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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将门风云(楚河汉界)-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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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这一条,那些大腹便便的首长们可怎么办?周东进恶狠狠地回答道,怎么办?出操去呀!跑步去呀!做军体操去呀!办法还不有的是,就看你肯不肯吃这份苦,想不想做个真正的军人了!陈奇说,团长,这可有点太偏激了吧,军人也不是用模子扣出来的,再说,胖点也不影响打仗吧。军人就是从军队这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就得有个军人样子!周东进慷慨激昂地说,我就不相信,一个一身赘肉走路都呼哧带喘的军事指挥官会让他的士兵产生信任感!一个挺着大肚子连武装带都系不上扣的将军会带给他的士兵职业军人的自豪感!说完,周东进兜头倒了一盆雪,“啊哈”大叫一声,抖掉身上的雪,精神抖擞地跑了回去。
  陈奇有点喜欢周东进那种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军人感觉,但不喜欢周东进的自以为是和太喜欢表现自己的那股虚荣劲儿。周东进的自以为是和虚荣都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包括僵直的身板、笔挺的军装、束紧的武装带、锃亮的皮鞋和雪白的手套,更包括随口即来的夸夸其谈和不失时机的自我表扬。在球场上,周东进这股劲儿表现得最为突出。每当扔进一个好球或做出一个漂亮动作时,他都会得意洋洋地赶紧扭头看看观众的反应,甚至干脆带头为自己叫好。那股子按捺不住的劲头儿,使他看上去活像个争强好胜的毛头小子,给人一种很不深沉、不够成熟、甚至有些幼稚的感觉。
  陈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把这些图纸接下了。说是被周东进打动了有点过,陈奇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什么东西打动的。当时倒是有那么一点感动的意思,再加上点好奇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虽然周东进并没命令他,虽然即便是命令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但他还是接受了。接受下来后,陈奇想,反正自己已经被弄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了,看周东进那架势是绝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莫不如先干点事再说,没准干好了周东进哪根筋一顺溜真就开恩把自己放走了呢。这么一想,陈奇真就研究起那些图纸来了。
  奇怪的是,当陈奇一张张仔细研究这些图纸的时候,竟产生了一种逐渐走近周东进的感觉。从那些单调的线条和枯燥的数字间,陈奇似乎渐渐触摸到了周东进思索的脉络,这里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对部队现状的担忧和焦虑,当这些担忧和焦虑被一笔笔精心描画成线条和数字时,就使人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精神——顽强追逐目标的坚忍执著的精神。
  不由自主地,陈奇竟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了。
  2
  周南征发现王耀文是块挺不错的材料!有脑子,有点子,有分寸感。南征历来认为为人处世最重要的就在于把握分寸。分寸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它没有明显的界限划定,全凭感觉来把握,欠了不行,过了也不行,其间的差别往往只在毫厘之间,把握好了就知取舍、懂进退,把握不好既难顺时,也难应天。来到二团这几天,王耀文一直陪在他左右,但绝不像有些基层干部那样见了上面来人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热情得你没处躲没处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耀文是该上的时候上,该退的时候退。需要他时,他准在旁边候着呢;不需要时,不用你有所表示,他早悄然抽身告退了,总是做得既热情周到,又绝不让你感到丝毫不便。南征想,怪不得让他和东进搭班子,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跟东进搭好班子呢。
