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下)[美]西奥图. 德莱塞-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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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自言自语。“他们一定是忘了。”
他看看另一只抽屉,又停住了。“数一数,”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他把手伸进第一只抽屉,拿起那叠钞票,让他们一扎扎地散落下来。 这些钞票有50元票面和100元票,一扎有10元。 他想他数了有十扎这样的钞票。“我为什么不关上保险柜?”
他心里自言自语,迟疑不决。“是什么使我还呆在这儿?”
回答他的是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你曾有过1万块钱的现钞吗?”
瞧,经理记得他从未有过这么多钱。他的全部财产都是慢慢攒起来的,现在却归他太太所有。他的财产总共价值4万多块——都要成为她的了。他想着这些,感到困惑。然后他推进抽屉,关上门,手放在锁钮上停住了。 这锁钮只消轻轻一旋,就可以将保险柜锁上,也就不再有什么诱惑了。可是他仍旧停在那里。最终,他走到窗边拉下窗帘。他又拉了拉门,在此之前,他已经把门锁上了。是什么使他这么多疑?他为什么要如此悄悄地走动?他回到柜台的一端,像是要在那里枕着胳膊,好好想一想。然后,他去开了他的小办公室的门,开亮灯。 他连写字台都打开了,坐在台前,开始胡思乱想。“保险柜是开的,”
一个声音说。“就差那么一小条缝。 锁还没锁上。”
经理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时,他又想起白天的全部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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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到眼前就有条出路。 那笔钱就能解决问题。 要是既有那钱又有嘉莉该有多好!他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眼睛盯着地板。“这办法怎么样?”
他心里问。 为找寻答案,他慢慢地抬起手来抓抓头。经理可不傻,还不至于会盲目地被这样的一念之差引入歧途,但是他今天的情况特殊。他的血管里流着酒。酒劲上了头,使他对眼前的处境有些头脑发热。酒也渲染了一万块钱可能为他带来的好处。他能看见这笔钱为他提供的大好机会。他能够得到嘉莉。啊,他真的能够得到她!
他可以摆脱他的太太,还有那封明天早上要谈的信。 他也不用给予答复了。 他回到保险柜旁,把手放在锁钮上。然后,他拉开门,把装钱的抽屉整个儿拿了出来。一旦抽屉完全展现在他面前,再想不去动它似乎很愚蠢了。 当然愚蠢。 嗨,有了这些钱,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和嘉莉生活很多年。天哪!
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紧张起来,好像一只严厉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恐惧地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 外面的人行道上有人拖着脚走过。 他拿起抽屉和钱,把它放回保险柜。 然后,他又将门半掩上。对于一个意志不够坚强,在责任与欲望之间徘徊不定的人所处的困境,那些良心上从不动摇的人很难理解,除非有人细细地向他们描绘。那些从未听过那内心深处幽灵般的时钟,用庄严的声音滴答滴答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应该”
、“你不应该”
、“你应该”
、“你不应该”
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对此加以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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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 这种思想斗争,不仅那些思维敏捷且很有条理的人会有。即使那些最愚蠢的人,当欲望驱使他去犯罪时,正义感也会去提醒阻止他,而且犯罪倾向越大,正义感也越强。 我们必须记住,这也许并不是对正义的认识,因为动物本能地畏惧罪恶,但并不基于它们对正义有所认识。人在受知识控制之前,仍旧受本能的支配。正是本能在提醒罪犯——正是本能(当不存在很有条理的推理时)
使罪犯有了危险感,害怕做错事。因此,每当人们第一次冒险,去干某种从未干过的罪恶勾当时,心里总会犹豫不决。思想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表达着欲望和克制。那些从未经历过这种思想困境的人,会喜欢下面的故事,因为它给人以启示。赫斯渥把钱放回去以后,又恢复了他那从容大胆的气度。没有人看见他,就他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晚上的酒劲还没有完全消失。 尽管在经历了那阵无名的恐惧后,他额头冒汗,手也发抖,但是他仍旧给酒气弄得满脸通红。 他几乎没注意到时间在消逝。 他又考虑了一遍自己的处境,眼睛老是看见那些钱,心里老是想着那些钱可派的用场。 他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又回到门口,又来到保险柜旁。 他伸手拉住锁钮,打开了保险柜。钱就在里面。看一看总不会有什么害处吧。他又拿出抽屉,拿起那些钞票。 这钞票多么光滑、多么结实、多么便于携带。也就是很小的一包而已。他决定拿走它们。是的,他要拿。他要把它们装进自己的口袋。他又看看那些钱,觉得口袋装不下。 对了,他的手提包!
