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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我心换你心[梁凤仪]-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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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叻!
如此一个一等一的女人,要寻一夜之欢,本城还缺奉陪之士?再老十年,也还有机会!
年龄并非找寻伴侣的障碍,最大的阻挠在于每个人要求的水准而已。
丁逊君从来不对严肃事物采取敷衍塞责的态度,包括工作与爱情!
故而,不谈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的诱惑,她不为所动。
就算有那么一天要跳出思想桎梏,寻欢作乐去,也不必惹无谓的人际麻烦。就算不致于春光乍泄,弄得满城风雨,也不一定非这个叫汤明轩的人不可!
真好笑,圣诞之后,丁逊君一直思前想后,老是心口相问,究竟自己会如何应付?
可是应付什么呢?应付何人呢?汤明轩吗?
汤大律师根本不动声色,以后的几个星期都只在写字楼走廊上跟丁逊君点头招呼,每周的高级职员会议上,热诚交谈,一如往昔而已。
丁逊君开始失望,微微的焦躁。
女人的第六灵感,少有不灵的。
很多时,人最过不得的是自己那一关。
丁逊君很少跟女同事一起午膳,一则她实在忙,二则每有空闲的一个午膳时间,她就赶去做头发,也趁机买点零碎杂物,三则,她估量女同事不大愿自己吊靴鬼似的,老缠在身边。说到头来,益丰集团内员工二千,采取九品中正制,经理级也有三道阶梯,便升为董事局成员,她已爬至职员顶级,成为全机构最高职位的女性,其他女同事虽彼此友善,但并不过分亲密,这是打工仔的下意识心态。丁逊君自己最怕蒙“主”宠召,周末周日被董事或主席拉去一同耍乐,齐大非偶,其理一也。
可是,丁逊君这天有意无意地跟副手袁绮湘说:“一起午膳如何?”
“已约了其他部门的几个女同事!”
“相请不如巧遇,让我作东道!”
大石压死蟹的苦,丁逊君当然受过,今天却易地而处,自己出招,其余四位中级女经理成了受害人。
她们跑到百惠酒店的咖啡室去用膳。
做事的女人一般很能吃,积极减肥者例外。
嚼了八安士的牛扒,各年轻小姐还大吃甜品。
“你们真不怕胖?”连很能吃的丁逊君都叹为观止。
“人出酒我出命,永不吃亏。”
“今朝有酒今朝醉,真的胖起来了再减不迟!”
“女人未结婚的,大都能保持窈窕身材,一行完婚礼就差,不知何故?”
“肯定不是避孕丸的问题!现今无人会迟至结婚前才吞食这种东西!”
“也许心广体胖,既然有人认了,开心之余,放肆一点,不慎变成肥婆!”
她们七嘴八舌,丁逊君静静地听,只偶然插嘴道:“我们公司少有已婚女同事,那些男同事的太太们,你们可曾见过,胖不胖?”
此言一出,话匣子便完完全全地毫无保留地打开了,东家长西家短,各个高级职员的太座相貌,活灵活现地被形容出来。
袁绮湘非常郑重地说了一句:“我认为这么多位太太之中,以汤律师的妻最好看,肥瘦均匀,有气质。那体态没有半点师奶味,这样的家庭主妇很难得。”
“汤明轩一定很宠汤太太,我碰过他们几次。汤律师下班了,陪太座在这广场内买东西,很少男人愿意这般委屈,要他陪着逛公司,惨过诛他九族。”
午膳对丁逊君而言,算是达到目的的。
她不能骗自己,是的确不期然地对汤明轩的太太有了兴趣,才引起她找这个查根问底的机会。
就只为那圣诞前夕,烛光摇曳之下,心迷意荡,才听了他那句:“我太太连浓茶也喝不了!”就惹下这重公案!
丁逊君不是不生自己气的。
她突然地那么想见汤明轩的太太。
大概不为什么。
为好奇!
或者,为了不忿。
丁逊君在圣诞后的几个星期,有点像自己关起门来,摔了一跤。虽然街坊邻里,无人窥见。但她的良知告诉她:丁逊君,你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却低估了汤明轩的定力!
这不是不难为情的。
无端端,给汤明轩窥见了自己的形单影只、寂寞难耐,对方却毫无表示!
他真的无动于衷,掉头就走,也还好些!为什么把自己请去喝了杯咖啡,起劲地天南地北,异常投契地谈了整小时,再细意关怀、风度翩翩地用车送回家去?
圣诞佳节,不是合家团聚的时光吗?他可独独怜卿?
过后,又像没事人一样!
