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半生(修订版)-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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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陛下说要杀了那女子。
“那请陛下将臣一同赐死。”
清亮而悦耳的声音划过我耳际,抬头,望见的是他严肃的脸。
我不曾见过陛下神情如此僵硬,我也没见过那个忧伤而温柔的青年眼神如此冷漠。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女人?”
一字一句,陛下咬牙切齿。
“臣身为男子,有保护妻子的义务。”
他低声言道,言辞恳切。
陛下听不进去。
我瞧陛下已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谢默说什么也没用,棘手之事,谢相你会怎么处理?
有点觉得幸灾乐祸,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紧张,或许我衷心盼望他们之间裂痕越来越大。
但如果他们真的分了,我也不舒服。
女人的心理,有时就这么奇怪。
正在此时,陛下又发话。
“事到如此,朕也不和你计较,以后别见他们了。”
“做不到。茶凉了。”他倒了茶,看看,皱眉,让人换新的上来。
“你……你把孩子过继给谢奇好了,朕记得他与孙涵夫妻无子。”
陛下握紧了手,谢默抬头看了他半晌,我这时方有些慌。
虽然想过无数谢默如今的应对方式,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没料到被惹毛了的他会这么凶--
“庭儿是谢默的儿子,与谢奇同辈,过继与他岂不成了笑话。再说臣是男人,怎能不对自己做下的事负责。如果陛下真要追究月仪,倒不如先治臣之罪。如陛下要萧家人赌命,请先收臣之命……”
说到最后,越来越气的人反倒变成他了,而后告辞,气冲冲跑掉。
我愣愣。
“陛下……”
“让朕静静。”
懊丧的男人如此作答。
那时我突然有些理解,陛下喜欢这个男子的理由。
他够特别。
虽是陛下的情人,却依然有着男子的担当。我突然一阵好奇,与这样的他结缘的女子,又会是怎样的呢?
没想到几日之后我就见到她了。
陛下的眼睛象是要杀人,这般阴沉的目光很少见,奇怪的是在他身前看似必恭必敬的布衣女子倒是从容得很,一点也没被他吓到。
我不知道陛下和她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
而后行礼完毕,她出来时,我唤住了她,仔仔细细打量。
这个女子容貌美丽,眼若弯月,总象是在笑。
和那个温和的男人不同,如他是水,这女子则是火。
我这样说,她摇头。
“谢家阿兄如水也象火。”
我不觉如此,但也不想和她辩,我好奇的只是一点。
“你喜欢他吗?”
“是,我喜欢他。”
她幸福的微笑,毫不犹豫的回话。
又是一个痴心的女子,我低叹。
“值得吗?”
“自己喜欢,便是心甘情愿,就如娘娘待陛下。”
我一惊。
“你……”
“我对他,如同娘娘待陛下。”
“喜欢是这样的方式吗?”
难道喜欢就是要造成他的困惑?我知道最近谢默被陛下烦得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我不解,她摇头。
“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娘娘守着陛下便心满意足,月仪只想让他笑得开心一些。”
迎风杨柳旁的女子,眸色清亮如水。
“是吗?”
“就算他与陛下在一起,陛下也不能剥夺他的幸福。谁愿意孤独一生?”
我问她谢默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出生的,我实是不能相信,那样的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萧月仪看了看我,脸微微一红。
她说这不是他的错,谢默二十二岁那年有几个月流连酒坊,每每喝醉,都得别人扶他回去。
“于是啊,我就设计了他,有三次呢。”
女子有点得意的对着我笑。
“他知道?”
“也许,我倒觉得不知道的可能性大些,醉得那么沉……”萧月仪侧着头,喃喃。“反正现在我生下了庭儿,不管陛下高兴或是不高兴,谢家阿兄与我的关系已割不断……他喜欢或是不喜欢,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许他喜欢一个人,我就不能喜欢,天下哪里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说话的时候,她笑着,那样的美丽。
后来我听说,这位不凡女子早已出家做了女冠,陛下听闻这个消息,只冷哼了一句。
我不喜陛下的态度,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假使有错,那也不该是一个人的错,萧月仪若是有过,谢默也不无辜。
陛下听我所言,沉默了一会,方才说自己其实并不怪罪,心里虽然不好受,但事情发生了也就是发生了,他也没办法改变,他只是怕。
“怕什么?”
