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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蘇東坡傳015-第2节

小说: 蘇東坡傳015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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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忌以至如是。且人道所立者、以有義而無逃於天地之間者,莫如君臣。軾之所為忍出於此,其能知有君臣之義乎?為人臣者苟能充無義之心往之以為利,則其惡無所不至矣……軾萬死不足以謝拢龝r,豈特在不赧不有而已。伏望陛下付拭有司論如大不恭,以戒天下之為人臣子者。不勝忠憤懇切之至。』 

  另一御史的彈劾表裡,完全是強詞奪理的指責。在蘇枺碌胶萆先瓮局校鵀閺埵蠄@寫了一篇記。在此一篇文章裡,蘇枺抡f:『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則忘其身,必不仕則忘其君。』這是孟子對孔夫子參政態度的概要結語。那位御史在他忠君報國的熱情之下,極力想勸服皇帝相信蘇軾正倡邪說異端,實在大逆不道,他說:『天下之人,仕與不仕,不敢忘其君。而獨蘇軾有不仕則忘其君之意,是廢為臣之道爾。』 

  李定舉了四項理由說明為什麼應當處蘇枺滤佬獭T谧嗾虑懊嫘蜓灾校f:『蘇軾初無學術,濫得時名,偶中異科,途叨儒館。』他又接著說蘇枺录膘东@得高位,在心中不滿之下,乃譏訕權要。其當殺理由之一是,皇帝對他寬容已久,冀其改過自新,但是蘇枺戮懿粡拿A硪粋當殺的理由是,雖然蘇枺滤鶎懺娭闹嚋薄,但對全國影響甚大。『臣叨預執法,職在糾奸,罪有不容,豈敢苟止?伏望陛下斷自天衷,特行典憲,非特沮乖後之氣,抑亦奮忠良之心,好惡既明,風俗自革。』 

  審問在八月二十日開始,被告自稱年四十四歲(按西方計算法為四十二歲),然後敘述世系、籍貫、科舉考中的年月,再敘歷任的官職。又把由他推耍楣俚牧谐鲂彰驗榇蟪紴閲遗e耍死u充任公職之賢與不賢,與其本人之賢德大有關系,自然甚屬重要。據說,他自為官始,曾有兩次記過記錄。一次是他任職鳳翔為通判時,因與上官不和而未出席秋季官方儀典,被罰紅鋼八斤。另一次是在杭州任內,因小吏挪用公款,他未報呈,也被罰紅銅八斤。『此外,別無不良記錄。』 

  最初,蘇枺鲁姓J他游杭州附近村莊時所作的那首詩,對農民食無⑶嗝缳J款之弊端,曾出怨言,以及彈劾表章中之其它若乾情節。他想不起曾寫過其它與時政有關的詩文。有好幾天內,他否認給朋友寫過諷刺詩,一直聲稱無罪。至於何者應視為毀謗朝廷,何者不應視為毀謗朝廷,頗難斷言。還有,何者構成『毀謗』,亦復如此。但是在八月十三日,他決定服罪。他承認曾寫諷刺詩譏刺當政,且與朋友以此等詩互相投寄。不過他『並未耄Рm』,至於內容如何,解釋容有不同而已。在審訊期間,他奉命在下列一道供詞上簽字:『入館多年,未甚插進,兼朝廷用人多是少年,所見與軾不同,以此撰作詩賦文字譏諷。意圖眾人傳看,以軾所言為當。』蘇枺碌呐笥旬斨校腥湃耸艿綘窟B,有一百多首詩在審問時呈閱,每一首都由作者自行解釋。因為蘇軾措詞精煉,用典甚多,幸而有此審問記錄,我們得見作者自己對好多文句的闡述分析。只有讀者完全了解那些典故,纔能把握文內的含義。我讀詩一向對那類詩避而不觀,因為那些耄в鳌⑹穼崳夹枰獑为毥忉專x來甚感吃力,作者自己賣弄學問,為讀者加重負擔,殊為無謂。其實這樣炫耀也並不困難,因為數百年來,蘇詩的評注家一直忙著在歷史和唐詩裡發掘蘇詩用典的出處。 

  對蘇枺碌闹缚兀械氖譅繌姟W钣腥さ闹缚刂校幸粭l是寫兩株老柏的七律。詩裡說柏樹『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這兩句詩認為是對皇帝大不敬,因為龍是皇帝的象征,而今皇帝正在位,作者應當說有龍在天,不應當說在九泉地下。另外還有一首牡丹詩,在詩內作者嘆造物之巧,能創造出牡丹種類如此之繁多。御史解釋此詩為諷刺新當政者能制定如此多之種種捐稅。《菊賦》的序言裡曾提到吃妃菊的苦種籽,御史認為作者是在直接諷刺全境百姓的貧窮,尤其是指朝廷對官吏薪俸的微薄。『生而盲者不識日』是諷刺科舉考生的溌獰o知,諷刺考生不通儒學,只知道王安石在《三經新義》裡對經書的注釋。 

