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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全本(完整版)-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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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述。除了前面已指出的两者之间的关系而外,犹太教那种以上帝的特选子民自居的信念也普遍复兴于清教徒中,它在他们的基本精神倾向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就连秉性谦恭的巴克斯特,也因为他有幸恰好出身于英格兰因此能进入真正的教会而对上帝感恩不已。我因上帝的恩宠而尽善尽美,这种感恩戴德之情,深深渗入清教中产阶级的人生态度中,它对资本主义英雄时代那种严肃刻板、坚韧耐劳、严于律己的典型人格之形成起了相当的作用。     
  清教徒的职业观以及它对禁欲主义行为的赞扬,必然会直接影响到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发展,现在,让我们试图弄清楚有关这一点的几个问题。我们已经看到,清教禁欲主义竭尽全力所反对的只有一样东西 ——无节制地享受人生及它能提供的一切。这种态度或许最典型地体现在围绕《体育手册》而展开的斗争中。詹姆斯一世与查理一世把该书纳入法律,以此作为专门对付清教徒的手段;查理一世还下令让各教堂宣讲它。国王竟然通过立法来规定人们在礼拜日做完礼拜后有权从事通俗娱乐活动,这引起了清教徒们的狂热反对,对此我们当然不可仅仅用该法令破坏了主日的安宁来解释;其原因还在于,它会造成人们有意地背弃圣徒的起居有制的生活。从国王方面讲,他所以要对任何敢于抨击这些娱乐活动之合法性的人予以严厉惩处,完全居于这一动机——消除清教徒反专制主义的禁欲倾向,因为它对于王国实在是太危险了。封建势力与君主势力保护寻欢作乐者,压制新兴的中产阶级道德和反专制统治的禁欲主义宗教社团,这种情况与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保护乐意工作者而压制无产阶级的阶级道德与反集权主义的工会完全是一回事。     
  为了反抗压迫,清教徒制定了他们关键性的原则,即禁欲品行原则。在其他情况下,甚至对贵格派来说,清教徒对体育的责难决不是事关原则的问题。如果体育活动服从于理性目的,即有必要通过它来恢复体力,那么它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它成了无节度的冲动之勃发,它的作用就大可置疑了;倘若它竟成了纯粹的享乐手段,或者充当满足虚荣心,发泄粗野本能或非理性的赌博本能的工具,则它必须遭到严厉的谴责。任何无节制的人生享乐,无论它表现为贵族的体育活动还是平民百姓在舞场或酒店里的纵情狂欢,都会驱使人舍弃职守,背离宗教,因此理应成为理性禁欲主义的仇敌。     
  由于上述原因,清教徒总是执持疑虑重重的态度,对文化中任何不具备直接宗教价值的方面都怀有敌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清教徒的观念里隐含着对文化的道貌岸然、气量狭窄的蔑视。事实恰好相反,至少对科学是这样,惟一的例外是它对经院哲学的痛恨。而且,清教运动中的杰出人物都深受文艺复兴时期文化的熏陶。长老会牧师的布道文旁征博引,名句箴言比比皆是。激进派对此颇不以为然,但就连他们在神学辩论中也以热情经典为荣。大概没有哪个国家在立国初期象新英格兰那样拥有数量如此之多的大学毕业生。清教徒之反对者的挖苦嘲讽(例如巴特勒的《赫狄布那斯》)也主要是针对他们的迂腐气和堪称典范的诡辩技巧。这一切部分渊源于他们在宗教上对知识的高度评价,而这种评价又来自他们对天主教宣扬的 “绝对信仰”的敌视态度。     
  但是,当我们参阅非科学文献,特别是艺术时,情况就完全两样了。在这里,禁欲主义犹如酷寒降临 “快活的老英格兰”。首当其冲的不单纯是世俗的寻欢作乐。清教徒对一切沾染有迷信味道的事物,对魔法获救或圣礼获救之残余痛恨已极,而这种仇恨也波及到圣诞庆典、五朔节花柱游戏以及所有自然的宗教艺术。一种伟大而且经常是有伤风化的现实主义艺术得以在荷兰存身,这恰好表明了在加尔文教神权体制的短暂统治转化成温合的国家教会后,在它的禁欲主义影响力随之明显衰落后,这个国家的集权主义道德教条无力再抗拒宫廷与摄政者(领取固定俸禄者构成的社会阶层)的影响,无力再阻止资产阶级暴发户对人生的尽情享受。     