“和朕一起,委屈了他,也寂寞了他。朕怕他的本能觉醒,他有一天会记起他是男人,他会想做一般男人想做的事。”
我的问话,陛下遥望宫城远方,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我不懂为何萧月仪说谢默非常寂寞,而陛下也说他寂寞。
宫中多寂寞,如我也习惯了。
为什么,那个饱受宠爱的男子会寂寞?
那时我不解,而后待到中秋,我才发觉。
或许三人之中,最寂寞的人,是他。
第9章
9
中秋人人团圆相聚,陛下在这一日喜开家宴。
我读异域史书,言唐皇好饮宴,总在中秋大宴群臣,陛下与唐帝不同,这一日总还给大臣与他们的家人。
这一日,我们与陛下相会。
宫中妃子多,昔日妙丽容貌、青丝如瀑今已衰。就如上阳白发人,君恩未享,只见红颜渐老。
我不知道陛下对我们这群后宫的女子做何想法,甚至我不以为他会对我们在意,陛下意气风发惯了,而后宫的女人们习惯于伪装。于是陛下瞧不见我们繁华背后的黯然神伤。
而他也忙,忙碌到了一心只能容下那个男子,看不见我们的心伤……
但这样的陛下,每逢中秋,会开家宴。
看看后宫之中生活的我们,可好。
我总恨不起我所爱的男人,有时总在想,他是不是很狡猾,而我又很笨。每每我绝望于自己的爱情,他总会适时给点甜头。
快要熄灭了的火焰,似乎又点燃了一点。
中秋夜,属于后宫的女人们。
那天的谢默无声无息,就象没有他这个人存在。当我来到陛下身边,蹙眉打量台阶之下按宫阶排列的嫔妃与陛下,发现今年一如往年,陛下脸堆欢,妃子面含笑。
看上去很好,只是我看得出陛下的言不由衷。
他的眼神象是已经飘到了别处,瞧着人笑,笑意却不到眼底。
莫非,这一年一度的中秋宫中大宴,并不是出于陛下本心。我与他结发这些年,对这男人也不无了解,他于人距离甚远,个性虽然开朗爱笑却也淡漠。
换句话说,除了他认定的,其余他一概不放在眼里。
我坐不住。
虽然一心企望与他相亲,现在却坐不住。
想那个人喜欢我,可我讨厌虚伪的温柔。
我称病告退,陛下准,神情之中看不出异常与不解。
我为什么还不肯死心?
又一次这样告诫自己,气恼于自己的没出息,我行步匆匆,冷不防,耳边传来悠扬的琵琶声。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秋心阁,宫中最为清冷的地方。
正见谢默坐在秋心阁里弹琵琶,闭着眼睛,神态很专注。
银亮的月色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上,他一个人拨弄着琵琶,此情此景,他有别样的魅力,我觉得凄清。
为什么他不回家?
当我问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一刻茫然。
“家?回去也没有人,回去做什么。”
为什么不叫陛下陪你,反正他也无心宴会。
我没好气,在谢默身边坐下,望着他的琵琶出神。
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很低。
“很抱歉。”
抱歉?
我犹疑地看他,不解。
“没有我,娘娘或许笑容会多些。”
这人的目光很真诚,我却只能摇头。
“没有你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陛下喜欢的人,恐怕不是象我这样的。陛下喜欢的人,是你啊,谢相。”
骗自己没多大好处,伤害只会更深,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这……”
再看他,他脸红了,抱着琵琶左看也不是右看也不是,见我看他,他的目光低低瞧地下。
突然心里有点想捉弄他。
“如果本宫要你让出陛下,你如何?”
“不行。”
声音毫不犹豫,且还斩钉截铁。
“不行?”
我禁不住拔高了音,这人就不能让我好过一点吗?
正气又恼,他轻声言道。
“有个知心的人不容易,寻到了,怎能轻易放弃?”
