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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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切仿佛都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进行的。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说得清的感受,仿佛不是现实中的境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对方的气息引导着心在摸索着前行:走向深山,走向大海,走向峡谷,走向峭壁,走上不可企及的峰巅,走进深不可测的谷底。他们深深地沉醉在对方的气息中,和谐地相拥着向前行走,在行走中体验着着失重,体验着升腾,体验着心的惊惧与兴奋,体验着能量的聚集与释放,体验着大悲大喜的激越,体验着酣畅淋漓的癫狂。直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对方的气息,包括自己。仿佛一切都在行走中被消解、被融化,与天地合为一体了。
过了许久,周东进睁开眼睛,他看见陈简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开来,轻柔地萦绕在他的胸前、肩头、颈下。他忍不住撩起长发轻轻地吻着,长发中飘散出的那种淡淡的幽香,使他在沉醉中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宁静。
周东进很奇怪此刻自己的心境为什么会如此安宁,他刚刚做了一件极其鲁莽极其荒唐的事。他和陈简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是来找她修改设计方案的,是来向人家请教请人家帮助的,何况她还是自己部下的姐姐,更何况自己又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不应该与陈简走到一起,更不应该走得这么快,走得这么远。无论从什么道理上说,他都应该不安,应该后悔,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但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周东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周身像经过荡涤般清爽,心里如雨过天晴般干净,从里向外洋溢着由衷的欣快。也许这就是和谐,这就是爱?周东进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有多少年没碰过这个字了?人就是这样,当心里没有爱不懂得爱的时候,才最喜欢把爱字挂在嘴边,一旦有了爱懂得了爱就会把爱深藏在心里绝不轻易拿出来示人。其实,从第一眼看到陈简,周东进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是她那善解人意的聪明眼神儿还是那充满动感的飘逸长发?是她那精灵活泼的开朗笑声还是调皮得与陈奇如出一辙的语言方式?反正陈简给周东进的印象之深是连他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否则,他也不会在极度困惑之后懵懵懂懂地返回到这里;否则,他也不会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走进这间房子;否则,他也不会莫名其妙地与她……
周东进捧起陈简的脸,见陈简脸颊酡红,眼睛明亮,头发湿润,如刚出浴一般新鲜动人。
你是谁?周东进问。
我是你的一条肋骨。陈简调皮地用指头在周东进的胸前画着说。
我是谁?周东进又问。
你是我找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
你还不了解我。
我已经了解得够深了。
你对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你都知道我些什么?
你是一个男人。
这是最表面的。
你是一个健硕、机敏、率真、强悍的男人。
这也都是表面的。
你是一个正面临困惑的男人。
……就算你猜对了,是有那么一点儿。
你是一个需要帮助的软弱男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
对不对吧?
就算是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你身上的一条肋骨嘛。
告诉我,女人是不是很瞧不起男人的软弱?
不,女人是瞧不起软弱的男人。女人喜欢强悍男人身上的软弱。女人往往是在发现了男人不轻易示人的软弱一面后,才会真正地爱上这个男人。
告诉我,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的感觉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
有多重要?
如同生命一样。
那我就告诉你,陈简趴在周东进耳朵上说,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值得我想一辈子、等一辈子、找一辈子、爱一辈子、宠一辈子的男人。
周东进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感动,他一下子把陈简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含进口中……
4
深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周南征接到周东进的电话,要求他停止在北京的活动,回来重新调查事实经过,否则他就直接向军区政治部领导反映情况。
周南征一下子火了,说东进你发什么疯你想没想过这样做的严重后果你还要不要二团的荣誉要不要你自己的前途了?!
令南征意外的是东进这一次竟丝毫没有发火,他静静地听完周南征的话后,语调平和地说,大哥,这件事我想了两天了。刚听说时我的确很震惊,我不相信你们真会做出这种端不上台面的事。说实在的,没见到鲁生前我一直还对大哥你抱有幻想,我希望我听到的那些传言不是真的,我希望你对这件事是做了认真的调查核实的,我希望你没为我、为二团有意做过什么。直到见到鲁生后,我才相信你们是真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们都做了!从医院出来后,我心里乱极了,我一时真有点蒙了,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是想办法立刻阻止你们呢,还是跟你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呢?……
南征说,东进,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任性,千万不能一时冲动做出蠢事。我知道你是对王耀文拿走那几万元钱有想法,担心会影响你的研究项目。东进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回去后一定帮你解决。你应该相信我,相信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的。
你误会了,大哥,这不是钱的问题。东进说,我本来已经决定不干预这件事了。你是知道的,我很在乎自己能不能提上这一职,也很在乎二团能不能得到这个荣誉,但最让我在乎的还是那两个兵,他们中的一个已经献出了生命,另一个也已终身残废,他们受到的伤害够多了,我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们,不忍心看到他们在付出了这么多之后却得不到一点点荣誉。所以,我极力说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东进,你这样想就对了。凡事都要从大的方面考虑,不能太感情用事,过去,你总是在关键时刻把握不住机会,就是因为你处理问题太情绪化,太喜欢感情用事了。
但是,当真的决定这样做了之后,我发现我立刻就像丢了魂似的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了。我什么也想不进去,什么也做不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东进停顿了一下说,大哥,我做不到,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没法让自己装作不知道。我承认我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软弱的人。我也知道像这样是不能成大事的,但我对自己也没办法,我实在没法背离自己一直恪守的那些东西。如果硬要背离自己的话,我就会瞧不起自己,会对自己失去信心,会对一切都失去信心,真到了这一步,我要那些职务和荣誉还有什么意义呢?