  东进只偶尔照个面,不知道整天都在忙活什么。听王耀文说东进正组织人搞两项装备方面的研究,南征对此很不以为然。做事全凭兴趣,分不清主次掂不出轻重,这就是东进。就目前的情况看,抓朱志强这个典型可以说是决定二团命运、决定东进命运的头等大事,他不积极介入却整天跑去搞什么装备方面的研究,这不是丢下西瓜满地转悠着捡芝麻粒吗?说到底,装备也不是你一个基层团长该操心的事。上有总装备部管着,下有军区装备部抓着,怎么就轮着你来搞研究了?再说了,你一没技术力量,二没资金支持,能搞出个什么名堂?这股气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了,南征准备抽时间找东进好好谈一谈。
  令周南征高兴的是,这几天的工作在王耀文的配合下进展得很顺利。经过初步了解,朱志强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士兵,各方面对这个兵的反映都不错。最难得的是朱志强的群众基础很好,许多战士都主动找工作组来反映朱志强的事迹,为工作组提供朱志强生前做过的好人好事的线索,很多先进事迹的确十分感人。周南征一直在心里掂量着朱志强的分量,看来只要基本事实能够认定,下点功夫把这个典型抓成、做大应该没有问题。今天,周南征吩咐工作组下去逐个核实朱志强生前的先进事迹,要求每件事都要由提供者写出书面材料并签字盖章,最好一件事有两个以上人的证实材料。向大家交待完工作后,周南征看了一眼候在旁边的王耀文说:“王政委,你今天陪我再到朱志强牺牲的现场去看看。”
  无风的日子,是容着静止的雪尽情展示自己妩媚娇态的好日子。雪极尽铺张地用厚厚的洁白遮掩了污痕浊迹,用柔软的曲线消解了峰峦的棱角、山石的尖利,用温厚的单调阻隔了嘈杂的喧嚣纷扰,把宁静给你,把单纯给你,把渴望拥抱的冲动给你,让你一时以为那绵软的东西是暖的热的,一时忘了它曾经的冷酷和残暴。
  周南征站在悬崖边,久久地望着几丈深的谷底。
  王耀文在一旁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周南征。
  王政委,周南征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王耀文眉心一跳,忙问周部长想问什么?
  你们在保障巡线安全方面有什么规定吗?
  有,巡线必须两人以上,不许单人行动;巡线要严格按照规定线路行走,只能在线路附近十米左右的安全范围内活动,不许离开安全范围;巡线时,严禁追捕野兽飞禽,不许……
  那么,周南征转身面对王耀文,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这里距离线杆至少有五百多米,那两个兵为什么会离开规定的路线,走到这边来了?
  那天的风雪很大,刮的是白毛风,所以能见度很低。而且那个鲁生是新兵,对巡线的路不太熟悉,是他先偏离路线走到这边来的。王耀文回答得很流利,但显得有些急促。
  周南征沉吟了一下说,你得明确告诉我,这两个兵是不是违反了安全规定?
  ……
  你知道,这件事首先有个界定问题,如果是因为违反安全规定出现的人员伤亡,就应该按事故处理……
  周部长……
  你先别急着解释。我今天单独把你找出来,就是为了跟你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王耀文迅速地在脑子里检索着这几天的情况,他得把周南征的想法搞清楚。通过几天的接触,王耀文发现周南征与周东进的性格截然不同。周东进表面上傲气十足,但其实很好接触。周南征则属于那种表面上挺好接触,但实际上很难走近的人。如果说周东进是个生熟红绿全透过皮写在脸上的薄皮水果的话,那么周南征就是个硬壳干果了,他似乎总是把仁紧紧地包裹在壳子里面,对什么都不动声色。揣摩周南征是要费点力气的,好在王耀文的心里多少有点数,毕竟,周南征是周东进的哥哥,他能带工作组来除了分内工作的原因外,其实也是为了帮二团,也是为了帮周东进,有了这个大前提在,很多事情就好办了。王耀文只是拿不准该不该把真实情况告诉周南征。从本意来讲他不想说,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向外扩散的可能,他必须把知道真实情况的人数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何况他现在还拿不准周南征如果知道真实情况后会是个什么态度。但不说他又怕万一有些说法已经传到工作组了,周南征本意是想帮他,他却死咬住不放反倒把事情弄僵了。今天,周南征一提出要叫他单独陪着再来看看现场,他就猜到是有事要跟他谈。所以,这一路上王耀文的脑子都没敢闲着,一直在紧张地揣摩周南征。周南征果然一刀子就捅正地方了,王耀文想,自己还是先稳着点,探着周南征的意思往里说才是,别一下把话说死了。
  王耀文试探着说,周部长,这个问题要看怎么说了。一般地说,如果离开规定路线是主观故意的话,那肯定是违反规定的行为,出了问题就一准是事故了。
  据你了解,这里面有没有主观故意呢?