手提包肯定行!
那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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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装下——全都装得下,而且没人会怀疑手提包。他走进小办公室,从墙角的架子上取下手提包。 他把包放在写字台上,出来走到保险柜旁。因为某种原因,他不想在外边的大房间里往包里装钱。他先拿了那些钞票,然后又拿了当天进的散钱。他要全部拿走。他把空抽屉放回去,推上铁门,差一点就关严了,然后站在旁边沉思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心里的那种犹豫不决,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却是千真万确的。赫斯渥无法让自己果断行事。他要好好想一想——仔细地考虑一下,决定这是否是上策。他这么想要嘉莉,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事又逼得他走投无路,他一直认为这是个上策,但是他还在犹豫。他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他带来什么恶果——他什么时候会遇到麻烦。 至于这件事本身对不对,他从未想过。 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决不会想到这一点。当他把所有的钱都装进手提包后,他突然想变卦。他不能这样做——不能!
想想这会成为多大的丑闻。还有那些警察!
他们会追捕他的。 他得逃走,但逃到哪里去呢?唉呀,成为一个躲避法律的逃犯是多么可怕!
他拿出两个抽屉,把所有的钱又放了回去。慌乱中,他忘了自己在干什么,把钱放错了抽屉。当他关上保险柜的门时,他想起没放对,又把门打开。 两只抽屉弄错了。他把抽屉拿出来,重新放好钱,可是这时恐惧感消失了。为什么要害怕呢?
他手里还拿着钱时,保险柜的锁咔嗒一响,锁上了!是他锁的吗?
他抓住锁钮使劲地拉。 锁死了。 天哪,现在他肯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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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关系了。当他一意识到保险柜的确锁上了。他额头直冒冷汗,身上一个劲地抖。他看了看周围,立刻作了决定。现在不能耽搁了。“就算我把钱放在保险柜顶上,”
他说,“然后走开,他们照样会知道是谁拿的。我是最后一个关门的。另外,还会发生其它的事情。”
他立刻变成了行动果断的人。“我得离开这里,”
他想。他慌慌忙忙地走进他的小房间,取下他的轻便大衣和帽子,锁好写字台,拎起手提包。 然后,他关了所有的灯,只留下一盏亮着,开门出来。 他试图装出平日里那副自信的样子,但几乎做不到。他很快就后悔了。“但愿我没干这个,”
他说,“这是个错误。”
他照直沿着街走下去,碰到一个认识的查夜人在检查门户,还打了声招呼。 他得出城去,而且要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火车,”
他想。他立刻取出怀表看了看。 这时快1点半了。走到第一家药店,他看见店里有个长途电话间,于是停了下来。 这是家很有名气的药店,装有私人电话间。“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
他对夜班职员说。后者点点头。“请接1643,”
他查到了密执安中心火车站的号码后,对总机说。 很快就接通了售票员。“去底特律有什么时间的火车?”
他问。那人说了几个开车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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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夜里没有车了吗?”
