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上)[美]西奥图. 德莱塞-第1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嘴里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们先瞧一会儿。”
“六十七号车,”
替人叫车的那人正扬声用悦耳的声音喊道,“六十七!”
“真漂亮,对不对?”
嘉莉说。“漂亮极了!”
杜洛埃说。 他和她一样,为眼前华丽欢乐的场面所感染,热烈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臂。 一次她抬起目光,微笑的嘴唇里,匀称齐整的贝齿在闪闪发光,眼睛也在闪闪发光。他们朝外走时,他俯下身子在她耳朵边说,“你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们走到外面时,叫马车的服务员正打开车门,请两位小姐上车。“你紧跟着我,我们也去叫辆车,”
杜洛埃笑着说。
93
09嘉莉妹妹(上)
嘉莉几乎没听到他的话。 这旋风般的生活画面充满了她的头脑。马车在一家餐馆门口停下来,他们进去吃宵夜。时间不早了,这个念头在嘉莉头脑里只是模糊地一闪而过,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受家规的约束了。 假如她以前曾有时间形成一定的习惯的话,在这种场合习惯会起作用。 习惯真是样怪东西,它能驱使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从床上爬起来做祷告,这种祷告完全是习惯使然,而非宗教热忱。 受习惯支配的人,一旦忽略了平常做惯的事情,他的心里会产生某种不安,一种脱离日常轨道带来的烦恼和不快,于是他想象这是良心在责备他,想象他听到了良心的声音在轻轻地督促他走上正轨。 如果他过份地偏离了常轨,习惯的力量会强大到使这不动脑筋只凭习惯行事的人又回到老习惯来,因循守例行事。“好了,老天保佑,”
这种人会这么说,“我总算尽了责任,做了我该做的事。”
而实际上,他不过又一次照根深蒂固的老习惯做事而已。嘉莉在家时并没有受到多少家教,没有树立起良好的生活原则。如果那样的话,她现在一定要饱受良心的责备而痛苦不堪了。他们这顿宵夜吃得热乎乎的。走马灯般变幻的场景,杜洛埃身上无形的美好东西,以及佳肴美味,豪华饭店在这种种因素的作用下,嘉莉的警觉放松了,她放心地听着和看着。城市催眠般的魅力又一次让她上当受骗。“好了,”
杜洛埃终于说,“我们该走了。”
吃饭时,他们一直在慢慢地消磨时间。他们的目光不时相接。 嘉莉不觉感到他的目光中带有让她心跳的力量。 他说话时喜欢用手碰碰她的手,好像要加深她的印象似的。现在当他
94
嘉莉妹妹(上)19
说走时,他又碰了碰她的手。他们站起来,走到外面街上。 闹市区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吹着口哨的闲逛者,几辆夜间行驶的街车,还有几家娱乐场仍开着门,亮着灯光。 他们慢慢走着,出了华拔士街,杜洛埃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趣事逸闻,他挽着嘉莉的手臂,说话时紧紧地握着。每隔一小会儿,说了什么俏皮话以后,他就低下头,和她目光相交。终于他们到了台阶边。嘉莉站在一级台阶上,她的头于是和他的头一样高了。 他抓住她的手,温柔地握着,他久久地凝视着她,而她沉思地四下看看,心里一片温暖。就在这大约同一时刻,经过长长一晚上的忧思,敏妮正在酣睡。她侧身睡着,胳膊肘很不舒服地压在身子下。受了压迫的肌肉刺激了神经,使得睡意正浓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片模模糊糊的景象。她梦见她和嘉莉不知站在哪个旧矿井的旁边。她可以看到高高的滑槽和一堆堆挖出的泥土和煤。 她们俩伸长脖子朝一个很深的竖井往下看。 她们可以看到下面很深的地方,有些潮湿的怪石。 那个地方的井壁已经看不清,只留下一些暗影。井口有一个用来载人上下的旧筐子,用一根已磨损的旧绳子吊在那里。“我们下去看看吧,”
嘉莉说。“不,别下去,”
敏妮说。“来,下吧,”
嘉莉说。她开始拉筐,把筐拽了过来,不顾敏妮的反对,她跨进筐里,已经往下去了。“嘉莉!”
她喊,“嘉莉,回来!”
