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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催命符-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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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密的防线一定会被攻破的。”
    我回到自己家里,和佩芹谈起那两张奇怪符咒的事,但我尊重我们允许杨春波的诺
言,并不曾提起甘汀荪的姓名。
    伊笑着说道:“我看这回事正像是孩子们闹着玩的把戏。
    我应道:“是啊,但有两个人竟会相信这里面也许有神秘的法术。这两个人又都不
是年老的古董,从表面上看,那姓杨的明明是一个摩登的新人物。摩登人物竟会有这样
的迷信,你道可笑不可笑?
    佩芹微笑着答道:“有好些人只有摩登在外貌,摩登在享用,本来没有摩登头脑的
啊。
    我不禁感喟:“是啊。我们眼前所缺少的,就是摩登的头脑。这种现象的因素,不
能不归咎于教育的失败了!
    佩芹忽大声笑道:“你这种牢骚话,给一般所谓摩登人物听去了,你自己的头脑,
就会受不摩登的讥评哩!
    霍桑所允许我的这件事还有下文的话,竟给予我浓厚的希望,时时都盼望他有新的
消息。可是我等了一天,竟使我完全失望。到了傍晚,我有些忍耐不住,自动打了一个
电话向霍桑发问,却仍不能满足我的希望。
    他说道:“杨春波方面完全没有消息。我曾到花衣弄去悄悄地访查了一回,也没有
多大端倪。
    我问道:“喂,那么,多少总有些?你知道了些什么?”
    霍桑道:“我查到他的父亲甘东坪从前开过木行,是一位乡绅,年龄还不出六十。
那汀荪是他的立嗣儿子。汀荪本是老人的内侄,本来姓稽,曾在民立中学里读过书,现
在已三十二岁。他并没有职业,也像他嗣父一般地在家纳福。这些就是我所调查的成绩。
至于他的家庭内幕的情形,我还无从着手。你请耐性些等几天罢。
    我的忍耐功夫本来是很缺乏的。我等过了第二天,依旧没有消息,认为霍桑的预料
偶然失算,便定意把这件事抛开,免得挂在心上自寻烦恼。不料在二十五日晚餐时分,
霍桑来了一个电话,这件事果然有了惊人的发展。
三、一段家庭秘史
    霍桑的电话虽很简短,语气却十二分紧张。
    他道:“包朗,你赶快来,这件事有新发展了。我此刻正等着那甘汀荪。你最好在
他来以前赶到。你能立刻动身吗?”
    我忙应道:“可以,可以,我的晚饭已将完毕,立刻就可出发。但你可是说那甘汀
荪要自己来见你吗?”
    霍桑应道:“正是。你现在不必嘻嘻,赶快来罢。喂,喂,你最好从后面进来,先
和施桂接洽一声,不要乱闯。
    我挂好了电话,精神上已十二分兴奋,剩下的小半碗饭,竟不想再吃。我和佩芹说
了一句,便匆匆出门。
    我坐在黄包车上,一路猜想发展的程度。莫非霍桑的料想不中,那个画符咒的人不
单是在纸上诅咒,竟有什么实际行动?否则,这个畏首畏尾的甘汀荪,又怎会亲自去见
霍桑?我想不出霍桑为什么不许我从前门进去。不过这一点也足以反证情势的严重。
    我胡思乱想了二十分钟光景,我的车子方才在距离霍桑寓所三四家门面的一条小弄
口停住。我下车以后,先瞧瞧霍桑的寓所门前并无停着的车辆,但我仍遵从霍桑的意思,
进了小弄从后门里进去。施挂果真在厨房里吃夜饭。
    我问道:“施桂,怎么样?
    施桂答道:“没有什么。霍先生一个人在办公室中,你不妨自己进去。
    我暗忖霍桑叫我兜一个圈子,似未免小题大做。我走进办公室时,见霍桑仍像前天
一般地坐在螺旋椅上读那本汉司格洛使的《检验应用科学》
    我先开口道:“你的前门戒严着吗?可是布置着电网?
    霍桑脸上并无笑容,起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了。他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哩。刚才杨
春波打电话来和我接洽,他的朋友甘汀荪准备来见我,要求我不许让第二个人旁听,我
已答应了。你想,他如果先到,你直闯进来,岂不坏事?
