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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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绎话毕看着我的脸,期待地看着。
我自觉好笑的很,白玄绎你想看什么表情提前知会声不就好了,偏想拿这事来刺激我。嫁娶赠予白老爷有什么资格操纵我,他心甘情愿的送,我难道就心甘情愿的去吗。从白老爷带我去渊王府祭奠白芍药时我就看出来了,没有了白芍药,就再送去一个白菡萏,有总比没有好。白家攀这门亲是攀定了,何必呢,人心不足蛇吞象。白家家底殷实挥霍几辈子都用不完,白老爷还这般攀权附贵不怕闪了腰。
“菡萏妹妹。”
我不动生色,白玄绎好心提醒:“为兄刚才的,妹妹可有听见?”
“噢,听见了。渊王殿下答应收了我?”
白玄绎只是看着我未答话
我拈起手中的花瓣,迎着明灭的阳光细细欣赏花瓣上排列美好的细胞。莫不是上一次玩得过了,渊王大人心里不爽干脆答应白老爷收了我,然后把我带回王府慢慢折磨,想着白老爷和渊王一拍即合的样子,好笑的紧。倒是苦了我那娘亲,在白老爷的淫威之下屈服,愣是成了送女儿入虎口的帮凶。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又断了,断了就断了,无所谓了。
“哥哥没听爹爹,菡萏是不祥之人吗。”迷信是强大的
“哼。”随着一声冷哼,愤恨染上白玄绎的眼,使原本清秀的容颜突升了戾气。满心的怨恨昭然:“白家,从来就不缺不祥之人。”
“噢。”我煞有介事的点头,原来这是白家传统。
“妹妹不恨吗?”白玄绎努力维持脸部的表情,只是眼里的愤恨幽怨太明显,看看那握紧的拳头,骨节白得厉害。
我看着白玄绎,突然觉得也许这样的表情才是正常的。眼前的男人不过才十九岁,还留着最珍贵的赤子之心,所以会恨会怨会难过,像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生命里缺失了甜,于是偏激地让自己尝尽苦头。可是你有理由我没有理由啊,我不过是缕流浪于此的孤魂,白家与我无怨无仇,唯一的一丝牵绊也在刚刚断了。
我摇摇头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着,更方便看见窗外的景致。人老了,越发的懒散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眼前的路窄了很多已经不适合行马车了。我和白玄绎下了车,一边已有仆人牵着骏马等候。
“会骑马吗?”
白玄绎牵起其中一匹的缰绳,手指没进黑亮的鬃毛中温柔抚顺。我闻言摇头,我骑过马但是并不会骑。
白玄绎翻身上马,身形利索,动作流畅,恍惚了眼前的阳光。未等我反应,腰间一紧,已身在马上。
骏马奔驰,雷厉风行,我紧紧握住手中缰绳,僵直了脊背。凌烈的风割的我眼睛生疼,胯下的动物着鬃毛,筋骨跳跃。我不是很喜欢与庞大的活物接触,那种强大的生命特征会压的我透不过气,身后的白玄绎倒似乎很享受这种风驰电掣。几声催促,胯下的动物撒了欢得狂奔,这马是有多久没被遛过了,那么开心。
几经辗转,柔柔的冷香冲入喉间,这香味是芍药。
铺天盖地的芍药花香,发丝迷乱翻飞反复,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致。心中突地升起一个声音‘不要去’我不要去那里,不想去那里,不能去那里。
不自觉松了手里的缰绳,颠驰的马身一个飞跃,我感觉身子顺着那道力量被抛起。
“你不要命啦。”惊雷在耳边炸响
我一个激灵抓紧横在腰间的手,骏马依然奔跑,只是速度慢了很多。视线清晰,前面一处开阔的山口,似是闪耀诱人的光辉引着路人投入怀抱,芍药花香越加浓烈,糜烂地放肆。
