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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金瓶梅 (全本100回)作者:兰陵笑笑生-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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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鞋窄窄剪春罗,香体酥胸玉一窝。
          丽质不胜袅娜态,一腔幽恨蹙秋波。
        少顷,韩道国走出去了。爱姐因问:〃官人青春多少?〃敬济道:〃虚度二十六岁。〃敬济问:〃姐姐青春几何?〃爱姐笑道:〃奴与官人一缘一会,也是二十六岁。旧日又是大老爹府上相会过面,如何又幸遇在一处,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那王六儿见他两个说得入港,看见关目,推个故事,也走出去了。止有他两人对坐。爱姐把些风月话儿来勾敬济,敬济自幼干惯的道儿,怎不省得!便涎着脸儿,调戏答话。原来这韩爱姐从东京来,一路儿和他娘已做些道路。今见了敬济,也是夙世有缘,三生一笑,不由的情投意合,见无人处,就走向前,挨在他身边坐下,作娇作痴,说道:〃官人,你将头上金簪子借我看一看。〃敬济正欲拔时,早被爱姐一手按住敬济头髻,一手拔下簪子来。便笑吟吟起身,说:〃我和你去楼上说句话儿。〃一头说,一头走。敬济得不的这一声,连忙跟上楼来。正是:
          风来花自舞,春入鸟能言。
        敬济跟他上楼,便道:〃姐姐有甚话说?〃爱姐道:〃奴与你是宿世姻缘,今朝相遇,愿偕枕席之欢,共效于飞之乐。〃敬济道:〃难得姐姐见怜,只怕此间有人知觉。〃韩爱姐做出许多妖娆来,搂敬济在怀,将尖尖玉手扯下他裤子来。两个情兴如火,按纳不住,爱姐不免解衣仰卧,在床上交媾在一处。正是:
          色胆如天怕甚事,鸳帏云雨百年情。
        敬济问:〃你叫几姐?〃那韩爱姐道:〃奴是端午所生,就叫五姐,又名爱姐。〃霎时云收雨散,偎倚共坐。韩爱姐将金簪子原插在他头上,又告敬济说:〃自从三口儿东京来,投亲不着,盘缠缺欠。你有银子,见借与我父亲五两,奴按利纳还,不可推阻。〃敬济应允,说:〃不打紧,姐姐开口,就兑五两来。〃两个又坐了半日,恐怕人谈论,吃了一杯茶,爱姐留吃午饭,敬济道:〃我那边有事,不吃饭了,少间就送盘缠来与你。〃爱姐道:〃午后奴略备一杯水酒,官人不要见却,好歹来坐坐。〃 
        敬济在店内吃了午饭,又在街上闲散走了一回。撞见昔日晏公庙师兄金宗明作揖,把前事诉说了一遍。金宗明道:〃不知贤弟在守备老爷府中认了亲,在大楼开店,有失拜望。明日就使徒弟送茶来,闲中请去庙中坐一坐。〃说罢,宗明归去了。敬济走到店中,陆主管道:〃里边住的老韩请官人吃酒,没处寻。〃正说着,恰好八老又来请。就请二位主管相陪,再无他客。敬济就同二主管,走到里边房内,蚤已安排酒席齐整。敬济上坐,韩道国主位,陆秉义、谢胖子打横,王六儿与爱姐旁边佥坐,八老往来筛酒下菜。吃过数杯,两个主管会意,说道:〃官人慢坐,小人柜上看去。〃起身去了。敬济平昔酒量,不十分洪饮,又见主管去了,开怀与韩道国三口儿吃了数杯,便觉有些醉将上来。爱姐便问:〃今日官人不回家去罢了?〃敬济道:〃这咱晚了,回去不得,明日起身去罢。〃王六儿、韩道国吃了一回,下楼去了。敬济向袖中取出五两银子,递与爱姐。爱姐到下边交与王六儿,复上来。两个交杯换盏,倚翠偎红,吃至天晚。爱姐卸下浓妆,留敬济就在楼上阁儿里歇了。当下枕畔山盟,衾中海誓,莺声燕语,曲尽绸缪,不能悉记。爱姐在东京蔡太师府中,与翟管家做妾,曾扶持过老太太,也学会些弹唱,又能识字会写,种种可人。敬济欢喜不胜,就同六姐一般,正可在心上。以此与他盘桓一夜,停眠罢宿,免不的第二日起来得迟,约饭时才起来。王六儿安排些鸡子肉圆子,做了个头脑与他扶头。两个吃了几杯暖酒。少顷主管来,请敬济那边摆饭。敬济梳洗毕,吃了饭,又来辞爱姐,要回去。那爱姐不舍,只顾抛泪。敬济道:〃我到家三、五日,就来看你,你休烦恼。〃说毕,伴当跟随,骑马往城中去了。一路上分付小姜儿:〃到家休要说出韩家之事。〃小姜儿道:〃小的知道,不必分付。