    我道:“那么,你和他今夜的谈话,我是没有参与的可能了。
    “是的,但你照样可以听旁。我已给你预备好一个旁听的地位。”他用手向后面的
一间餐室指了一指。
    我记得那餐室的板壁上有一个双角辅币大小的木节孔。那木节是活动的,只须移去
了那木节,便可看可听,办公室中的人决不会知道。
    我微笑道:“但我在里面秘密地偷听,不是破坏了你对于那来客的信约吗?
    “幸亏这不是犯罪的举动,我的良心上不至于内疚。不过我若不破坏信约,又怕你
在背后诅咒我啊。
    “好了,别再说笑话。你说的新发展又是怎么一回事?
    霍桑侧着头听了听外面,才缓缓答道:“据杨春波告诉我,甘汀荪又接得了第三道
符。
    我道:“唉,原来又接到了一道符!”我的热望不禁打了一个折扣。
    “你不要失望。这一道符和前两次的不同。我猜想这是有严重性的。
    “严重性?这符上写些什么?
    “只有三个字,又加着一把宝剑的图形。
    “哪三个字?
    “七日死!
    我一听这三个字,不能不承认这一次确乎不能和前两次同日而语。这不像是诅咒,
竟像是一种预谋杀人的警告了!
    我问道:“符在哪里?
    霍桑答道:“我不是告诉你这是杨春波从电话中告诉我的吗?这张符还在甘汀荪手
里,等一会你总可以瞧见的。”他又侧着头向门外听听,又低声道,“门外有黄包车子
了,赶快进去。”他忽又拉住我,附着我的耳朵说,“你不要咳嗽才好。
    我急急走到餐室中时,听得施桂已走出去开门。我把餐室的门轻轻关上,又将铁柱
栓住。餐室中沉黑无光,但并无问题,因为我对于这餐室中的部位布置,几乎一尺一寸
都是很熟悉的。我摸到了那个有节洞的板壁面前,果真安放着一只温柔的沙发,旁边另
有一只茶几。我伸手在茶几上摸了一摸,除了一壶热茶以外,还有一只茶杯,一罐烟,
一只烟灰盆,纸烟罐的盖上还有一个打火机。霍桑布置得这样周到,使我感到一种安适
和愉快。
    这时我听得霍桑已在办公室的门口招呼。
    “甘汀荪先生吗?请进来。
    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音走进了办公室,接着又有办公室的门关合的声音。我摸着板壁
上的那个木节。木节上本装着一枚小小的螺旋钉,轻轻一拔,办公室中的灯光立刻从节
孔里透射进来。我坐到沙发椅上,我的眼睛恰巧凑在木节孔上。
    办公室中除了霍桑以外,果真只有甘汀荪一个人,那杨春波并没有陪着同来。甘汀
荪的座位恰巧和我的木节孔成一直线,故而他的声音相貌,完全在我的视觉和听觉的控
制之下。他是一个高大身材的人,虽不很肥,肌肉似乎坚实有力。他的皮肤白哲,脸形
是长方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瞧着霍桑发呆,无疑地露着惊疑不定的神气。他身上
也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不过已不十分新,远不及杨春波的讲究。据霍桑昨天告诉我,
他还只三十二岁,但他的头顶上的头发只剩了薄薄的一层,虽仍膏抹得非常光亮,究竟
掩不住那种苍老的神气,看上去至少已近三十五八。
    当我从板壁孔中端详的时候,那来客干咳了几声,霍桑已照例用香烟敬客,施桂也
端上了茶。不一会,主客们的谈话就顺利地开始。
    霍桑先说道:“甘先生,贵友春波兄已经和我接洽过,我已答应了你的请求。这室
中并没有第三个人,并且我已吩咐我的仆人,在这时间将任何来客一概挡驾。你不论有
什么话,尽管放胆说好啦。
    甘汀荪操着本地口音说道:“霍先生,我非常惭愧,这件事怕要牵涉我的家里的事
情——嗯——家里的丑事!他低头顿了一顿,接着说:“先生,俗话说的‘家丑不可外
场’。故而我本打算忍着痛不说。可是现在这件事有些儿危险了,我觉得不能不说。春
波曾竭力地担保我,他说霍先生是能绝对守秘密的,此刻我才冒昧来请教。
    霍桑应道:“这一点你尽放心。我所经历的种种为难的事情,如果有守密的必要,
我都是绝对保守的。现在你不是又接到一张奇怪的符咒吗?
