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1]_派派小说-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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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溪的报务员收到孤山发来的电报,大感惊诧。拍来的电码虽然断断续续,意思却可以懂得:有两个人被困在山顶,一个患了肺炎。糟了,但望天保佑他们!人帮不了忙。至少是眼前不行。风雪越来越紧。24小时后,电线又传来一段电文。这次却语无伦次了,说是木屋四周有恶兽,有白翼天使,还有在暴风雪中目光如火炬般发亮的恶魔。后来的摩尔斯电码便不知所云了。
艾斯特洛把他虚弱的同伴抱回床上。翌晨,卡尼又几次半昏半醒地爬到桌子前,敲键发报。但是,风雪交加,电线损毁,北溪收不到电报。
傍晚时分,艾斯特洛把神志不清的卡尼送回床上盖好,自己出去捡柴。回屋时看见卡尼坐在电报机前,面容宁静。
“史蒂芬,”卡尼安详地说,“我快死了。可是,史蒂芬,”他眼睛烧得通红地哀求,“等我确实死了再埋我。可能我只是一阵昏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千万,不要,把我活埋……”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艾斯特洛悲伤的目光望着他,黯然地郑重答应了。
后来几天的情况,艾斯特洛一一记载在日记里。那天晚上,卡尼从床上起来,摸到桌子前坐下,死了。艾斯特洛验了他的脉搏和呼吸,断定他已经咽了气。
艾斯特洛在高积的雪堆里挖了一个洞,把尸体放进去,祈祷之后,将雪铲入盖好。这一夜他噩梦频繁。
第二天早上,他下床去添炉火,卡尼赫然坐在桌子前,不动,不说话,睁大眼睛瞪着。
艾斯特洛吓得不敢相信。他丢下尸体,整天在外面雪堆间乱闯,寻找食物。傍晚,他鼓起最大的勇气,要自己面对现实,他把卡尼的尸体重又浅埋在雪里。行囊中还有半瓶白兰地酒。他把酒喝光,上床睡觉。
早晨起身,他以极大的意志力量,强逼自己走出内室。他哆嗦颤抖,站了足足1分钟,才打开房门,踏进正屋。
卡尼又和上次一样,坐在桌子前。
“我一定要保持理智,清醒到底,”艾斯特洛在日记中写道,“这样,如果他再回来,我才知道怎么办。”他又终日在树林里东荡西走,彻底自我分析检讨。认为大概是幻觉,但绝对没有发疯。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他回到木屋,猛地打开大门。
卡尼还坐在桌旁。
那天晚上第三次埋葬尸体之后,艾斯特洛不敢上床睡觉了。他坐在桌子前,面对着空椅,强撑着不肯入睡。但终于疲乏不支,倒头向前。
微弱的晨曦惊醒了他。在昏暗光线中只见形影模糊的卡尼又坐在对面。两眼茫然凝视着虚无。
艾斯特洛在日记上写道:“天呀!”这是日记上最后一句话。
救援队到达木屋时,木屋里不像有人的样子。烟囱不冒烟。雪地上有很深的脚印,从门口直到一处掘有怪异大坑的雪堆。医生推开大门,屋里毫无动静,寒冷砭骨。桌旁坐着两个死人。
两人头上都有弹孔。艾斯特洛向前倾倒在一滩血里,现在血已凝固。手枪落在松开的右手下面的地板上。卡尼端坐在椅子上,睁着两眼,面容平静。
“既是谋杀,又是自杀!”报务员叫道。
医生检验了尸体,道:“不是谋杀。”又摸摸卡尼的额头道:“头上没有血迹。中弹时已经死了,我想是已经冻硬了。”
医生翻看了艾斯特洛的日记,然后出去看雪地足迹。回来后,他点起烟斗,一面吸烟一面想,末了说:
“如果我们知道艾斯特洛有梦游症,我就可以十拿九稳了。照我看这件事是这样的。艾斯特洛在夜里梦游,把尸体从雪里挖出来,放在他最后看见亡友活着时所坐的椅子上。为什么?也许是他孤独一人怕得要命。也许是潜意识作怪,要遵守他对卡尼许下的庄重诺言,要绝对证实已经死亡了才埋。这至少可以说明开枪的原因。无论如何,他曾经把尸体挖出来又埋进去,埋进去又挖出来。
