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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惆怅还依旧[梁凤仪]-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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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地铁内,穆澄没由来觉得惘怅而失落。

  基本上,地铁的气氛很平民化,一坐到里头,不论你的身家与身份如何,都突然改变了,人人有个划一准则,彼此相若,并不能再有鹤立鸡群的气势。

  纵使穆澄这个本城首屈一指的作家,一旦离开了书展,就仿如明星离开银幕,演员离开舞台,光芒立即收敛,变为常人。再加地铁的背景,穆澄自觉由云端大地,感觉难免有点酸溜溜。

  回到太古城那八百呎的小公寓去,她不知是累,抑或怅然若失,并不想动手做什么,只把那一包包读者送的礼物,放在床上拆阅。

  礼物林林总总,都是读者送的。有相架、笔、首饰盒、花瓶、茶杯、茶叶、记事簿,全部都附有张读者写的小字条,表达心意,写道:

  “我送的相架,希望能用来放你全家福的照片。”

  “送你一支笔,恭祝长写长有!”

  “你写稿一定口渴,水杯给你载咖啡。你喝咖啡吗?”

  “香茶一包,醒脑提神,可使你笔下的故事更精彩!”

  “你写稿这么忙。怕你会忘记陶先生的约会,故送你一部记事簿,希望你会有美丽而温馨的拍拖时间。”

  还有很多封,很冬封读者来信,洋洋万言,都在传递一个挚诚的消息,就是:

  “穆澄,你的读者爱护你!”

  突然的,穆澄打了一个冷战。

  她感到惶恐。

  就在上星期,轰动全城的新闻,就是红透半边天的歌星傅漪。自杀身亡。

  千千万万的歌迷拥到殡仪馆去送殡,出动了极多的警队,以保卫治安,有如戒备暴动似。

  为傅漪的死,歌迷所流下的眼泪,不知凡几?令人感动的场面使对歌坛毫无认识的其他市民都惊叹与侧目。

  这么多人拥戴敬爱的一个艺员,可以觉得生无可恋,因而自杀。为什么?

  傅漪的群众基础与影响力,一定比穆澄大。

  傅漪的资产与收入,肯定比穆澄丰厚很多倍。

  傅漪甚至比穆澄更年轻动人,前途似锦。

  傅漪收的歌迷礼品与信札,更不可胜数。

  然而,她自杀!

  为什么?

  并非无人爱她,只是她最希望爱她的人偏偏没有爱她而已。

  怎能叫穆澄不震惊?

  穆澄最爱的人,直至目前为上,无可否认是丈夫陶祖荫。

  可是,祖荫爱她吗?并且,祖荫爱她爱得够深吗?

  穆澄一念至此,情结由亢奋感动的高层面,直线下降至忧疑焦躁的极低底线。

  作家尤其敏感。

  如果不是基本上的思想构造不同,怎可以有这么多故事创作?天天写、晚晚写、年年写、月月写,永无休止,毫无尽头地笔耕,所谓丰富的灵感,无非是捕捉生活上的各式资料,无事化小,小事化大而已。

  穆澄这个作家症状,威力发挥到私生活上头,其实是令自己不好过的。

  像穆澄的老同学方诗瑜,就是大情大性,天掉下来当被盖的乐天主义派。

  穆澄曾纳罕地问:

  “你怎么可能如此无忧无虑,了无牵挂似?”

  方诗瑜大笑,答:

  “老友记,如果我事事都放在心上,早已尘归尘,士归土,早归天去了,还能如此轻松地翘起二郎腿跟你喝茶?”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请别忘记我们在商界混饭吃的,三朝两日就一个大转变,要感怀身世,揣测别人对自己的爱恶,那儿有这个空?怕只怕忧心两天之后,该人该事根本己消声匿迹,或甚至改头换面,那就认真浪费精神感情与体力,如何划得来?”

  方诗瑜的名字女性化,人呢,爽快得像个小男童。她再补充说:

  “最好只爱自己,只照顾自己,其他的人与事一律不管,最低限度少管为上。”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谁又能勉强得了谁?

  于是两个老同学,一个依然开朗豪迈,一个照旧细心敏感,却非常适合在她们本行内发展,这倒是最幸运的了。

  穆澄想呀想的,一直钻进牛角尖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至有开启大门之声,穆澄才晓得移动身躯,从房门望出客厅,看看来者是谁?