        敬济到府中,只推店中买卖忙,算了帐目不觉天晚,归来不得,歇了一夜。交割与春梅利息银两,见一遭儿也有三十两银子之数。回到家中,又被葛翠屏噪聒:〃官人怎的外边歇了一夜?想必在柳陌花街行踏,把我丢在家中,独自空房,就不思想来家。〃一连留住陈敬济七八日,不放他往河下来。店中只使小姜儿,来问主管讨算利息。主管一一封了银子去。
        韩道国免不得又交老婆王六儿又招惹别的熟人儿,或是商客来屋里走动,吃茶吃酒。这韩道国先前尝着这个甜头,靠老婆衣饭肥家。况王六儿年纪虽老,风韵犹存,恰好又得他女儿来接代,也不断绝这样行业,如今索性大做了。当下见敬济不来,量酒陈三儿替他勾了一个湖州贩丝绵客人何官人来,请他女儿爱姐。那何官人年约五十余岁,手中有千两丝绵绸绢货物,要请爱姐。爱姐一心想着敬济,推心中不快,三回五次不肯下楼来,急的韩道国要不的。那何官人又见王六儿长挑身材,紫膛色,瓜子面皮,描的大大小鬓,涎邓邓一双星眼,眼光如醉,抹的鲜红嘴唇,料此妇人一定好风情,就留下一两银子,在屋里吃酒,和王六儿歇了一夜。韩道国便躲避在外边歇了,他女儿见做娘的留下客,只在楼上不下楼来,自此以后,那何官人被王六儿搬弄得快活,两个打得一似火炭般热,没三两日不来与他过夜。韩道国也禁过他许多钱使。
        这韩爱姐见敬济一去十数日不来,心中思想,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未免害木边之目,田下之心。使八老往城中守备府中探听。看见小姜儿,悄悄问他:〃官人如何不去?〃小姜儿说:〃官人这两日有些身子不快,不曾出门。〃回来诉与爱姐。爱姐与王六儿商议,买了一副猪蹄,两只烧鸭,两尾鲜鱼,一盒酥饼,在楼上磨墨挥笔,写封柬帖,使八老送到城中与敬济去,叮咛嘱付:〃你到城中,须索见陈官人亲收,讨回贴来。〃八老怀内揣着柬帖,挑着礼物,一路无词。来到城内守备府前,坐在沿街石台基上。只见伴当小姜儿出来,看见八老:〃你又来做甚么?〃八老与他声喏,拉在僻净处说:〃我特来见你官人,送礼来了。还有话说,我只有此等你。你可通报官人知道。〃小姜随即转身进去。不多时,只见敬济摇将出来。那时约五月,天气暑热。敬济穿着纱衣服,头戴着瓦楞帽,凉鞋净袜。八老慌忙声喏,说道:〃官人贵体好些?韩爱姐使我稍一柬帖,送礼来了。〃敬济接了柬帖,说:〃五姐好么?〃八老道:〃五姐见官人一向不去,心中也不快在那里。多上覆官人,几时下去走走?〃敬济拆开柬帖观看上面写着甚言词:
        贱妾韩爱姐敛衽拜,谨启情郎陈大官人台下:自别尊颜,思慕之心未尝少怠。向蒙期约,妾倚门凝望,不见降临。昨遣八老探问起居,不遇而回。闻知贵恙欠安,令妾空怀账望,坐卧闷恹,不能顿生两翼而傍君之左右也。君在家,自有娇妻美爱,又岂肯动念于妾,犹吐去之果核也。兹具腥味、茶盒数事,少伸问安诚意,幸希笑纳。情照不宣。外具锦绣鸳鸯香囊一个,青丝一缕,少表寸心。仲夏念日贱妾爱姐再拜
        敬济看了柬帖并香囊。香囊里面安放青丝一缕,香囊上扣着〃寄与情郎陈君膝下〃八字,依先折了,藏在袖中。府旁侧首有个酒店,令小姜儿:〃领八老同店内吃钟酒,等我写回帖与你。〃小姜不敢怠慢,把四盒礼物收进去了。敬济走到书院房内,悄悄写了回柬,又包了五两银子,到酒店内问八老:〃吃了酒不曾?〃八老道:〃多谢官人好酒,吃不得了,起身去罢。〃敬济将银子并回柬付与八老,说:〃到家多多拜上五姐,这五两白金与他盘缠,过三两日,我自去看他。〃八老收了银、柬,一直去了。敬济回家,走入房中,葛翠屏便问:〃是谁家送的礼物?〃敬济悉言:〃店主人谢胖子,打听我不快,送礼物来问安。〃翠屏亦信其实。两口儿计议,交丫鬟金钱儿拿盘子,拿了一只烧鸭,一尾鲜血,半副蹄子,送到后边与春梅吃,说是店主人家送的,也不查问。此事表过不题。
        却说八老到河下,天已晚了,入门将银、柬都付与爱姐收了。拆开银、柬,灯下观看,上面写道:
          爱弟敬济顿首字覆爱卿韩五姐妆次:向蒙会问,又承厚款,亦且云情雨意,祚席钟爱,无时少怠。所云期望,正欲趋会,偶因贱躯不快,有失卿之盼望。又蒙遣人垂顾,兼惠可口佳肴,锦囊佳制,不胜感激!只在二三日间,容当面布。外具白金五两,绫帕一方,少伸远芹之敬,优乞心鉴,万万。敬济再拜
        爱姐看了,见帕上写着四句诗曰:
          吴绫帕儿织回文,洒翰挥毫墨迹新。
          寄与多情韩五姐,永谐鸾凤百年情。
        看毕,爱姐把银子付与王六儿。母子千欢万喜,等候敬济,不在话下。正是:得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相投。有诗为证:
          碧纱窗下启笺封,一纸云鸿香气浓。
          知你挥毫经玉手,相思都付不言中。
    