“第二次尸体出现之后,艾斯特洛一定曾受自己微妙本能的警告,要自己务必保持清醒。但是自然的力量太大,他又睡着了,梦游症再度作祟,支配着他行动。在这种打击之下,他终于精神崩溃了。”
他们毁了艾斯特洛的日记。两个尸体也沉在山上的湖里。
最美好的时刻
…
人,在他的一生中有一段最美好的时刻。
记得我的这一时刻出现在八岁那一年。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我突然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洒满了月光,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温暖的空气里充满了梨花和忍冬树丛发出的清香。
我下了床,踮着脚轻轻地走出屋子,随手关上了门,母亲正坐在门廊的石阶上,她抬起头,看见了我,笑了笑,一只手拉我挨着她坐下,另一只手就势把我揽在怀里。整个乡村万籁俱寂,临近的屋子都熄了灯,月光是那么明亮。远处,大约一英里外的那片树林,黑压压地呈现在眼前。那只看门狗在草坪上向我们跑来,舒服地躺在我们脚下,伸展了一下身子,把头枕在母亲外衣的下襟。我们就这样待了很久,谁都不出声。
然而,在那片黑压压的树林里却并不那么宁静——野兔子和小松鼠、负鼠和金花鼠,它们都在那儿奔跳、欢笑;还有那田野里,那花园的荫影处,花草树木都在悄悄地生长。
那些红的桃花,白的梨花,很快就会飘散零落,留下的将是初结的果实;那些野李子树也会长出滚圆的、像一盏盏灯笼似的野李子,野李子又酸又甜,都是因为太阳烤炙的,风雨吹打的;还有那青青的瓜藤,绽开着南瓜似的花朵,花朵里满是蜜糖,等待着早晨蜜蜂的来临,但是过不了多久,你看见的将是一条条甜瓜,而不再是这些花朵了。啊,在这无边无际的宁静中,生命——这种神秘的东西,它既摸不着,也听不见。只有大自然那无所不能,温柔可爱的手在抚弄着它——正在活动着,它在生长,它在壮大。
一个八岁的孩子当然不会想得那么多,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正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宁静中。不过,当他看见一颗星星挂在雪松的树梢上时,他也被迷住了;当他听见一只模仿鸟在月光下婉转啼鸣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当他的手触到母亲的手臂时,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安全、那么舒坦。
生命在活动,地球在旋转,江河在奔流。这一切对他来说也许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也许已经使他模糊地意识到: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最美好的时刻。
雨巷和雨巷诗人
…
戴望舒是20年代后期步入文坛的诗人。因发表脍炙人口的《雨巷》一诗,而有“雨巷诗人”之称。
《雨巷》全诗是这样的: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支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静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这首诗写于1927年,是一首象征性的诗。诗中的“雨巷”,狭窄破旧,阴暗潮湿,断篱残墙被迷茫的凄风苦雨笼罩着。从这雨巷我们可以联想到当时令人窒息的时代气氛,“风雨如磐”的社会面影。诗中那个“我”,一腔愁绪,满腹哀怨,正是当时被环境憋得透不过气来的人们的精神状态的写照。他们带着心灵上的创痛在思索着,追求着。而那梦幻般出现又幽灵一样地消逝的丁香姑娘,不就是作者热切追求而实际上不可能得到的希望的象征吗?