  不好说。
  周南征迅速地看了王耀文一眼。
  王耀文赶紧说,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有主观故意有时很难断定,如果当事人一口咬定说自己是在风雪中迷路走到那边去的,就不能说他有主观故意。
  那个受伤的战士是叫鲁生吧,他自己是怎么说的?
  王耀文打了个奔儿,说,鲁生刚醒的时候思维挺混乱,东一句西一句地常把想象和现实混淆在一起,说话不着边际。后来我亲自去核实了几次,才把基本事实搞清楚了,大概情况就是我向工作组汇报时讲的那样,当然,还有一些细节在会上就没详细说……说到这,王耀文故意停顿下来,望着周南征。
  周南征没说话,目光很深地望着远处,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王耀文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周部长,您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是不是把情况再详细地向您……
  不必了。周南征截住王耀文的话头,口气很淡地说,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只要基本事实没什么出入,具体细节我就不用听了。
  王耀文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周南征把他叫到这来并不是想追究事实真相。
  周南征又说,现在看来对现场情况最了解的就是鲁生和你了,你得好好准备一下,和鲁生一起把当时的过程,包括每个细节都一点一点地理清楚,形成材料,让鲁生认定后签个字。
  是。
  树典型是大事,能不能把典型树起来,能在多大范围内树起来需要许多条件,但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主要事迹必须要经得起推敲。这个问题即便今天我不向你提出来,今后也会在各种场合被各种人无数次地提出来,因为这个问题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所在。所以你必须把所有的细节都搞清楚。如果你的解释不能令人信服的话,这个典型不仅立不住,以后还会带来很多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那你就再把整个现场好好勘查一下吧,对现场情况越了解和鲁生核实起来就会越清晰。
  周南征不再说话,缓步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王耀文一边勘查现场,一边就在心里把周南征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周南征肯定听到了一些不同的说法,他想通过同王耀文谈话感觉一下事实真相,但他又不想真的了解事实真相,这就是他的聪明了。以他的身份,知道详情反倒会进退维谷不好办,不知道就自如多了。说难听话,即使今后出现问题也是王耀文一个人担着,没他什么事,因为他也被蒙在鼓里了。有谁能知道他是揣着聪明装糊涂呢?而且你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把该说的全说给你听了,该点到的全给你点到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全能听懂,但你却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一点破绽,句句都能拿到桌面上来,说到哪都没毛病!
  王耀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王耀文,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水平,这就是能力,这就是做官呀!
  3
  周东进心里得意得很,陈奇终于被他别到这股道上,把设计任务接下来了。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反正他已经开始干了,这就行。像陈奇这种个性强的人,上道虽难,但一旦上了道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干出兴趣就更不得了,你就是不让他干,他也会想方设法干下去。这一点,周东进对陈奇很有信心。
  这几天,周东进几乎白天晚上都和陈奇摽在一起。他们必须互补。周东进有设想,知道设计应该符合哪些要求,达到什么目的,但却不知道达到目的需要运用哪些新技术,也不会运用新的技术手段。陈奇恰恰相反,他对边防上这一套还不熟悉,提不出什么设想,但他熟悉新技术,知道运用哪些技术手段可以实现周东进的设想。他们两个在一起探讨着干,一个提供设想,一个提供技术支持,就使设计进展得十分顺利了。
  每天晚上,周东进都自掏腰包打发公务员去买点吃的喝的。也没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方便面、火腿肠、啤酒、可乐什么的,偶尔弄两个猪蹄或一只烧鸡啃啃。周东进管这叫上草料,说陈奇这只驴子是他好不容易才从阿尔卑斯山上牵下来的,指望他出活呢,不上点草料给你尥起蹶子来可怎么得了。陈奇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整天跟周东进绷着劲儿了,两人虽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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