真的,男人最离奇的招数是,不论跟谁在昨夜,有过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一朝醒来,便是没事人一个!不比女人,记它个生生世世!
彼此都恐怖!
姑勿论丁逊君的自尊是碎落在汤明轩无情的掌上,抑或敌不过汤明轩太太的名正言顺与温柔漂亮,而阴沟翻船,她都有足够理由心生不忿。
不忿又如何?日子还是要照旧过下去的。
太阳不因任何人的喜悦与悲哀而迟升起一分钟。
农历年转瞬即至。
益丰集团的公关部筹备了周年晚宴,旨在大伙儿团拜。
三年以来,丁逊君都没有兴趣参加这种叙会。何况每有几天假期,她就到东南亚去。谁会愿意形单影只地在家过年?
丁逊君一般去泰国。
然而,今年可能行程有些微变动。
她按对讲机问秘书:“公司团拜定在初几?”
“初四!”
丁逊君想了想:“请把我的机票改在初四早上回到香港来吧!”
“可是!初四是星期六,何不玩到初五晚才回港呢!”
秘书其实很细心,又知她的脾气,然丁逊君打算参加公司团拜。
她要看看各男同事太太的相貌,当然包括汤明轩的在内。
她定了年三十晚飞曼谷去。
当天一早,逊君便跑回办公室去,真真正正地埋头苦干,清理所有文件,以免积压。
竟有人在八点就来叩她的门。
是汤明轩。
这是非常罕有的现象。
“早晨!”汤明轩温文地一笑,“我刚在楼下商场买咖啡,看见你走过,给你也买了一杯!记得你很能喝咖啡的!”
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他还上了心。
丁逊君微笑着接过了咖啡,称谢。
“你也这么早?”
“跟你一样,放假前作最后冲刺!汤答。
“避年?打算到哪儿去了?”
“泰国!”
“这么巧!”丁逊君骇异。
汤明轩却不见惊奇,还是那副平静温文的表情,问:“是年初四早上回来吧?”
他的消息似乎灵通。
“是的,赶回来参加公司团拜!”
“以前你并不热衷!”
“过分冷漠,总不相宜!”
汤明轩笑意更浓。
弄得丁逊君有半分尴尬,不知是否措辞失当,作了何种误导。
“你在曼谷住哪儿?”
“香格里拉。”
“我们住东方宾馆。”
“我们”二字听进了逊君耳里,有些不舒服。
然而,这是最正常的。过年度假,还会不把娇妻带在身边?
“我给你介绍内子!”
“好,我们的酒店有若比邻。”
丁逊君对曼谷颇有认识,每年都到泰国去,向四面佛敬礼,也好好休息个够。
一杯咖啡喝完之后,便又各回工作岗位上去。
丁逊君的工作进度并不如理想,她的心有点迷糊。
缘来时,事有凑巧,很多不会相聚的人与物,都会碰头。
缘去时,无声无色,很多不合情理的事物都会产生,迫着应该相聚的人事生分。
这会否是一段情缘?有可能是雾水的情缘开端?
从圣诞到新年,这一个阶段,至此又轻轻地向前跃进了一步。
汤明轩会不会查知她到泰国,就把行程改为曼谷?抑或老是自己多心。丁逊君不住地在想,然而,再把心不定,也还是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喜悦与兴奋袭上心头。
平淡的日子实在不好受!
曼谷这个城市表面上杂乱无章,房屋矮小破败,难得有一幢高厦,又总嫌它与周围环境不协调,显得突兀。汽车都是陈皮货式,塞在乱七八糟的道路上,更觉挤迫纷扰,兵荒马乱。街上走着的男男女女,面目粗糙,皮肤像一张沙纸,身上披几块五颜六色,不知所谓的布料,就算是服装了,直教人有种人生原来如此简陋的落泊感。
然而,泰国有它的神秘魅力。
这小城,年年月月都充塞着各式游客,大摇大摆地在脏得滋生蚊虫的河道上畅游观光,乐此不疲。
照说,曼谷跟香江比较,落伍得多。在香江,生命是实斧实凿,明枪明刀,投资与收益,互为因果,有迹可寻,任何人事上的厮杀,都能在大太阳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泰国不同,好像有股超自然的力量,或在残害、或在荫庇着,使置身其间的人会有种种意想不到的人生际遇,或苦或甜或悲或喜,随时可至,挥之不去。于是人心惶惶之余,都希望能有奇逢怪遇,加之能于昼夜之间,得其所哉!这种不劳而获的震惊、奢望与刺激,驱使着人的冒险精神,很愿意接近它,意图孤注一掷。
丁逊君每年来这个国家,都抱着战战兢兢的心神。她觉得到泰国转一圈,精神上像醉饮醇醪,再回到文明世界去时,胆子壮了百倍,于是刀来剑挡,水来土掩,多年下来,真的战绩彪炳,位极人臣。
当然,丁逊君的要求不只于此。
她希望能拥有一件稀世奇珍!
