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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怪味沧桑 作者:郝树声-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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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指桑骂槐。杜家自知理亏,随刘继宗的妈妈怎么骂,就是不招惹。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事情捂都捂不住,更不要说刘继宗妈妈终日叫骂,没有几天在寨子里就传开了。许多人像亲眼看到一样,把两个人私奔的细节说得活灵活现的。一些人同情地说,这许翠翠跟着刘继宗这些年,没少遭罪,守着一个没有用的男人,跟守活寡一样。更多的男人女人抨击他们的行为,说许翠翠有男人,有孩子,竟然这么不守妇道,算不得一个好女人。也有人说,都 80年代了,啥都改革开放,发生这样的事情犯不着大惊小怪。又有人抬杠说,你也让自己的女人开放开放。头发稀少的发旺哥比别人看得透,善于总结,他说: “这都是鸡巴在作怪,继宗家的完全是让小磊的一根鸡巴戳得晕头转向。唉,这杜思磊真是的,胜过了他祖上任何一个人。七太爷是私奔,他爹是拐带,他是把这两个人占全了。”总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人们发现,这许翠翠走后,刘继宗一下子失去了靠山,没有人可以依赖了,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了一些。 
  寨子里小一点的年轻人,又是一种不同见解,他们看到这两个私奔的男女,很久没有回来,据说是到南方打工去了,并且听说混得很不错,一颗颗不安分的心跟着飞向了南方。   
第64节 修庙  
  我的乡亲们不知怎么啦,过去整天为吃穿发愁,现在钻进了钱眼子里边。有的人三起三落,有的人快速致富,有的人稳定上升,有的人由富变贫,寨子里一扫过去淳朴的民风,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不仅经济生活发生着裂变,而且精神生活也发生着裂变。这不,基督教这几年有所退缩,其他教派开始占上风。一些老年人不仅对修坟祭祖、续家谱感兴趣,对恢复寺院、庙产也动上了劲儿。 
  挑这个头儿的第一人,是老学究孙乃社,这老头已经七十多岁了,突发奇想,找到支书刘庆河说:“庆河,我给你建个议,应该把小学搬迁出去,把声顶寺恢复了。” 
  刘庆河说:“你这老头真是胡 扯,恢复寺院干啥?” 
  孙乃社说:“声顶寺是咱们这山区一带的一大景观,现在上边提倡旅游了,咱山里人没有地方去,把声顶寺修复了,大家烧烧香、拜拜佛总是可以吧?再说,香火闹大了,说不定城市里的人也会来观光旅游,也是个经济发展项目嘛。” 
  刘庆河说:“你真是异想天开,把学校迁到哪里去?把你家几处宅子全部腾了,也不够学校用。小学是要村里负责的,反正村里没有钱,你要是能够招商引资,我就把学校迁出去,随你的便瞎折腾。” 
  孙乃社以退为进,对刘庆河说:“我这是请示领导,你不答应就算了,为啥要难为我?要不,我召集人,把祖师顶恢复了吧。” 
  刘庆河果然中计,他说:“我不管你那扯 蛋闲事儿,祖师顶你想咋搞就咋搞!” 
  得着这句话,孙乃社放下心来,跑了十几里路,把过去最后一个住持的道人请来,主持大事儿。这个道人,道号叫“静宇”,据他所说,他们属于丘祖的门派,丘祖就是道教名人丘处机。 