  
  
    
       
    
  
  
    
      
第九十九回  刘二醉骂王六儿张胜窃听张敬济
        诗曰:
          
      白云山,红叶树,阅尽兴亡,一似朝还暮。多少夕阳芳草渡,
      潮落潮生,还送人来去。阮公途,杨子路,九折羊肠,曾把车轮误。
      记得寒芫嘶马处,翠官银筝,夜夜歌楼曙。右调《苏幕遮》
        话说陈敬济,过了两日,到第三日,却是五月二十日他的生日,后厅整置酒肴,与他上寿,合家欢乐了一日。次日早辰,敬济说:〃我一向不曾往河下去,今日没事,去走一遭,一者和主管算帐,二来就避炎暑,走走便回。〃春梅分付:〃你去坐一乘轿子,少要劳碌。〃交两个军牢抬着轿子,小姜儿跟随,径往河下在酒楼店中来。
        一路无词,午后时分到了,下轿进入里面。两个主管齐来参见,说:〃官人贵体好些?〃敬济道:〃生受二位伙计挂心。〃他一心只在韩爱姐身上,坐了一回便起身,分付主管:〃查下帐目,等我来算。〃就转身到后边。八老又早迎见,报与王六儿夫妇。韩爱姐正在楼上,凭栏盼望,挥毫作诗遣怀。忽报陈敬济来了,连忙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下楼来。母子面上堆下笑来迎接,说道:〃官人,贵人难见面,那阵风儿吹你到俺这里?〃敬济与他母子作了揖,同进阁儿内坐定。少顷,王六儿点茶上来。吃毕茶,爱姐道:〃请官人到楼上奴房内坐。〃敬济上的楼来,两个如鱼得水,似膝投胶,无非说些深情密意的话儿。爱姐砚台底下,露出一幅花笺,敬济取来观看。爱姐便说:〃此是奴家盼你不来,作得一首诗,以消遣闷怀,恐污官人贵目。〃敬济念了一遍,上写着:
          倦倚绣床愁懒动,闲垂锦帐鬓鬟低。
          玉郎一去无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时。
        敬济看了,极口称羡不已。不一时,王六儿安排酒肴上楼,拨过镜架,就摆在梳妆卓上。两个并坐,爱姐筛酒一杯,双手递与敬济,深深道个万福,说:〃官人一向不来,妾心无时不念。前八老来,又多谢盘缠,举家感之不尽。〃敬济接酒在手,还了喏,说:〃贱疾不安,有失期约,姐姐休怪。〃酒尽,也筛一杯敬奉爱姐吃过,两个坐定,把酒来斟。王六儿、韩道国上来,也陪吃了几杯,各取方便下楼去了,教他二人自在吃几杯,叙些阔别话儿。良久,吃得酒浓时,情兴如火,免不得再把旧情一叙。交欢之际,无限恩情。穿衣起来,洗手更酌,又饮数杯。醉眼朦胧,余兴未尽。这小郎君,一向在家中不快,又心在爱姐,一向未与浑家行事。今日一旦见了情人,未肯一次即休。正是生死冤家,五百年前撞在一处,敬济魂灵都被他引乱。少顷,情窦复起,又干一度。自觉身体困倦,打熬不过,午饭也没吃,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也是合当祸起,不想下边贩丝绵何官人来了,王六儿陪他在楼下吃酒。韩道国出去街上买菜蔬、肴品、果子来配酒。两个在下边行房。落后韩道国买将果菜来,三人又吃了几杯。约日西时分,只见洒家店坐地虎刘二,吃的酩酊大醉,軃开衣衫,露着一身紫肉,提着拳头走来酒楼下,大叫:〃采出何蛮子来!〃唬的两个主管见敬济在楼上睡,恐他听见,慌忙走出柜来,向前声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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