  竟是良人。

  穆澄慌忙站起来,打算迎出去。

  陶祖荫已经走进房里来,头一句话就问:

  “开饭吧!我肚子饿。”然后伸手解领带。

  天!穆澄一时间呆住了。

  她恨本忘了煮晚饭这回事。

  于是,只好靦腆地答:

  “今天我到书展走了一趟,回来晚了,故此还未预备晚餐。”

  陶祖荫皱一皱眉,一屁股坐到床上去,正在脱他的鞋子袜子,不经意地问:

  “什么书展?”

  “国际书展,在会展中心举行。”

  “你买了很多书?”

  穆澄叹了一口气,想改正丈夫的问题,因为答案应该是:

  “我卖了很多书。”

  书展已举行过三天,她才正式亮相。首二天的售卖成绩,她遥遥预先,成为全场之冠。今天亲自出场,提笔签名。销路必然更劲。

  可是,穆澄没有作答,她只说:

  “我们到附近餐馆去吃一顿好不好?”

  “一天到晚要跟客户同事应酬,外头的菜肴,顶矜贵的吃得腻了,回家来就是想吃一顿家常便饭,换换口味。”

  “对不起。”

  穆澄真不明白,她笔下流畅尖刻,说话却无法玲珑剔透,人总是木讷。

  其实,那句道歉的话是不必说的。

  祖荫有大把机会上各式酒楼餐馆,吃尽鲍参翅肚,可是,自己呢?

  彻头彻尾一只灶底猫,每天在自己的窝内。早年。是吃昨晚剩下来的菜,每晚又都洗手作羹汤,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百分之九十时间,须像个新娘子奉侍翁姑似地招呼陶祖荫。

  如果祖荫喜吃家常小菜,那么,她也喜欢吃日本鱼生、福记鲍翅、太平馆乳鸽、雅谷西菜等等等。有没有人问她,注意她的需要了?

  没有。

  真的没有。

  就算连假日,陶祖荫都要跟父母与兄弟一起吃饭,都必然是先以父母主意为主意,翁姑有全权决定去吃什么菜,穆澄没有发言权。

  并不是说穆澄反对孝顺,只是,人心肉造,有来有往,长年大月的迁就老人家,那对老人家有没有偶然作兴也令媳妇好过一点呢?又那做儿子的,可不可以在尽他为人子的责任之同时,也考虑令他的妻子有起码的权益?

  穆澄每个星期日都盼望。陶家随便一个成员,会得开口问自己一句话:

  “大嫂,你想这个星期日不上茶楼,改为吃些什么好?”

  如果如愿己偿,人生就不需要有希望了。

  穆澄苦笑,她嫁后。生活一直充满期许与盼望。

  陶祖荫已经换好了睡衣,干脆坐在床上去,按动那电视机的摇控掣,在选择台心水的画面。很明显地,他并不打算再往外头跑了。

  连商量都属多余。

  穆澄又注定要往厨房苦干去。

  换了是别些女人,怕已经吵起架来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吵架的女人。

  小时候已养成了上乘的忍功。

  记得那年大概还未到十岁的样子,班上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女同学,叫周琼珍的,一眼瞥见她书包内有张红星宝珠的相片。登时怒容满面,喝问:

  “你是她的影迷?”

  穆澄摇摇头,答:

  “今天替妈妈买报纸,随报附送的。”

  “扔了它!”周琼珍命令式的说。

  穆澄愕然,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听见没有?扔了它!”对方穷追猛打,并不放松。

  穆澄虽是个温婉的人,但对于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她从小就晓得坚持。

  从平日的相处对话之中,穆澄知道这姓周的女同学迷另一位跟宝珠一般当时得令的女明星,因而自动自觉,自作主张地“对付”别的有票房威胁性的女明星,对宝珠产生厌恶感,事在必然。

  穆澄根本不是个喜欢看电影的女孩,她只爱念闲书。心目中无所谓宝珠不宝珠。

  宝珠的相片对她当然不是弥足珍贵。然,那到底是她所拥有的东西,别人没有权利褫夺她之所有。

  故此,想停当了,穆澄不打算理会同琼珍,反应很冷淡。

  周琼珍看到宝珠的相片,就已经心火盛,现今看穆澄那副要理不理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更是火上加油,不由分说,就伸手去抢宝珠的相。

  下意识地,穆澄把书包盖合起来,刚好打在对方的手背上。周琼珍“哎呀”一声,才缩回了手。

  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声音,周琼珍很绝地对穆澄说:

  “你等着瞧!”