  中国本土产生的道教,好像是姜子牙(吕尚)创建的。当然,还可以把周文王扯进来,因为是他在被囚禁在汤阴县羑里城的时候(羑,音yǒu),大彻大悟演绎了“易经八卦”。道教的理论基础,正是这些古董,所以,周文王应为道教的开山鼻祖。后来出现的鬼谷子、炼丹术士葛洪等奇人,都可以认为,他们为创建道教作出过突出贡献。再往后,道教有了更大的发展,宋朝末年的王重阳、丘处机等几个大道人,师出同门,又创立了各自不同的门派。那部在文学史上算不得名著的《封神演义》,更是为道教的发展壮大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俺们山里人对那个花花公子贾宝玉,整天哭哭啼啼的病美人林黛玉不感兴趣,做过土匪的喜欢《水浒传》里的人物,其他更多的人是把《封神演义》视为经典。孙乃社经常挂在嘴上的,就是“上八仙”中的吕洞宾、曹国舅、何仙姑以及倒骑小毛驴的张果老,此外,还有托塔李天王李靖、踏着风火轮的哪吒太子、手持双锤的雷震子,这些人物,又常常与《西游记》中的人物搅在一起。 
  最让孙乃社津津乐道的是,道教最赫赫有名的张天师(俗名张三丰),虽然能够向天作法、呼风唤雨,法力无边,其实就是我们寨子祖师顶山东边的人氏,在他当年未修炼得道成仙之前,娶的夫人就是我们寨子里的姑娘,所以我们这一带官称张三丰为“姑夫”。我们这一带有“骂姑夫、骂姐夫”的传统风俗,张三丰是姑夫,当然可以在尊敬的同时,随便辱骂开玩笑。只要是我们马寨的大人、小孩,如果上了道教圣地武当山,可以骂骂咧咧的,神仙不但不怪罪,还会非常高兴,因为这是他亲戚门里的后人来了。要是张三丰还活着,一定会对着亲戚们笑骂一番。这种做派,让那些外地虔诚的香客们惊诧莫名,唯恐我们的张狂,得罪了神仙。当他们知道了这个典故以后,所有香客们,又有点嫉妒,他们想,这个神仙张天师一定会“开后门儿”,特别优待我们这一带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让我们这一带人,在庄严、神圣的地方既得意,又风光。 
  “静宇”道人已经六十多岁了,过去一直是个农民。近几年来,宗教信仰不受阶级斗争限制了,气候一适应,他马上重新留了长发,束上了发髻,穿上了道袍、道靴,打上了白色裹腿,再加上飘飘冉冉的胡须,如果手捧拂尘,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改革开放后,他的懒骨头开始起作用,不愿种地下力了,经常被人请去做法事,获得了不少好处。尤其是上了年纪,眼睛花了,头发花了,心也花了,做法事的时候,两只眼睛总是在大闺女、小媳妇身上打转转。他已经厌烦了这种漂泊不定的道教活动,总想回到祖师顶,替神仙享受香火。就怕人家马寨人不同意,一直没有敢提出来。这一次,孙乃社专程来请他,“静宇”道人非常兴奋,打了小包裹,背了把雨伞就来了。  
  在孙乃社家里,两个人商量了很久,拿出了修复祖师顶的方案。“静宇”道人还答应,等事情办成了,给孙乃社抽成一定比例,孙乃社更加热心了这项公益事业。于是,亲自起草了“召子”,向四外村分发张贴。 
  事情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这里振臂一呼,响应的人竟然那么多。在起初的那些天里,信男善女犹如蚂蚁行雨一般,拥上了祖师顶。上去的人没有空手的,有的带了四五块砖,有的带了十几片瓦。因为在“召子”上有号召,凡是来捐钱的人,将按照贡献大小,分别刻写在功德碑上,所以,更多的人是为了捐钱而来。 
  “静宇”道人和孙乃社组织了一帮子人忙得不亦乐乎,饭都顾不上吃,每人发了方便面和矿泉水,兴奋地收集花花绿绿的票子,一天下来,收满了好几个纸箱子。夜里他们点上蜡烛,把票子整理成捆儿,交给孙乃社和“静宇”道人保管。因为事先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发了毒誓,没有人敢贪污这些敬奉神仙的钱。“静宇”道人很公平、很大方地代表神仙给大家发了不少的辛苦费,所以一干人等非常高兴,非常敬业。这“静宇”道人真是神奇,拿这么多的钱,在山上转了一圈儿,谁也不知道他把钱藏匿到哪里去了。第二天,照收不误。 
  这样下来,收到的钱拢到一块儿,远远超出了想象的数目,“静宇”道人给孙乃社分了一些,孙乃社嫌少,有点小争执,“静宇”道人宽大地又给了他一些,并且告诫他,这是香火钱,不可争执,不可声张,等庙院盖起了,石碑上刻着你的首功,你拿多少钱也买不到。 
  修庙工作终于要开工了,孙乃社原来打算让刘庆河来山上,主持开工典礼,“静宇”道人说:“一个小支部书记有什么了不起,我打算请县里的领导来!” 