但是嘉莉已经下去很深了,
95
29嘉莉妹妹(上)
暗影完全把她吞没了。她摇着手臂。现在,这神秘的幻影很奇怪地消失了。她发现来到了一片她从来没有去过的水边。 她们正站在突出到水里去的某样东西上,那也许是一块木板,也许是伸入水中的陆地,也许是别的什么。嘉莉正站在这东西的顶端。她们四下张望,现在这东西开始往下沉,敏妮可以听到水漫上来的低低的声音。“快过来,嘉莉!”
她喊着,但是嘉莉继续往外走。她似乎渐渐地远去,她的喊声已经很难送到她的耳朵里了。“嘉莉,”
她喊道,“嘉莉!”
但她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那么遥远,只剩下一片茫茫水面,把一切吞没了。她怅然若失,痛苦地离去,那种难以名状的悲伤是她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就这样,种种印象幻影掠过她疲乏的大脑,种种奇怪的梦境浮现出来,变成模糊的一片,一个幻觉接着一个幻觉。 最后一个梦境使她喊了出来,因为嘉莉正从一块巉岩上失脚滑下去,而她的手指没有抓住她,她看见她掉了下去。“敏妮!
怎么了?
喂,醒醒。“
汉生被吵醒了,他摇着她的肩膀喊。“什……什么事?”
敏妮睡意惺忪地问。“醒醒,”
他说,“翻一个身再睡。 你在说梦话。”
个把星期以后,杜洛埃打扮得漂漂亮亮,举止潇洒地走进费莫酒家。“你好啊,查理,”
赫斯渥从他的小写字间探出头来说。杜洛埃踱了过去,朝里望着坐在桌边的经理。“你什么时候又要出门做生意?”
他问。
96
嘉莉妹妹(上)39
“快了,”
杜洛埃回答。“这次你回来后,怎么很少看到你啊,”
赫斯渥说。“噢,我这一向很忙,”
杜洛埃说。他们随便聊了几分钟。“嘿,”
杜洛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道,“我想请你哪天晚上抽空出来玩玩。”
“到哪里去玩?”
“当然到我家去,”
杜洛埃说着微微一笑。赫斯渥探究地抬起头来,嘴角浮起一丝笑影。他用精明的目光仔细地看着杜洛埃的脸,然后很有绅士风度地说:“当然,我很高兴去。”
“我们可以好好玩玩尤卡扑克。”
“我带一瓶赛克白葡萄酒来行吗?”
赫斯渥说。“那当然好了,”
杜洛埃说。“我要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97
49嘉莉妹妹(上)
第九章
家庭不和的火种:势利眼看人
赫斯渥一家住在林肯公园附近的北区。 那是一幢三层楼的砖瓦房屋,底楼比街道稍稍低一点儿,这种式样的房子当时很流行。一个很大的凸式窗子从二楼伸出来,屋前有一块长两丈五宽一丈的草坪,屋后还有一个小院子,被隔壁人家的篱笆围在当中。 那里有个马厩,是他养马和放马车的地方。这栋楼有十个房间,住着他们一家四口:他和他妻子朱丽亚,他儿子小乔治和他女儿杰西卡。 此外还有一个女仆,不过女仆的人选不停地在变换,哪儿来的姑娘都有,因为赫斯渥太太不是很容易侍候的。“乔治,我昨天把玛丽打发了。”
这一类谈话在他们家饭桌上经常可以听到。“行啊,”
他总是这么简单地回答一句。他早就厌倦这类怨气冲冲的话题了。温馨的家庭气氛是世上最温柔最娇贵的一种花,没有什么东西能像它那样陶冶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品性,使他们变
98
嘉莉妹妹(上)59
得坚强正直。从未在这种家庭环境中生活过的人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听优美的音乐时,那奇妙的旋律会使人热泪盈眶,泪花在睫毛间闪烁。那种联结世人的心灵、激发他们情感的神秘心弦,是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赫斯渥的家说不上有这种温馨的气氛。 这个家缺乏宽容体谅和关心爱护,而没有了这两样,家还算什么家呢?房间里家俱精美,照居住者审美观看来,布置得很是典雅,足以给人安慰了。 房间里铺了柔软的地毯,还有华贵的沙发椅和长沙发,一架大钢琴,一座无名艺术家雕的维纳斯大理石雕像,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小铜器饰物摆设。 不过这类东西和别的一些小玩意儿,那些大的家俱店一般都有出售,都是构成“尽善尽美家庭住宅”