  蘇枺略趯Ψ酱蟛糠种缚厣希继拱壮姓J在詩中批評新政,自然有憤怒之感、失望之聲,足以表明自己對當道的苛酷批評,罪有應得。 

  在給朋友駙馬王詵的若乾首詩裡, 有一行詩是坐聽『鞭答不呻呼。 』又說,『救荒無術歸亡通』。他也提到『虎難摩』,是為政貪婪的象征。在給朋友李常的詩裡,他確是說在密州『灑涕循城拾棄孩。』那些男屍、女屍、嬰屍都餓死於路也,當時確是『為郡鮮歡』。關於他給朋友孫覺的詩裡,有一行說二人相約不談政治,是真在一次宴席上約定,誰談政治,罰酒一杯。在給曾鞏的一首詩裡(曾鞏官位不高,但是一代古文大家人他說厭惡那些『股耳如惆蟬』的小政客。在他給張方平的詩裡,他把朝廷比為『荒林惆蟄亂』和『廢沼蛙蟈淫』,又說自己『遂欲掩兩耳』。在給范鎮的詩裡,他直言『小人』,我們也知道在給周郎的詩裡,他把當權者暗比做『夜果』。在寫杭州觀潮時,他說枺H糁跻猓簯坛恹u變桑田』。 

  在他一個好友劉恕罷官出京時,他寫了兩首詩給他,把那詩仔細看一下,也頗有趣。並且可以了解官吏的憤怒,也可略知蘇詩字裡行間的含義。若按字面譯成英文而不加注釋,便毫無意義可言。其中一首說: 

  敢向清時怨不容,直嗟吾道與君枺

  坐談足使淮南懼,歸向方知冀北空, 

  獨鶴不須驚夜旦,群鳥未可辨雌雄。 

  蘇枺鲁姓J他很佩服這位朋友,所以用孔子的不怨不容這種說法把他比孔子。第二行指枺鼭h大經學家派弟子枺械牡涔省5谌兄肝鳚h蕭何以智勇在朝收平淮南王之亂於無形。第六行指良馬出於冀北,又進而指韓愈馬說中的伯樂過冀北之野,而冀北駿馬遂空一事,亦指滿朝已無真纔賢士。第五行指鶴立雞群,亦即賢人與小人之比,耄Шx即在朝之庸庸碌碌者,皆雞鴨之輩,於是午夜長鳴非鶴莫屬。最後一行更易令人致怒,因為詩經上有兩廳「俱曰予拢l識鳥之雌雄?』等於說朝廷上只有一群烏鴉,好壞難辨。 

  他給那位朋友的第二首諷刺詩如下: 

  仁義大捷徑,詩書一旅亭。 

  相誇緩若若,猶誦麥青青。 

  腐鼠何勞嚇,高鴻本自冥。 

  顛狂不用喚,酒盡漸須醒。 

  這首詩的前三行指的是虛偽的讀書人侈談仁義,實則以此為求取功名富貴的階梯,並對官場榮耀表示鄙夷之意。『麥青青』一典,按蘇枺碌囊馑迹怯汕f子論追求利祿官爵的人而來,那些人一生迷戀官爵,埋葬時口中含有珍珠,但是他們的墳墓早晚會夷為青青的麥田。第四行包含另一個莊子上的典故。楚王願以高位請莊子去做官,莊子謝絕,並且告訴國王的使者一個故事:有一個專吃腐肉的烏鴉,找到了一個腐敗的老鼠,正在一棵樹上大享其美味,這時一只仙鶴趕巧從旁飛過,烏鴉以為仙鶴來搶它的美味,就發出尖叫的聲音想把仙鶴嚇走,但是仙鶴高飛到白雲中去了。這個故事的含義,就是蘇枺聦π∪说臓帣酄幬徊恍家活櫋!

  我有一種想法,我覺得蘇枺聲詾橐驅懺姸徊丁⑹軐彏橛腥ぃ欢ㄒ栽诜ㄍド现v解文學上的典故為樂事。 

  當時大家深信蘇枺聦Τ⒅翞椴痪矗旬斦弑葹閱柰埽葹閱柘s,比為夜裊, 比為吃腐鼠的烏鴉, 比為禽場中的雞鴨。最使人不能忍受的是罵他們為『沐猴而冠』,不是人而裝人。總之,蘇枺率强床黄鹗娣A、李定那等人,那麼舒稟、李定為什麼要對蘇枺掠泻酶心兀俊

  審問終結,大概是十月初,證據呈給皇帝。牽連的人很多,尤其是駙馬王詵,在審問時牽扯到他,因為他曾和蘇枺陆粨Q過各種禮物贈品。皇帝下令凡與蘇枺陆粨Q過詩文的人,都得把手中的詩文呈上備查。 