转过山口,阳光无遮无挡地跌进眼瞳,痛地刺骨。
春阳妖冶,泽披满山漫谷。芍药花开,姹紫嫣红,慕白傲雪,已是开到最盛,妖气横天。
“怎么,看傻了。”白玄绎抱我下马,鄙夷的笑意僵在嘴角。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移步谷中。我小心翼翼不让衣裙碰触一花一叶,整个花谷春光灿烂,死气沉沉。大朵大朵的芍药花铺陈自己所有瓣衣,暴露自己一颗赤诚的心,笑得妖媚却决绝。凉风过境,花萼轻颤终是脱离了花枝,狠狠地跌进泥土里,花瓣花心皆被践踏失去了所有的繁华美丽。峨眉轻拧,我不喜欢这种味道,糜烂将死的花香。
巍巍高台,依山势而起。端木渊一身雪缎锦,卧于紫檀木雕双龙戏珠长椅上,剑眉入鬓,紫眸轻含,长发松垮地束着,谪仙般地姿态,气息悠长安稳,不过抬眸浅笑就熏红了周围侍女的脸。仙骨铮铮,连春阳也要火上浇油,为他全身镀上一道金边。
我也是肉体凡胎,对于这般美丽的事物怎么可能不痴不傻。只是,我没有心情,以这满谷的要死不活为背景,任何的美丽都是庸俗。
我低了头,下跪,半句话都不想。
良久,我就那么跪着,没人让我起来,我也不想起来,身边的人开始移动,衣衫窸窣,一一从我身边滑开。
“起来。”不耐得声音
我更不耐得起身,抬头,只剩下我,白玄绎和高位端坐的端木渊。
“菡萏,来帮本王选妃。”
我不接话,看向一边的白玄绎。
白玄绎看我一眼,将我迎到亭中。指着右边案几上堆砌的卷轴道
“这是已经入府的夫人侍妾的画像。”
手指转向左边案几,上面有更大一堆卷轴:“这是待选入王府的秀女画像,这些画像中都有注明其女名讳生辰八字,身份地位。”
吃力不讨好的活,我在心里暗骂。王妃就那么一个,雀屏中选的那位也不会多感谢我,没中选的大部分恨不得杀了我。只要他端木渊放出话去,此次选妃人选是我这个前王妃的亲妹妹所定,我能被几万只鸭子吵死,端木渊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我随手端起端木渊桌案上的茶盏,手指挑起桌案上的香炉盖子,青流泄入,灭了炉中正燃烧的香脂,俗气的香调。点燃莫邪香,青蓝色烟雾然然徐徐,我深深吸入一口,平了心境。
莫邪,是我花了五年调制出的香料。凭了前世些许调香的记忆,一点一点慢慢调试,才调配出莫邪。香气浅淡温暖却拥有某种缓慢地力量,慢慢弥散的因子不容质疑地霸占一方天地,隔绝空间。
我凝神静气,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卷轴上。本着眼前有就用眼前的初衷,我先从右边的卷轴开始。
实话画像实在是个欺骗人的东西,我看着画像中的女子,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秋波流转,可了劲若人疼。看向右上角的柳书‘苏盈盈,万花楼花魁,年芳十八,长袖善舞’这样的可人儿美则美矣,没什么能力,算了吧。我手臂一振,云袖流转,画轴脱手而出,半空中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画轴委婉沉重地跌入花谷。
侍郎之女,位低权轻,罢了,纤手一扬,画卷哀戚。
男人啊!应该是逃不过权财色的吧。曾经以为古时皇帝坐拥佳丽三千应是夸大,现在看看,应该是不止这个数字吧。帝王多薄情,这恐怕怪不得他,天天美人堆里晃荡,即使他洁身自好也有众女了衣服勾引他临幸,谁都不是吃素的。
渊王府中的侍妾一个接一个‘香消玉殒’,我肯定其中大部分端木渊都没宠幸过,等他按顺序临幸不是要等大半年,白白虚度了年华。我抱起一堆画卷站在高台边边,手伸出去打开,怀中的画卷尽数跌落,似水流年,来去得就是这般快。
何必养这样多的闲人,莫不是有了钱有了权,就来比女人。我默哀地拉扯出一个笑容,男人的劣根性吗?诺大的一堆有几个你爱过呢?