不可缺的。在吃饭间有一架餐柜,里面排列着闪闪发光的酒具、器皿和玻璃装饰品。 这餐柜的安排完善是不容置疑的。 在这方面赫斯渥是内行,他从事的工作使他对此有了多年的研究心得。他很喜欢给每个新来的女仆谈谈这门酒具陈列的艺术。 不过他并不是个饶舌的人,相反,在对待家庭事务方面,他抱着一种人们称为绅士风度的态度:优雅含蓄。 他不和人争论,也不随便开口。 在他身上有一种独断专行的派头。 遇到没法纠正的事情,他就睁一眼闭一眼;而对无能为力的事情,他往往就绕开走了。曾经有一段日子,他非常疼爱杰西卡。 那时他年纪还轻,事业上的成功还很有限。 但是现在杰西卡17岁了,养成了一种冷漠独立的性格,这当然不会有助于增进父母的疼爱。她还在上高中,对于人生的见解,完全是贵族那一套。 她喜欢漂亮
99
69嘉莉妹妹(上)
的衣服,不断要求添置新衣服。满脑袋装的是恋爱婚姻建立豪华小家庭的设想。 在学校里她结识了一些比她家有钱的女孩子。 她们的父亲都是当地生意兴隆的公司商号的老板或者合伙人,所以这些女孩言谈举止中带着富家女子的那种傲气。杰西卡在学校里只和这些人交往。年轻的小赫斯渥20岁了,在一家大房地产公司做事,很有发展前途。 家庭开销他是一点不负担的。 家里人认为他正在攒钱准备投资房地产。 他有几分才能,十分虚荣,爱好寻欢作乐,不过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让这方面的爱好损害他的责任心,不管他有什么责任心。 他在家里进进出出,忙着他自己想干或者爱干的事,有时跟他母亲说上几句,有时和他父亲聊聊某件小事。不过总的来说,他的话题不超过闲聊的范围。他并不向家里任何人暴露他内心的愿望,他也没发现家里有人对此特别关心。赫斯渥太太是那种爱出风头的女人,不过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懊丧,因为总是发现某人在某方面比她更胜一筹。她的生活知识包括了上流社会人们的日常生活。她想跻身那个社会,可至今尚未如愿。她并非缺乏自知之明,看不出她这辈子别指望梦想成真。 她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指望通过杰西卡,她的社会地位能有所提高。如果小赫斯渥事业成功,她可以在人前炫耀一番。 其实赫斯渥本人干得也不赖。 她盼望他的那桩房地产小投机生意能成功。目前他的财产还不大,不过他的收入很可观,他与老板费支杰拉德和莫埃的关系稳固,这两位先生和他保持着一种友好随便的关系。可想而知,这么几个人组成的家庭会有什么气氛。这种气
100
嘉莉妹妹(上)79
氛可以从无数次谈话中感觉出来。 而且每次谈话都是大同小异。“明天我要去福克斯湖,”
星期五晚上小乔治在饭桌上宣布。“去那里干吗?赫斯渥太太问道。”埃迪。 法华买了条新汽艇。他请我去看看这船怎么样。“
“花多少钱买的?”
他母亲问。“200多元。 他说那船很漂亮。”
“老法华一定在赚大钱,”
赫斯渥插了一句。“我想那不假。杰克告诉我说,他们正运货去澳大利亚。他还说,他们上周给开普敦运去了一大箱。”
“真是想不到,”
赫斯渥太太说,“四年前他们还住在麦迪生大街的地下室呢。”
“杰克告诉我,他们开春要在罗贝街盖一栋六层楼的大楼。”
“真了不起,”
杰西卡说。这一次赫斯渥想早点离家。“我想,我该去市里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星期一我们去不去麦克维克家呢?”
赫斯渥太太问道,她仍坐在那里没有站起来。“去好了,”
他无所谓地回答。他们继续吃饭,他上楼去取帽子和大衣。不久大门咔嚓响了一下。“我猜爸已经走了,”
杰西卡说。杰西卡的学校新闻是另一种闲聊内容。
101
89嘉莉妹妹(上)
“学校要在礼堂楼上演一出戏。”
她有一天报告说,“我也要参加。”
“真的?”
她妈妈说。“是真的,我要做一套新衣服。 学校里好几个最出色的女孩都要参加演戏。 巴麦小姐将演女主角波希霞。”
“是吗?”
赫斯渥太太说。“他们还找了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