  仁宗的皇後,她一向支持蘇枺拢@時染病而死。她死前曾對皇帝說:『我記得蘇枺碌苄侄酥羞M士時,先帝很高興,曾對家人說,他那天為子孫物色到兩個宰相之纔。現在我聽說蘇枺乱驗閷懺娬軐弳枴_@都是小人跟他做對。他們洠Хㄗ釉谒恼兩险颐。F在想由他的詩入他於罪。這樣控告他不也太無謂了嗎?我是不中用了,你可別冤屈好人,老天爺是不容的。』這些話實際上等於遺言。 

  在十月十三日,御史們將案子做了個提要,送呈給皇帝御樱АS伸短嶂畣剩缸油涎恿诵┤兆印LK枺略讵z中等待案子的結果和自己的命呒字H,發生了一件神秘的事情。 

  數年之後,蘇枺赂嬖V朋友說:『審問完畢之後,一天晚上,暮鼓已然敲過,我正要睡覺,忽然看一個人走進我的屋子。一句話也洠дf,他往地上扔下一個小箱子做枕頭,躺在地上就睡了。我以為他是個囚犯,不去管他,我自己躺下也睡了。大概四更時分,我覺得有人推我的頭,那個人向我說:『恭喜!恭喜!』我翻過身子問他什麼意思。他說:『安心睡,別發愁。』說完帶著小箱子又神秘的走了。 

  『事情是這樣,我剛受彈劾時,舒稟和另外幾個人,想盡方法勸皇帝殺我,可是皇帝根本無殺我之意,所以暗中派宮中一個太監到監獄裡去觀察我。那個人到了我的屋子之後,我就睡著了,而且鼻息如雷。他回去立即回奏皇帝說我睡得很沈,很安靜。皇帝就對侍臣說:「我知道蘇枺蚂缎臒o愧!」這就是後來我被寬恕貶謫到黃州的緣故。』 

  遇有國喪,國家總要大赦,所以依照法律和風俗,蘇枺率菓敨@赦的。那些御史本打算把反對派乘此機會一網打盡,如今倘若一大赦,他們的心血豈不完全白費!李定和舒稟十分懮悶。這時,李定奏上一本,對可能合乎赦罪的那些犯人,力請一律不得赦免。舒稟並進而奏請將司馬光、范鎮、張方平、李常和蘇枺铝硗獾奈鍌朋友,一律處死。 

  副相王掛在諸御史的逼促之下,一天突然向皇帝說:『蘇軾內心有址粗狻!弧

  皇帝大感意外,回答說:『他容有其他過錯,他決無址粗猓銥楹芜@麼說?』 

  王掛於是提起在蘇枺碌陌貥湓娧e說龍在九泉一事,那含義是將來某人命定要成天子,要自暗中出現,此人出身寒微。但是皇帝只說:『你不能這樣看詩。他吟哦的是柏樹,與我何乾?』 

  王掛於是沈默無言。章停,當時還是蘇枺碌呐笥眩瑸樘K枺孪蚧实坜q解說,龍不僅是天子的象征,也可以指大臣,於是從文學上引出例句,用以支持自己的理論。 

  蘇枺碌呐笥殉噬系淖C物都審查完畢,皇帝指定自己近人重行查閱。根據御史的案子提要,此種毀謗朝廷要判流放,或是兩年勞役,在蘇枺逻@樣的案子,比較嚴重,應當是削官兩極。自法律上看,理當如此。因案情重大,尚待皇帝親自決定。 

  在十一月二十九日,使舒稟、李定大失所望,宮廷官員發出了拢I,把蘇枺沦H往黃州,官位降低,充團練副使,但不准擅離該地區,並無權簽署公文。 

  在受到牽連的人之中,三個人受的處罰較重。駙馬王詵因泄露機密與蘇枺拢瑏K時常與他交換禮物,並且身為皇親,竟不能將此等毀謗朝廷的詩文早日交出,削除一切官爵。第二個是王鞏,他並洠奶K枺率种械玫绞颤N毀謗詩,他顯然是無辜受累,也許是為了私人仇恨的緣故,御史們要處置他。隨後幾年,蘇枺虏粩嗵崞鹜蹯柟趟芾邸N覀冎劳蹯柕纳莩奚盍晳T,這次發配到遙遠的西北去,日子是夠他消受的。 

  第三個是於由。他曾奏請朝廷赦免兄長,自己願迹一切官位為兄長贖罪。在證據上看,子由並不曾被控收到什麼嚴重的毀謗詩,但是因為家庭關系,他遭受降職的處分,眨礁甙玻x兄長被拘留的黃州約有一百六十裡,任蛑菥票O。 

  其他人,張方平與其他大官都是罰紅銅三十斤,司馬光和范鎮和蘇枺碌氖藗別的朋友,都各罰紅銅二十斤。 

  在舊年除夕,蘇枺卤会尦霆z,在監中共度過四個月又二十天。出了枺墙直泵娴谋O獄大門,他停了一會兒,用鼻子嗅了嗅空氣,感覺到微風吹到臉上的快樂,在喜鵲吱喳啼叫聲中,看見行人在街上騎馬而過。 

  他真是積習難改,當天他又寫了兩首詩。詩裡說:『卻對酒杯渾似夢,試拈詩筆已如神。』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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