  “静宇”道人测算了开工的黄道吉日,在这个日子到来的前几天,下山去走了一遭儿。果然,高楼乡的领导陪着县委抓宣传工作的邢副书记、统战部曹部长来到了祖师顶,举行了隆重的开工仪式。那个邢副书记对这里的环境赞不绝口,说跑遍全县,也没有发现这么幽静动人之处。曹部长原来在这里当过小公社书记,详细地给邢副书记介绍了当地的民风、民俗以及土特产什么的,让邢副书记倍加感慨。“静宇”道人乖巧得很,马上拿出纸笔,请上级领导题词,这位领导先是抬头望天,后是眉头紧皱,经过一番思索,欣然命笔: 
  奇峰兀立群峦间, 
  松涛石阵舞翩跹。 
  丽日当空耀盛世, 
  改革长剑破险关。 
  写毕,邢副书记竟然像那个醉酒的大诗人李白,有点癫狂,把一管新毛笔奋力掷在地上。一群人纷纷叫好,都说这诗太好了,好,实在好,非常好,好得很,好得出奇,好得没有比这首诗再好的了。至于如何个好法,紧紧围绕邢副书记转的一群人中,没有一个有学问的,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邢副书记心知肚明,这是一群人在无聊地恭维他,但也没有说破。自己正在陶醉之中,说破了,败大家的兴,也败自己的兴。 
  这一群领导,在山上活动时,只和“静宇”道人说话,把跑前跑后的孙乃社晾在了一边,让孙乃社的书袋子掉不出来,使孙乃社多少有点遗憾。只有邢副书记曾经把右手伸给他,让他用双手捧了一下,他感到非常兴奋,因为这是他一生中握过的最大官员的手。官员们走了以后,他舍不得洗这双手,说是怕把领导的仙气洗掉了。年轻人不屑一顾,笑着打趣他,表爷,你要是把胳膊砍下来,岂不是永远做个纪念了?孙乃社没有理他们,仔细地品味了邢副书记的诗,品了半天说:“这诗是无比的好了,平平仄仄的,只是欠缺一点歌颂道教的味儿。”“静宇”道人说:“怎么没有?这‘盛世’二字就包含进去了,只有盛世,才能修庙嘛。”孙乃社说:“对,对。还是道长的悟性高!”道长把这张纸恭恭敬敬地卷了起来,打算拿下山去,裱糊了以后,挂在显眼的部位,当做镇山之宝。 
  后来,悟性高的“静宇”道人,经常揣着香火钱到县统战部走动,肩上背着的大袋子里,装的是一些黄绢子,上面用红朱砂画满了像朝鲜文字那样的符咒,只有个别领导在场时,他都会神秘地送上一条,说是请领导把这条黄绢子,带在身边或者放在枕头底下,可以驱邪避灾,防小人作祟,保佑他升官发财。这些领导无不欣然地接受,并且真的悄悄地按照他的秘嘱办理,心理上很受安慰。在一些场合下,大家议论起来,都说这个“静宇”道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众人拾柴火焰高,“人才”终于当上了县里的政协委员,进入了参政议政的行列。倒是对建庙功劳最大的孙乃社,自从下山以后,得了一场大病,吃了十几服汤药不见回头。孙乃社心里想,八成是自己从山上拿回来的钱是不义之财,神仙不太喜欢,才用这种方式警示他。于是,就要把这些钱如数退还给“静宇”道人,道长说:“这是神仙给你的辛苦费,并不多,没有什么。”孙乃社的心一下子放宽了,这钱当然不用退了,当天就吃下了一大碗饭,病也好了起来。  
  办在声顶寺里边的马寨小学,因为刘庆河不同意恢复寺院,躲过了一场大劫。可是,家长们纷纷到刘庆河那里告状,说现在的小学越办越不像话,教学质量太差了,村里再不整顿一下,没有人肯送孩子去上学了。  
第65节 转正  
  马寨小学确实越办越不像话,自从刘庆立当上了校长后,教学的是清一色转正的民办教师。转正的民办教师,身份虽然变了,仍然是“本地造”。这些老师,离家里很近,都是“一头沉”,女人和孩子们分的责任田,当的是“地主”,教师就要天天回家给他们“扛长工”。一到农忙季节,学校里就会放假,一年四季都有农忙的时候,放假的次数不计其数。甚至不管农忙不农忙,只要哪个老师家里有事儿了,就不去学校上课。没有老师教了,学生们可以到学校外边的小河里摸螃蟹、捞蚂虾、逮小鱼儿,玩足了,玩够了,到岸上背起脏书包回家吃饭。家长以为孩子上学去了,其实,这些孩子不过是在外边玩了一天。这些农村孩子确实比城市里的孩子们幸福,学习的压力不大,一点也不像城市里的孩子,整天有写不完的作业。用迷信人的说法,这些城里的孩子,一定是欠了老师们的“文字债”,才托生到城市,专门写作业还债的。 
  刘庆立当上民办教师最早,转正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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