。设若邱光派代表去路东谈判,就是构通了无线电联系,人家看不到,也不敢轻易相信。韩方首席代表在定远城,派有观察员混在邱光随员里,邱光今天可来可不来,来的目的就是带韩方人士亲眼看到这次战斗实况,籍以坚定韩方反共决心;第二,韩方代表不可能直接来路西,因为中间隔着罗司令防区,他们只能绕道来,现在时间紧迫,必须利用我这特殊身份,尽快把他们送到沈青皮那边去。”
“明天邱光要与刘少奇修好言和呀!”
“这种言和与宣战是同义语。”
“躬弟,你是不是真的学过卜术?这些都能猜到,可能预卜军事行动时间?”
“十日之内。”
“根据?”
“今天拔掉的这处踞点,十日之内日本人连警戒设施都完成不了,171师部队一次强行军就到了刘少奇大门口。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韩方承诺言的可靠性,只要我从路东查明韩方真实意图,邱大老爷就吹锋号了。”
谭岳低头不语,直到把一支烟抽完,才叹口气,说道:“就算你说的都对,我也只当你凭聪明猜的。那末,既知过去,可能预卜未来?”
天保又替他点一支烟,喊警卫来点上五支白蜡,吩咐增派岗哨,不许任何人偷听他们谈话。之后展开军用地图,说道:“对未来,我只能卜你,你是战将,他,其实指挥不了大仗。你必然要打头阵,取胜把握有九成半,你的胜利会鼓舞邱光,也会加强他对你的信任。你骑虎难下也罢,完全自觉也罢,第二仗也会由你出马,兵力加一倍,结果是大败亏输。我只能卜到这里,再往下卜,我的易学知识达不到了。”
谭岳呆了一阵,又叹口气:“这些事只是邱光和我在野外单谈的,连区副官都不晓得,你能算中,联系到去年在十里长山你同我讲的那些事,我服了你了,兄弟。下面我要问你的事,你也必须如实回答,完了我再把邱大老爷设想告诉你,还要请你帮忙计划周密些。当然,这是天知地知的绝密事情,我不会向邱光吐露半个字。现在我问,你的队伍怎么办?”
天保表情很诚恳,毫无作伪之色:“脱离梅家,保持中立,谁也不打,谁也不靠。”
“真的?”
“当然。”
“以后你们怎么办?”
“我的队伍已经淮南乡土化了,谁主宰淮南,我们服从谁,继续抗日。反共摩擦已经箭在弦上、势在必然,我们反对内乱,但力薄言轻,只好听天由命。就我个人言,凡我朋友无厚薄之分,我的真朋友就是胖老罗、你和莫团长,仅此三人。既然中立,凡是大的行动我不介入,但我这三位朋友谁有难,我都要援手,不能见死不救。”
“这么说,你知道什么也要告诉老罗?”
“用不着,我也不能那么做,邱光的特工网也不许可我与共方通气。你当面共方这个四支队,以三千人兵力曾拖住国军一百零五个团在大别山周旋三年,国军各路王牌围剿大军反而损失了几万人马,高官名将不知栽了多少,邱光那几手,呜呼!”
“如此推论下去,桂军必败罗?”
“那倒未必,不过我在准备救你,你一定会落水。”
“你怎样救我?”
“请吾兄做事不要做绝,给自己留点退路,手上少沾点无辜者鲜血,我自有救你办法。再则我仅是些概略设想,你把事情同我说清楚,我会想到何时何地用何办法救你,假若不信,事实会让你信服我的卜术。”
谭岳沉默一阵,从天保手里接过铅笔,在地图上勾绘些符号,开始讲了,天保只是听,不作任何记录。
半夜了,他俩吃了宵夜,继续谈,主要是天保在讲,声音压得很低。
半塔镇,当地人叫半塔集,在津浦铁路东,距铁路水平距离55公里,实际行程需一天半行军时间,因为途中多为丘陵地。这镇子占地约一点五平方公里,包括近郊菜农在内的近千户人家,青艳艳的一片瓦房街市,是个繁华去处。镇内有六座四层大砖楼,各自雄居一方,倒显的有气派,那是六家大户的防匪战楼。街镇本身现时属盱眙县,西郊属来安县,现在这儿是新四军路东区的政治中心。五支队根据地经过半年的辛苦经营,已经有了良好基础,只是没有自己的正式政权,也就没有固定的财政来源,部队生活也有诸多困难。支队机关早已搬到乡下,街上只设一个接待宾客的小机构,驻支队教导大队,战斗兵不到400人。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八,半塔集逢市,条条街上都是人,拥挤,喧嚣,老式乡镇的热闹景象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已处于反摩擦大战前夕,表面上又看不出什么紧张气氛,国共两党军队将领们私人交往更密切了。
上午10时整,在半塔西南方向大路上,郭渭川陪沈其人走向街区,后面有13名官兵牵马跟着。沈师长是今早赶来慰问老八团的,早饭后由五支队副司令周骏鸣和郭渭川陪同去看望部队。部队刚集合起来,突然接到情报,说是15团在滁六公路中段与日军大部队打得膠着不下,周骏鸣当即带老八团紧急南援,沈将军的慰问也就算是“心到神知”。郭渭川陪客回半塔,是罗炳辉要从前方某处赶回,今晚宴请沈某人,两位老友又有多日不见了。快到街头了,沈某人好像完全出于无心,随口说道:
“半塔是贵方首府,怎么不驻作战部队?”