今天今时,如意郎君不算稀世奇珍,算什么呢?
年三十晚的团年饭,设在曼谷香格里拉酒店的露天河畔餐厅。
陪着丁逊君度岁的竟是一对璧人。
丁逊君没有推辞汤明轩的约会,在抵埠后收到他要过访的字条,就决定尽早等候汤氏贤伉俪亮相。
缘也好,劫也好,要来的福与祸,谁都躲不掉!
虽抱着如此随和的心情,静候汤明轩夫妇的来临,但当汤盛颂恩在夫婿陪同下,出现于丁逊君面前时,她也禁不住在心里轻喊一句:造物弄人!
盛颂恩穿得并不昂贵,丁逊君身上那套亚曼尼西裤套装,价钱肯定十倍于汤太太那日本货色的针织衫裙。然而,她舒适、大方、美不胜收!
盛颂恩并不胖,她只是圆润。也攀不上富泰,只是矜贵。一种天要塌下来,只稍微抬眼,望丈夫一眼,笑一笑,就有汤明轩举手为它撑着的得意和安乐,深感人心!
丁逊君想,多年以来,她不住地来泰国求神拜佛,希望改变的形象,如今活生生一个现成实例,就在跟前。
她妒羡得打冷战。
随即想:把这女人带到四面佛跟前去,神明在上,样板来了,可否复制一个,将我丁逊君改头换面好了!
逊君不是不自惭形秽的。
这并不算夸张。才在赴机场前的一小时,她非要张牙舞爪地在写字楼现了世,始成行。
百惠广场在农历新年,有着各种吸引商场行人顾客的节目。当然不致于舞狮舞龙那般老土,也不外乎是在广场的大堂空地,架上金碧辉煌的福星拱照、富贵荣华布景板,安排免费替商场游人拍新春合家福的照片,图个大团圆、大吉大利的意思。如此这般简单的节目,还要劳动到身为高级经理的丁逊君亲自照应的话,也太不成体统了。于是这件工作一直由着手下处理。
谁知丁逊君把年三十晚的报纸摊开来一看,半段宣传稿都没有。
于是丁逊君请袁绮湘解释因由。她大小姐答:“广场内早已贴了海报,新闻稿今天才送出去!”
丁逊君一口闷气往回吞,差点呛死,沉着脸说了一句:“小姐,通世界都知道报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放年初一。”
袁绮湘不做声还算了,她竟分辩:“我们拍全家福照片的节目由年初一持续至年初五……”
丁逊君没待她讲完,拍案而起,希里哗啦,把姓袁的连祖宗十八代都骂在一起,凡三十分钟之久。整个业务推广部,有如山崩地裂,熔岩四溢,溅得周遭烽烟四起。
这当然不算小事了!丁逊君气得一脸煞白,这个袁绮湘跟在自己门下三年,天天悉心教导,细意指点,只望他日有成,也算一场功德,如今撒手让她独立管件小事,不敢奢求她干得有声有色,总不致于出此纰漏。
丁逊君不恨仕途上的尔虞我诈。江湖到底不是善堂,明枪暗箭正如日出日落,与天地共存,真叫没法子的事!只要自己练就了上碧苍、落黄泉的上乘武功,自会否极泰来!最最最不长进的是那些连自己可以全权控制的怠懒与疏忽都甩不掉的江湖小子,认真白白栽培一场!
天下间其实没有能真实致命的独门暗器,杀身之祸往往是学艺不精,还加疏忽大意,终而自己亲手宰了自己。
丁逊君抓起手袋,对牢袁绮湘说最后一段话:“如果你临睡前肯静下心来,重新想一遍交到你手上去的工作,应如何处理,你就不会大意!缺了一天宣传功夫,与缺了五天,其罪一也!”
说完掉头就往机场去。
坐在机场时,胸脯还因呼吸急速而频频颤动,一定看得旁坐的洋鬼子心惊肉跳,热血沸腾。
丁逊君久久未能平伏怒气,无非一句话,精神没有寄托、太以益丰集团为家、以同事为亲所致。
每念至此,逊君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明知是人家子女,成才长进,抑或窝囊没用,干卿底事?徒惹恶名而已。
很明显地,盛怒之后,额上青筋久久不退,一脸青白,毫无红润血色之可言。再漂亮的姑娘,在这种紧绷绷的精神压力下,也令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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