我在最后剩下的五幅画像中权衡,手指很是挑剔地划过美人脸,最后进入下一轮候选的不过两人。
我摸出袖中另一块莫邪,点燃放入香炉中,瞥了眼慵懒地卧在长椅上的端木渊。气定神闲,很是享受的样子。这男人浑身散发着冰冷得气场,逼的无人敢靠进,他将自己牢牢锁在一个空间,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他的圣境。可惜了,那眼中的高远寂寥,依然逃不开**。
衣袖翩然,我转身走近左边的案几。继续吧,多看看美人也没什么不好。
如此这般多的人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儿妹妹送来吗,连十一二岁的幼女都不放过?至少也应该为端木渊的身体着想啊,这样下去,精尽人亡,牡丹花下死的几率很高的。
我挑眉扔出手中画卷
我在搜寻王妃之余很好心地留下一批如花美眷,反正王府里已经有那么多闲人了,也不怕多养一批,多点新鲜血液有益健康。
第十八章‘花冢’
深紫色的眼眸随着白色的身影而动,端木渊深深吸入一口气,鼻翼微微牵动,是她身上的香味。馨之馥郁,甜婉幽柔,香之冷华,张弛凌烈。青蓝的烟雾缓缓流淌,生生将满亭芍药花香逼了出去,安静,是端木渊唯一的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香气中拥着香甜入睡,心也随之波澜不惊,久违的安稳。
十九 金蚕王虫
我以为我忘记了,我以为前世那场车祸是个意外。可是以为从来都不成立,最后看***他眼里的恨,我做错了什么,要你用生命来恨我。
心,疼。
“白菡萏,起来。”端木渊寒着脸再次重复,深紫的眼眸染上一层寒霜。跪在地上的人儿依然深深地埋着头一动不动,和他傍晚离开时一摸一样。
“白菡萏,你在和本王闹脾气吗?”
端木渊身侧的手握拳。骨骼咔咔作响。不要把他的纵容当成可以和他叫板的武器,惹怒他,他一样会一掌拍死她。(话你是有多纵容人家啊)
跪着的人儿依然跪着,吭都不吭一声。
“白菡萏。”
端木渊一声怒吼,在山谷中来回震荡。融于黑沉沉的夜色中,恐怖骇人。端木渊气极,长臂一伸将跪在地上的人儿捞起,手指碰触,彻骨寒冷,惊了心神。端木渊望进那双琥珀色眼瞳清明安静不在,瞳仁黑暗地扩张,满眼的死寂。端木渊全身不住地打着冷战,有一股念头趋势他将怀中的人推开,推得远远的。
端木渊放松了手臂,一抹素白失了依托缓缓倒下,紫瞳突地收紧,端木渊伸出双手将那抹素白抱入怀中。满怀得沁骨寒气,因着寒气刺激得眉头深皱端,木渊将手臂收的更紧。
“来人。”端木渊怒吼,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玄绎飞身至亭中,双脚落定,不禁一个寒战。白玄绎低下身手指探上毫无血色的柔荑,刺骨之痛袭来,逼得白玄绎瞬地撤回手指。
“白玄绎。”
白玄绎被一声怒吼惊回了神,手指再次搭上白菡萏的手腕,随后又探向鼻息。
“回渊王殿下,白姑娘脉象微弱,气息时有时无,还是先让属下为白姑娘输入真气,护住心脉。”
端木渊听罢,将怀中的人儿扶起侧靠于自己胸前,下巴轻轻抵上白菡萏的额。
“本王为她护住心脉,你立刻让人准备火盆和棉被。”
“是。”
白玄绎看了眼白菡萏,迅速退了下去。
端木渊执起苍白的柔荑,微蓝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凝固般骇人,指尖的粉色只剩浅浅一道皓腕上的疤痕却越加的明显,大掌裹住一双冰冷探入白锦袍衣衫放近心房。
春日暖夜,冉冉火光照亮高台,将素白的衣衫映成绯色。
背心源源不断地传入暖流,艰难地想要靠进。虽然只是一点点的暖,但是能感觉到,细微得穿过冰层,汇入经脉。
身体中的蛊虫似嗅到了食物,蠢蠢欲动,向着温暖张开獠牙。怎么可能让你得逞,若生在我体内,就要乖乖听话。
怀中的人儿猛地动了下,真气一时混乱。端木渊眼神一凌,收了手,原本死寂的瞳中露出一抹深紫,是自己的瞳。
“白菡萏,白菡萏,活过来。”是嘶吼是命令。
灰白的唇缓缓张开,微弱的声音徘徊在喉间,仿佛是聚集了所有的力量:“蛊,蛊毒。住手,会,会反噬。”
端木渊听得真切,侧脸贴上她的冰颜。想听她更多,却再也听不见声音。铜盆中火光颤栗着,高台亭中气停风息。
“白玄绎,本王命你速回王府取来金蚕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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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谷上方的天空红得明艳照人,绯色流云朵朵,温柔绵软,一阵一阵旋风裹起腥红的火舌带入空中,火星零落,仿若流星。
满眼浑浊黑暗最终化为清泓,蜿蜒而下。
我依偎在端木渊的怀里,看高台之下烈火缭乱地扑食,满谷芍药在火光中妖魅邪肆。火苗窜上高枝,花朵摇晃着纷纷坠入火海,清辉了面庞,花香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