戴望舒前期的诗师法象征派,法国的魏尔伦,中国的李金发,对他都有影响。《雨巷》表面上是言情,写的是思慕追求一位有着丁香素质的少女而不可得,实则是象征在生活的重压下一部分人的精神状态。它是一幅想象画,一幅象征性的写意画,是诗人想象中的一个场面,意识流动中的一个境界。在诗的内容上他注重诗意的完整和明朗,在形式上不刻意雕琢。《雨巷》幽微精妙,意境也多少有些朦胧,但可以读懂,且耐人寻味。
《雨巷》这首诗情调是低沉了一点,境界是灰暗了一点,但构成的是具有诗情画意的意境;“我”和丁香姑娘的形象是过于哀伤了一点,但能引起读者的美学感应和共鸣;诗的韵律是不够爽亮匀称,但清新空灵,耐人吟咏。《雨巷》不失为一首好诗。
知心的礼物
…
我第一次跑进魏格登先生的糖果店,大概总在4岁左右,现在时隔半世纪以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间摆满许多1分钱就买得到手的糖果的可爱铺子,甚至连它的气味好像都闻得到。魏格登先生每听到前门的小铃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必定悄悄地出来,走到糖果柜台的后面。他那时已经很老,满头银白细发。
我在童年从未见过一大堆这样富于吸引力的美味排列在自己的面前。要从其中选择一种,实在伤脑筋。每一种糖,要先想象它是什么味道,决定要不要买,然后才能考虑第二种。魏格登先生把挑好的糖装入小白纸袋时,我心里总有短短一阵的悔痛。也许另一种糖更好吃吧?或者更耐吃?魏格登先生总是把你拣好的糖果用杓子舀在纸袋里,然后停一停。他虽然一声不响,但每一个孩子都知道魏格登先生扬起眉毛是表示给你一个最后掉换的机会。只有你把钱放在柜台上之后,他才会把纸袋口无可挽回地一扭,你的犹豫心情也就没有了。
我们的家离开电车道有两条街口远,无论是去搭电车还是下车回家,都得经过那间店。有一次母亲为了一件事——是什么事我现在记不得了——带我进城。下了电车走回家时,母亲便走入魏格登先生的商店。
“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可以买。”她一面说,一面领着我走到那长长的玻璃柜前面,那个老人也同时从帘子遮着的门后面走出来。母亲站着和他谈了几分钟,我则对着眼前所陈列的糖果狂喜地凝视。最后,母亲替我买了一些东西,并付钱给魏格登先生。
母亲每星期进城一两次,那个年头雇人在家看小孩几乎是未之前闻的事,因此我总是跟着她去。她带我到糖果店买一点果饵给我大快朵颐,已成为一项惯例。经过第一次之后,她总让我自己选择要买哪一种。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望着母亲给人一些什么,那人就给她一个纸包或一个纸袋。慢慢地我心里也有了交易的观念。某次我想起一个主意。我要独自走过那漫长的两条街口,到魏格登先生的店里去。我还记得自己费了很大气力才推开那扇大门时,门铃发出的叮当声。我着了迷似的、慢慢走向陈列糖果的玻璃柜。
这一边是发出新鲜薄荷芬芳的薄荷糖。那一边是软胶糖。颗颗大而松软,嚼起来容易,外面撒上亮晶晶的沙糖。另一个盘子里装的是做成小人形的软巧克力糖。后面的盒子里装的是大块的硬糖,吃起来把你的面颊撑得凸出来。还有那些魏格登先生用木杓舀出来的深棕色发亮的脆皮花生米——1分钱两杓。自然,还有长条甘草糖。这种糖如果细细去嚼,让它们慢慢融化,而不是大口吞的话,也很耐吃。
我选了很多种想起来一定很好吃的糖,魏格登先生俯过身来问我:“你有钱买这么多吗?”
“哦,有的,”我答道,“我有很多钱。”我把拳头伸出去,把五六只用发亮的锡箔包得很好的樱桃核放在魏格登先生的手里。
魏格登先生站着向他的手心凝视了一会,然后又向我打量了很久。
“还不够吗?”我担心地问。
他轻轻地叹息。“我想你给我给得大多了。”他回答说,“还有钱找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