“没有挂卧铺车厢的车。 噢,对了,还有一班,”
他补充说。“有一班邮车3点钟从这里开出。”
“好的,”
赫斯渥说。“那班车什么时候到达底特律。”
他在想。 只要他到了底特律,从那里过河进入加拿大,他就可以从从容容地去蒙特利尔了。当他得知火车中午就到,心里感到轻松了一些。“马休要到9点才会打开保险柜,”
他想。“他们中午之前是找不到我的行踪的。”
这时,他想起了嘉莉。 他若想真的得到嘉莉,必须火速行动。 她得一起走。 他跳上旁边最近的一辆马车。“去奥登公寓,”
他厉声说。“如果你跑得快,我加你一块钱。”
车夫鞭打他的马,使它做出飞奔的样子,不过还是比较快。 一路上,赫斯渥想好了怎么去做。 到了公寓,他急忙跨上台阶,照旧按铃叫醒了女仆。“杜洛埃太太在家吗?”
他问。“在家,”
女孩吃惊地说。“告诉她马上穿好衣服到门口来。 他丈夫受了伤,人在医院里,他要见她。”
女仆看到这个人紧张而郑重的神情,相信了,急忙上楼去。“什么?”
嘉莉说。 她点亮煤气灯,找衣服穿。“杜洛埃先生受了伤,人在医院里,他要见你。马车在楼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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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飞快地穿好衣服,很快下来了,除了几件必需品,什么都没有拿。“杜洛埃受伤了,”
赫斯渥说得很快。“他要见你,快走。”
嘉莉完全被弄糊涂了,想也没想就相信了这一切。“上车吧,”
赫斯渥说,扶她上了车,随后自己也跳上车。车夫开始调转马头。“去密执安中心火车站,”
他站起身来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以免嘉莉听见。“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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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亡命逃犯:灵魂受困
马车刚走了一小段路,嘉莉就镇定了下来,夜晚的空气使她完全清醒了。“他出什么事了?伤得重吗?”
“不是很重。”
赫斯渥神情严肃地说。他被自己的处境弄得心慌意乱,现在既然嘉莉已经在他身边,他只想平安地逃脱法网。 因此,除了明显有助于实现他的计划的话以外,他什么也不愿意说。嘉莉没有忘记,她和赫斯渥之间还有未了结的事,但是她现在很焦虑,也就顾不上想它了。 她只想结束这段奇怪的旅程。“他在哪里?”
“在南区,离这里很远,”
赫斯渥说。“我们得乘火车去,这样最快。”
嘉莉没再说话,马在继续奔跑。夜间城市的古怪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着那长长的、一排排向后退去的路灯,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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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着那些黑暗沉默的房屋。“他怎么受的伤?”
她问——意思是到底伤得怎样。赫斯渥懂得她的意思。 除非不得已,他不愿意多撒一句谎,但是在他脱险之前,他不想嘉莉有任何抗议。“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他说。“他们只是叫我来找你,把你带去。 他们说没必要惊慌,只是我必须带你去。”
这个人的态度严肃,嘉莉相信了他,于是她不再说话,心里犯着嘀咕。赫斯渥看看表,催车夫再快点。就一个处境如此微妙的人而言,他倒是出奇地冷静。 他一心只想着,最重要的是赶上火车,悄悄离开。 嘉莉看上去很温顺,他暗自感到庆幸。他们及时到达了车站,他扶她下车后,递给车夫一张5块的钞票,赶忙进站。“你等在这里,”
到了候车室,他对嘉莉说,“我去买票。”
“我能赶上去底特律的火车吗?”
他问售票员。“还有4分钟,”
售票员说。他小心翼翼地付了两张票的钱。“那地方远吗?”
当他匆匆回来时,嘉莉说。“不太远,”
他说。“我们得马上上车。”
在进口处,他把她推在前面走。 检票员检票时,他站到她和检票员之间,挡住她的视线,然后赶快跟上去。站内停着一长列快车和客车,还有一两辆普通的硬席客车。 因为这班火车是最近新开的,乘客不会多,所以只有一两个列车机务员等在那里。 他们上了后面的一辆硬席客车。 刚坐下,就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叫喊声:“乘客们,请上车!”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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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开动了。嘉莉开始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这样来到一个火车站——但是没有说话。整个这件事情都是这样异常,她对自己心里想的事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