  这就是说:周琼珍要跟穆澄开战了。

  她倒也言出必行,且行动极之迅速。

  一眨眼的功夫,同琼珍已经跑到老师面前去告状,说穆澄私藏女明星照片。那年头,学校风气也真有点奇怪。中外明星歌星照片是严禁收藏的。大抵学校不认为学生以艺人作偶像,是值得鼓励的。



二'梁凤仪'


  穆澄就读的那间教会学校,最鼓励孩子们放满一个书包的圣经、圣相、圣物。

  谁个带了一张半张猫王皮礼士利的照片或剪报回学校,被搜了出来,罪加一等,因猫王是个男的。

  老师接获投诉,只好公事公办,把穆澄叫到身边来问:

  “是有这回事吗?”

  穆澄点头,她不是个有说谎及抵赖习惯的孩子。她甚而懒得解释:今早替母亲买彩画报纸,那张相片是附报赠品,她忘了夹在报纸上交回给母亲,如此而已,自己并非什么宝珠迷。她觉得事实摆在目前,她是暗藏违禁品,姑勿论是有心抑或无意,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何必噜苏?

  老师循例武训了她一顿,然后罚留堂抄一个课题三次。

  回到家,立即吃了父亲两记耳光,固然因为他是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有绝对性的无上权威,更为穆澄留堂,延慢了家里吃饭的时刻尚属事小,阻碍她父亲饭后打麻将翻本则是事大。

  在成长的过程中。穆澄对父亲的感情淡如水。

  直至她到社会上工作了,嫁了,而父亲又死了,她才慢慢的发觉亲骨肉,又总是有好过没有。

  当然,令她有这种思想上转变的最大因素并非来自江湖上的风险,而是因为父亲死了。

  任何人在世上烟消云散时,在世的人都不介意把他当为圣人。何况是自己父亲?

  这也不去说它。

  跟周琼珍的这一段嫌隙。在孩子时代是件大事,更何况,穆澄并不因为受了一次罚,就能平息这姓周的心头怒火。

  她是越看穆澄越不顺眼,为什么?可能因为穆澄不跟她吵闹,穆澄甚至不反抗。仍然自顾自的埋头念书写字听课,没事人一样。

  周琼珍火了。

  对于撩是斗非的人,最恨就是他的强权没有得着回应,被欺负的一方。根本不当作曾被欺负。于是原以为重锤出击对准敌人鼻子打他个七孔流血,却变成了空拳,扑了个空。对方还轻盈地走开了,自己却因用力过猛,没有了承接力,而致摔个头破血流。那的确是很狼狈的一回事。

  穆澄十岁大时,并不明白自己分明已经默默地吃了亏,为什么周琼珍还是不肯得些好处便回手?

  直至她开始涉足社会。她才恍然而悟。

  根本上,江湖上就充塞着这种人。

  周琼珍对穆澄的报复,就是联合一大班同学,杯葛她。

  每天有两度小息时间,同学们本来都三五成群的跑到操场去耍乐,或是在小食部买东西吃。

  穆澄突然的被孤立了。

  没有小朋友敢跟她站在一起聊天、讲笑话、说功课、谈明星、跳橡筋绳、喝汽水。

  一日之间,众叛亲离。

  穆澄走近同学堆去,各人不是立时不说话,就是作鸟兽散。

  本性无事生非的人,最怕天天过的都是太平日子,闷都闷死,难得有人领头寻到个欺压对象,也不管是非黑白,跟对方有仇没仇,总之实行一呼百诺,单以凑热闹为目的,就够兴奋。

  于是,穆澄四面受敌。

  她一时间愣住了,要接受这前所未有的场面,无疑是震惊与吃力的。

  四顾无人,她急于要找到个依傍。

  平日跟她一起上学的李俊英。其实是她同一间大厦的芳邻,应是最理想的求救及商议对象。

  此念一生,顿时把气馁的情绪压下,立即在操场一角把李俊英寻着了,问:

  “我有话跟你说!”

  “好哇!”李俊英答得爽朗:“可是,我现在刚要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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