  清教徒厌恶戏剧,并且由于一切性感的东西和裸体都被严格地排除在他们所能容忍的范围之外,所以关于文学或艺术的激进观点也不可能存在。闲谈、奢侈品、自负的炫耀,所有这些观念都是无客观目的的非理性态度的表现,因而也就不符合禁欲主义的要求,尤其是它们并非为了上帝的荣耀,而是为人服务的。然而这些观念随时都在起作用,随时都在帮助人们作出有节制的注重实用的决定,以反对任何艺术的倾向。这在个人修饰方面,比如穿着上,尤其如此。那种强大的要求生活统一性的倾向在否定肉体崇拜的观念中找到了其理想的基础。而这种倾向直至今天仍然极大地增强着资本主义对生产标准化的兴趣。     
  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忘记,清教包容着一个矛盾的世界,它的首脑人物显然比保皇党人更加本能地意识到艺术的永恒的伟大性。并且,即便是伦勃朗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天才,无论他的举止在清教徒眼中是多么不合上帝的旨意,他所处的宗教环境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作品的特点。但是这一点并不能改变整个图景。清教传统的发展可以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有效地导致了人格的精神化,仅此而论它对文学的确有着显而易见的益处。然而,这种益处绝大部分只是在后代人身上才显露出来。     
  虽然我们不能在此讨论清教在所有这些方面的影响,但是我们应该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对文化产品的享受的容忍(尽管这些文化产品纯粹是为着审美的或体育的享受),必然总是与一种特有的限制相冲突,即这些享受不得付出任何代价。人只是受托管理着上帝恩赐给他的财产,他必须象寓言中的仆人那样,对托付给他的每一个便士都有所交待。因此,仅仅为了个人自己的享受而不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花费这笔财产的任何一部分至少也是非常危险的。即便是在当今又有哪位明眼人没有遇到过这种观念的代表呢?人们使自己服从于自己的财产,就象一个顺从的管家,或者说就象一部获利的机器。这种对财产的责任感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令人心寒的重负。如果这种禁欲主义的生活态度经得起考验,那么财产越多,为了上帝的荣耀保住这笔财产并竭尽全力增加之的这种责任感就越是沉重。这种生活方式的根源,如同资本主义精神的许多方面一样,也可以追溯到中世纪。但是这种生活方式是在禁欲的新教伦理中找到了其坚实的基础的,它对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性已是显而易见的了。     
  综上所述,这种世俗的新教禁欲主义与自发的财产享受强烈地对抗着;它束缚着消费,尤其是奢侈品的消费。而另一方面它又有着把获取财产从传统伦理的禁锢中解脱出来的心理效果,它不仅使获利冲动合法化,而且(在我们所讨论的意义上)把它看作上帝的直接意愿。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打破了获利冲动的束缚。这场拒斥肉体诱惑,反对依赖身外之物的运动,正如教友派(或公谊会、贵格会)辩护士巴克莱所明言的(更不消提及那些清教徒了),并不是一场反对合理的获取财富的斗争,而是一场反对非理性的使用财产的斗争。     
  但是这种非理性的财产使用却体现在各种外在的奢侈品上,无论这些奢侈品在封建脑瓜看来显得多么自然,都被清教徒的信条谴责为肉体崇拜。而另一方面,他们又赞同对财产的理性的和功利主义的使用,认为这是上帝的意旨,是为了满足个人和公众的需要。他们并不希望把禁欲主义强加给有钱人,只不过要求他们出于需要和实际的目的使用自己的财产,舒适的观念极富特点地限定了伦理所许可的开支范围。自然,符合这种观念的生活方式的发展最早也最清楚地见于那些最坚决地代表整个这种生活态度的人身上,也就绝非偶然了。他们把中产阶级家庭中那种纯净而坚实的舒适奉为理想,反对封建主义那种没有稳固的经济基础的华而不实,那种喜好污秽的优雅,那种拒斥合度的简朴态度。     