东进,你不能这样想。你是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干部,你应该得到在部队发展的机会。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往往需要讲点策略,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甚至需要牺牲一些你认为很宝贵的东西,对这一点,我比你体会得要深刻得多。你我都是军人,都知道军人的目的性是最强的,都知道军人在战场上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现在,我们就如同在战场上一样,这也是战斗,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东进,你千万不能……
大哥,我改主意了。我突然明白了做出不干预的决定后我为什么会痛苦不安,那是因为我想软弱却又不甘心软弱,是因为我以为自己无力承受又明知应该承受。就在刚才,我发现自己是有力量的,我想,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去承担我所应该承担的一切。
东进!……这样吧,我明天回去一趟,你等着我。在我回去之前,你什么也不要做!听见了没有?
……好吧,那我就等你一天。
放下电话,周东进默默地掏出了烟和打火机,刚要点着,突然发觉不合适,又“砰”的一声关上了。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在手里摆弄着打火机。
这是那种美军在越战中使用过的燃油式打火机,很大的一块,外表很笨重,与现在那些精巧漂亮的时髦打火机截然不同,带有一种背离时尚的无可取代的酷。据说,这种打火机很实用,在找不到燃烧物的野战条件下,三个支在一起就可以煮熟整整一盒饭。周东进下意识地一遍遍地弹开打火机盖,听机壳发出嗡嗡的金属音后打着火,见火苗燃起后,再“砰”的一声关上。整套动作娴熟连贯,陈简在一边看得都入神了。
陈简什么也不问,只轻声说了句,抽支烟吧。
周东进却干脆收了烟和打火机,抬头问道,可以喝酒吗?
当然。陈简立刻蹦起来去倒酒,却被周东进拦住了。
这次让我来吧,教授。周东进给陈简倒了一杯底,自己却倒了满满一杯。
周东进举起酒杯说,第三讲,酒为何物?酒在不同人的眼里是不同的物质。在科学家的眼里酒是含有不同浓度酒精的液体;在生意人的眼里酒是辅助谈判的工具;在官员的眼里酒是官场斗争的调和剂;在军人的眼里酒是火、是胆、是血、是能够燃烧的生命。这就是为什么军人上战场前要喝壮行酒的原因。这就是军人倒酒从来不论斤、两、盎司,只论杯、碗、缸子的原因。军人是无论多大杯多大碗多大缸子都必须倒满,必须喝干的。
周东进一仰头把一杯酒全干了。
真是好酒!周东进说,谢谢,谢谢你的酒。
·15·
马晓丽 著
第十五章
1
今天有点不对劲儿,眼前影影绰绰的看什么都发虚,大概是躺得时间太长了。
一辈子没这么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过。老天爷可真会整治人,知道我厌烦懒床,偏罚我整天整天地躺在床上。搁平时,只要我这边眼睛一睁开,那边身子保证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连一分钟也不肯耽搁。用于恩华的话讲,我这辈子就像跟床有仇似的,一般的病都休想把我摁倒在床上。这回可是真没辙了,挺大个老爷们儿瞪眼躺这任人摆弄。
正烦着呢,只觉得眼前一亮,东进急匆匆地从医院大门口奔过来了。这小子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说来抬腿就来了?
你以为人家来医院就一定是看你这个老家伙的么?油娃子说。
他不看我到医院来做什么?
人家就不兴办其他事情吗?
嗐,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这小子像我,见了医院就把脑袋别到一边去,有病都绕着走,不为看我他才不肯进这个门呢。兔崽子,政委不在家,他当团长的竟敢扔下部队就走,呆会儿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油娃子若有所思地说,你今天恐怕是收拾不着人家哩,人家不是来看你的,人家是到外科去看他们团那个冻伤了的小鬼的。
我说,那他也绕不过老子这道门槛!
话音还没落地,我就眼睁睁地看见东进绕过门前那座花坛,往外科楼那边去了。
油娃子在一旁嘻嘻笑起来。
我怔愣了一会儿才说,油娃子你笑个啥?先办公事后办私事这是我给立下的规矩,看完那个小鬼他还不是得过来看他老子?
他要是不来呢?油娃子不怀好意地问。
不可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看有可能。油娃子悠悠地说,不信你看着,等会儿他看完那个小鬼还得从你这个门口绕过去直接走了哩。
他敢?我说,我还真就不信这个劲儿!
不信?
不信!
不信咱们就等着瞧!
等就等!
哎,就这么干等呀,来一盘吧?
来一盘就来一盘。一盘棋下完,儿子就来喽。
一阵噼里啪啦乱响,我和油娃子摆好棋子拉开了对弈的阵势。
我说油娃子你先走两步,别说我不让着你。
油娃子说,你就不怕输给我?
我不以为然道,笑话,我还能输给你这个臭棋篓子?
油娃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天道还会变呢,棋道自然更是变无定法了。我还是先走一步吧。
刚过了几招,我就发现油娃子这棋下得有点道行了。我说油娃子黄振中那老家伙这阵子没少调教你吧?
油娃子说,周汉你下了一辈子棋了,怎么就不明白棋道不是调教出来的,是修性修出来的呢。
我说,油娃子你别跟我在这儿摆,我可先干掉你这个兵了,吃!
……
油娃子,该你走了。
……
哎,你倒是快走哇!
油娃子眼睛长长地够向窗外,轻声唤道,喂,你看东进出来了。
我不屑地说,看什么看,他一会儿不就上来了。
哪呀,他在花坛那儿站住脚了。跳马。
干什么呢?
抽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