我无言,突然说不出话。急忙间看到桌上的团圆饼,装作不经意,我又问。
“为什么不吃团圆饼?”
“一个人吃没意思,不吃也罢。”
他淡淡地冲着我笑,眼神明明很寂寞,却装得不在意。
这时我心有些酸,想起每年这样的日子,他都是这样过得吗?
又想起心不在焉的陛下。
世事不如人意,纵然富贵者如我们,也是一样。
那夜我远远的坐在飞英阁看着陛下前来寻他,看到那个寂寥的人在见到陛下时候,面容上突然泛起温柔的笑容。
瞧着他看陛下吃团圆饼。
瞧着他弹琵琶给陛下听。
我瞧着他,他瞧着陛下,陛下看着他,轻轻的吻上他的唇。
至始至终,谢默没动过团圆饼。
而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陛下对我们的感受不在意,他介意的是谢默的感受。只是不想那个男人心中的愧疚加深,所以他开家宴。
那时我已对这段感情释然,想起来只觉得那两个男人都很笨。
却又笨得忠诚,如他对他,彼此之间似乎都已认定了彼此。
忠实的不是人,却是爱情。
或许,这也是幸福,那两个人所独有的幸福。
第10章
10
爱情与优秀无关。
以前我以为陛下之所以喜欢谢默,是因为他的出类拔萃,而后陛下告诉我,他喜欢谢默,是因为谢默很笨。
初时我不解,真不解。
那样一个象是处理任何事务都游刃有余的人物,在陛下眼中,竟然很笨?
那是一次茶会,我与陛下坐于碧游轩品茗,瞧见谢默与一个男人在我们面前不远处的回廊里不知争论什么。
那个男子我认识,他名字唤作蓝梓怀,为良宜长公主驸马的二弟,也是太华长公主的驸马,时任吏部侍郎。
这是个据说脾气很不好的男人,而谢默的脾气向来很好,他们二人凑在一起争论,倒有趣。借着宫中错综的回廊走道,谢默绝看不到这里,我便兴味盎然地瞧着他们,一旁陛下也瞧着他们,与我一样兴致勃勃。
我不知道私下的谢默竟是这样的模样。
象狐狸。
他眯着眼,朝蓝侍郎比划双手,蓝侍郎摇头,也伸出一支手,竖起五指,还朝他说了什么。外人传言好脾气的谢默听话后沉下脸,露出几分为难。
这两人究竟在谈些什么,搞什么鬼?
正莫名其妙,陛下轻笑。
“君阳又不知道看上蓝卿哪样古玩,想借来赏玩,这是在和蓝卿讨价还价呢!”
“谢相既然喜欢,取来就是,蓝侍郎也不象是个小气的人,何必这样私下讨论。啊,我倒忘了,传言这二人关系很不好……”
我一下想到自己失言,陛下看了我一眼,又笑。
“要取走他人心爱之物,哪个人心甘,在朝中也如此行事,岂不是为自己树立敌人,倒不如借来玩耍几日便还。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什么,朕哪里找不到给他,何必每次都这样给人陪小心去借……蓝卿虽然与他关系尚算不错,也难缠,这不是自讨没趣……”
话音渐渐低了,陛下象是自语。我听得迷糊,问。
“谢相与蓝侍郎关系不错?”
听父亲兄长所言,这二人势同水火,哪里好来着。瞧现在蓝侍郎一脸趾高气扬,谢默也瞪了他好几眼,陛下说错了吧……
我犹疑,陛下摇头。
“那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就是这样,恨不能把对方损得脸面全无,实际上关系倒是不错。自从那时他们打了一架之后,关系就变得很好了。”
陛下出言含糊,我吃了一惊,又看看那一双人。
这二人堪称我朝世族公子代表,如此风流人物也会大打出手?
许是陛下体察到我惊疑的目光,他想了想,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次君阳把蓝卿修理得很惨,记得蓝卿眼圈都是黑的,好象过了大半月才消!”
“谢相打赢了?”
“也没有,病了一个月,伤处全在衣服下面。二人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强……这个笨蛋从来都不知道找朕帮忙,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