  在私有财产的生产方面,禁欲主义谴责欺诈和冲动性贪婪,被斥之为贪婪、拜金主义等等的是为个人目的而追求财富的行为。因为财富本身就是一种诱惑。但在这里禁欲主义是那种 “总是在追求善却又总是在创造恶的力量”,这里邪恶是指对财产的占有和财产的占有诱惑力。因为,禁欲主义,为了与《圣经·旧约》保持一致,为了与善行的伦理评价相近似,严厉地斥责把追求财富作为自身目的的行为;但是,如果财富是从事一项职业而获得的劳动果实,那么财富的获得便又是上帝祝福的标志了。更为重要的是:在一项世俗的职业中要殚精竭力,持之不懈,有条不紊地劳动,这样一种宗教观念作为禁欲主义的最高手段,同时也作为重生与真诚信念的最可靠、最显著的证明,对于我们在此业已称为资本主义精神的那种生活态度的扩张肯定发挥过巨大无比的杠杆作用。     
  当着消费的限制与这种获利活动的自由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样一种不可避免的实际效果也就显而易见了:禁欲主义的节俭必然要导致资本的积累。强加在财富消费上的种种限制使资本用于生产性投资成为可能,从而也就自然而然地增加了财富。不幸的是,这种影响究竟有多大,是不能以精确的统计数字来加以证明的。但是,在英格兰,这种联系如此显著,从而未能逃过历史学家杜尔( Doyle)的那双极有洞察力的眼睛。同样,在荷兰,这个真正只是由用严格的加尔文主义占统治地位达七年之久的国度里,在更严肃的宗教圈子里,更简朴的生活方式与巨大财富的结合,导致了资本的过度积累。     
  进一步讲,中产阶级的财产被贵族所吞没的倾向(这一倾向无处不在,无时没有,且在今日德国颇为强大),必然受到来自清教主义对封建生活方式的反感的阻止,这一点是很明显的。十六世纪英国重商主义者曾把荷兰资本优于英国资本的现象归结为,在荷兰新获得的资本并非一概地用于土地投资。同时,由于这不仅仅是个购买土地的问题,所以荷兰资本也不曾设法使自己转变为封建生活习惯的一部分,以致于失去进行资本主义投资的可能性。把农业视为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活动的并不是(例如在巴克斯特看来)土地贵族,而只是自耕农和牧民,在十八世纪也不是地主,而是合理的耕种者。这种对农业的高度评价与清教徒的虔诚尤其相符。地主阶级, “快活的老英格兰”的代表,与有着极为不同的社会影响的清教徒集团之间的冲突贯穿自十六世纪以来的整个英国社会。一方是尚未受到损害的天真未凿的生活享乐,一方是恪守律条的矜持的自我节制和传统的伦理行为,这两种态度甚至在今天也是构成英国民族特点的不可分割的组成因素。同样,在北美殖民地,投机家企图利用契约奴仆的劳动建立种植园,以过上封建贵族的生活的愿望与清教徒们明确的中产阶级世界观形成鲜明的对照,贯穿了北美殖民地的早期历史。     
  在清教所影响的范围内,在任何情况下清教的世界观都有利于一种理性的资产阶级经济生活的发展(这点当然比仅仅鼓励资本积累重要得多)。它在这种生活的发展中是最重要的,而且首先是唯一始终一致的影响。它哺育了近代经济人。     
  可以肯定,清教的这些理想在过于强大的财富诱惑力下会发生动摇,这点清教徒们自己也非常清楚。我们发现,作为一条规律,最忠实的清教信徒属于正在从较低的社会地位上升着的阶级,即小资产阶级和自耕农,而在受恩宠的占有者中,甚至在贵格会教徒中,却经常可以发现有抛弃旧理想的倾向。这种世俗禁欲主义的前身,中世纪的隐修禁欲主义,再三遭到的也正是同一种命运。在后一种情况下,当理性的经济活动通过严格的行为规定和消费限制取得其全面效果时,积聚的财富要么象宗教改革以前那样直接为贵族服务,要么供面临崩溃危险的隐修使用,而教会的改革也就势在必行了。     
  事实上,修道院制度的全部历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与财富的世俗化影响不断斗争的历史。在一种广泛的意义上讲,世俗的清教禁欲主义也是如此。发生在十八世纪末英国工业扩张以前的卫斯理宗的复兴可以与这样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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