    甘汀荪一边点着头,一边从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郑重地授给霍桑。霍桑接过先凑
到灯光下面,把信封的反面和正面瞧了一瞧。
    他点头道:“当真是一个人的笔迹。这封信你昨天接到的吗?投寄的印章是在前天
二十三日,时间也像上两封一般,在傍晚六时,但投寄的邮区又和上两封不同,这是第
十七分局。十七分局在哪方面呢?我倒记不清了。总之,这三封信的投寄地点不但不同,
而且彼此隔离得很远。他又把信封内的信纸抽出。“唉,‘七日死’。信纸和笔迹也和
上两封完全相同,而且信笺的上端也同样是裁去的。”他说着顺手把信纸和信封放在书
桌面上。
    甘汀荪带着恐怖的神气,说道:“霍先生,我老实说,我因着上两次的经验,昨天
晚上接到了这一张符,心裹着实有些害怕,一夜没有睡着。今天上午我没有出门,下午
春波兄到我家里去,约我一块儿出来吃晚饭。我和他商量了一下,他竭力撺掇我亲自到
这里来请教。霍先生,你想我究竟有没有性命危险?”
    霍桑安慰道:“那决不会的,只要你不自己惊慌。你想,假使一张纸上写了三个字,
就能够伤人的性命,那么,世界上的杀人事情,为什么再用得着刀枪毒药?”
    “但上两次的符咒,的确都是应验的。
    “这是因为你自己心虚而弄假成真的。现在你必须放弃这一种迷信,那才有办法。
    甘汀荪果真安稳了些,吸了两口纸烟,身子也挺一挺直,靠着了椅背。他干咳了一
声,带着希望的语气,问道:“霍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霍桑道:“我们应查明白这寄信的人,控告他阴谋恫吓的罪,至少使他不再有这种
阴谋的举动。
    甘汀荪连连点头道:“对!对!你想用什么方法查明他?
    霍桑喷出了一口烟,缓缓答道:“我在回答你这个问句以前,必须先向你问几句话。
你应据实回答,那才有方法可想。
    甘汀荪诚恳地应遵:“霍先生,你要问什么话?我是准备说实话来的。
    霍桑点点头,旋转身去抽出一支纸烟,用着缓慢的动作擦火点着。室中便静了一静。
我把眼睛凑在板壁孔中,扭着腰部,也感到些疲乏,把背在沙发上靠了一靠,又轻轻开
了烟罐,抽出一支纸烟,趁那甘汀荪再度干咳的机会,用打火机擦着了火,很舒服地吐
吸着。不一会,霍桑已开始发问。我觉得没有再扭转了腰偷瞧的必要,就把背靠在沙发
上,一心利用我的听觉。
    “第一,你对于这信封上的笔迹究竟认识不认识?”
    “我不认识。但——但是我猜得出。”
    “那么,据你猜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我想我知道的。”
    “那很好。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他的地点呢?”
    “我也完全不知。”
    “这奇怪了。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你既然说知道那个人,怎么又不知道他的姓名
和地点?”
    经过了一声平咳,室中又静默了。我连忙仰起身来,又把眼睛凑到板壁孔上。甘汀
荪的纸烟已丢掉,两只手把握在沙发的靠手上,他的手指在一张一握,他的头也沉倒了,
似乎有什么疑难问题一时不容易出口。一会,他突然抬起头来,睁着双目,好像已决意
发表什么严重的事实。我也就重新恢复我的安适状态。
    “霍先生,这一点就要说到我的家庭丑史了。我敢说,画这符的人就是我的——我
的妹妹的——唉,我真说不出!
    “你尽说不妨。我决不会宣扬出去。
    “他是我妹妹的姘夫!
    “唉,这也不成什么大问题啊。令妹可是同胞的吗?
    “不,伊叫丽云,本是我的表妹。我在十三岁时,我的父母都故世,我立嗣给我的
姑夫甘东坪,我就做了甘家的人。所以在名义上我和伊是嫡亲兄妹。
    “令妹出阁了没有?
    “还没有。
    “那么,在现在时代,一个未婚女子结交一个男朋友,也算不了什么,更加不上
‘姘夫’的名称。你何必这样子守旧?
    “不,伊虽没有出阁,但伊从小已许给了我的表弟绪星六。表弟现在大学三年级,
毕了业就要结婚。现在伊干出了这种事情,岂不是家门之丑?
    “唉!这也是观念不同,你这个见解不一定对。好,我们姑且把那人叫做令妹的情
人,好不好?但你怎样和他结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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