“教导大队能应付一般情况。”郭渭川也好像是完全不加提防,随口应着。
沈其人对老郭表示关心了:“郭部长,我看你换个地方养病吧,这里安全没保障,五支队教导大队名义上是六个队,八九百人,四队是女兵和小孩。五队跟六队全是青年学生,只有三个军事队是部队骨干,武器又不好,万一日寇来个偷袭,主力回援也来不及。”
郭渭川笑道:“老罗有办法,什么寇也占不了半塔,师座尽管放心好了。”
沈其人只是笑笑,郭渭川也未再提什么寇,闲话数语,老郭进街,沈其人说他要走西街迎江苏省政府盐务局几个官商,相约下午四时见,然后各行方便。沈其人一行向街西走,没有发现有人盯踪,他才完全放下心来。
街西不远有一块矮岗,沈其人上岗,天保带15骑战斗骑兵护送韩方谈判代表也到了。谈判代表仅5人,一律阔商打扮,天保并未问过他们身份,这时才对沈其人说:
“他们是桂方委托我护送到师座这里来的,全是苏北老乡,我也要过来找郑斌商量我们的事。”
沈其人使劲握住天保双手:“小老乡,够朋友!我听郭部长说,大前天你在淮南铁路线上拔鬼子踞点,干得很漂亮,连猴子们都佩服你。”
天保手指一位青年“阔商”说:“这位先生当时化妆成邱光随员现场观战的,让他同你详谈。”
沈某人向韩方代表们拱拱手:“诸位辛苦!现在时间很紧,你们别进街,由我卫士班护送你们绕镇而行,198团有一个营在镇东北八里地等候。你们到那里休息,给猴子那这发个感谢电,我的名字也加上。”
有一中年“阔商”说:“事情大体就绪,双方交换了电台工作本,没谈什么具体事,只定个行定时间。邱某怕我方犹疑不定,让关团长打那一仗是打给我们看的。”
“阔商”们都有马,由沈其人骑兵卫士班护送走了。天保让随来的骑兵们在街西郊住下,他随沈其人步行进镇。这里人本来认识沈将军,但他此时穿一身棉大衣,戴一副平光眼镜,仅只二人步行,倒未引起谁的注意。他被五支队安置在一家财主后厅里,但他倒领上天保由房东家后门出去,钻入一条小巷,复行数十步又钻进一座小门,进了另一家后厅。厅里已经摆上酒席,有人侍候天保洗漱,完了饮茶,抽烟,有一中尉在板壁上钉军用地图。少倾家主来了,沈其人把他介绍与天保认识一下,还特地言明是可靠朋友,韩军来人到半塔办事,全在这家落脚。
这位韩方朋友姓汪,是本镇的大肉店老板,阜阳口音,年四旬开外,白净略胖,人们都叫他汪帮带。据他说民国初年他在军队上当过帮带(副营长),又不识字,说不上名字该怎么写,汪帮带就成了他的大号。他来半塔20年,混得不错,虽不是大财主,也雇了七八个伙计。五支队来了以后,镇上成立了“工抗会”,他的伙计告他克扣工钱,不等服务团来人调解,年轻伙计们把汪老板拉上广场开了斗争会。从那,他就恨新四军,暗里和33师情报处搭上了线,沈其人引天保来密谈,就因为他是韩方坐探。
汪帮带作东,酒席办得不错,席间,他只是说:“快把罗大胖子轰走,他的队伍比滚雪球还胀的快,又他娘的特别能打,眼看俺没法混了。俺也当过军官,怎么也闹不明白姓罗的带兵窍门,一个普通老百姓,到他手下半个月就能跟日本人拼刺刀,真的,真事,全他娘的拼鬼子不要命,全他娘的走路是飞毛腿,真他娘邪门!”
席罢,汪老板告退,天保对沈其人说:“这种货色用不得,当心自己小辫子让人家揪住。”
“我没准备用他,只是小小利用。”沈其人紧迫地问天保,“猴子那边是真下决心干了,他们希望几时动手?”
“他们比你还急,就怕你这边靠不住,才央告我来摸虚实的。”天保答说:“姓邱的也在下本钱拉我,许了愿,少将司令。他们所以不信任你们,就因为苏家圩那件事,翁胖子坑了人家。”
“小老乡,”沈其人拿出点诡秘神色,“提起这个,你可知那回援闵打苏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