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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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席地坐在角落,静心沉思。皇帝不会就这样让她死,所以他一定会计算好时间,等到她缺气晕厥以后,他就会进来。
冥想了须臾,她缓缓地扬起菱唇,顾自笑得灿烂。就算她势必会陷入昏迷,但在昏迷之前,她也会先背下这本兵书。
摸黑将书卷摊开,放在地面,然后她解下颈上红绳,一块晶莹剔透的观音坠赫然出现于掌心。
这坠子由夜明萤石雕刻而成,在幽暗中熠熠生辉,但可惜光泽不够强,甚是微弱。
此时她已顾不得许多,只能抓紧时间,就着微光快速翻阅兵书。不一会儿,眼睛已极为酸痛,看得异常辛苦。
待她终于勉强看完,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疲软地挨着铁壁,心中仍在默念书卷上的字句,但身子不受控地斜斜歪去,眼皮沉重,意识渐渐模糊不清。
混沌恍惚间,她似乎隐约听见机关启动的异响。
阁楼内,瞬间恢复了光明。皇帝脚步轻巧,慢慢走入,扫了地上的萤石坠子一眼,不由摇头叹息。这个女子,太硬气,纵使置身逆境,也始终不肯服软。但是,这次,她必须输。
他俯身将她抱起,轻拍她的脸颊,低唤:“映夕。”
她迷蒙睁眼,浓黑长睫如蝶翅颤了颤,又阖目闭起来。
耳畔似有低柔醇厚的嗓音在对她诉说着什么,可她已听不清楚。
第四章:胜者为王
一觉醒来,已是斜阳西沉,暮色降临。
寝居里静悄悄,只有晴沁侍立凤床侧,安静守候着。
路映夕幽幽睁眼,抬手揉了揉额角,感觉浑身发软,饥肠辘辘。
“娘娘醒了?”晴沁见状,恭谨地欠了欠身,道,“娘娘睡了一日一夜,奴婢备了燕窝粥,娘娘可要喝些暖胃?”
路映夕掀被下床,略作梳洗后,才慢慢饮粥。沉默食毕,迷蒙的神智逐渐清朗,忆起早前的事。她竟睡足十二个时辰?分明是有人趁机对她下了迷药,才会令她梦靥缠身,神智混沌。
懒懒地扯动嘴角,她眼中闪过一抹讽光。她一早就已有预感,皇帝不会轻易让她赢。
“娘娘。”晴沁站在一旁,轻轻出声,“皇上交代,待娘娘醒来之后,要即刻上禀。”
“嗯,你去吧。”路映夕淡淡应道,并不意外。
晴沁依言退出去,路映夕站起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似要吐尽胸腔内的浊气。现在她的脑海中,仅剩零星的只字词组,那本兵书,她已记不全了。
慢悠悠地走出寝居,她驻足庭院中,闭眼感受傍晚清风带来的凉意,菱唇微扬起浅浅的笑弧。这一赌局,皇帝狡诈使计,但说到底他也没有违反规则。谁让她事先没有与他详细地约法三章呢?如同她之前赢范统,亦是用了心计,手段虽不同,但本质相近。这个世界,胜者为王,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何况,她本就没有打算固守那只指环。要灭龙朝,不是现今的邬国能够做到,所以,无论她甘愿与否,也都必须帮助慕容宸睿。
庭前树荫照影,四周寂静,只闻草丛促织低鸣。路映夕仰头望向茁壮树枝,忽生兴致,卷了裙摆,脚尖一点,飞上枝头。
于结实枝桠间坐稳,她怡然自得地晃着绣花宫鞋,举目眺望远处的一座座宫殿楼宇。金碧辉煌,恢弘雄伟。她却对此等壮丽景观没有丝毫感触,只散漫想着,目前她与皇帝之间,互相使的都只是小计谋。而她心中有一股隐隐的期待,当某日真正兵戎相见时,她与他,谁胜谁负。这场明争暗斗,也并非完全没有趣味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方拱形石门外,一道明黄身影跨入。
路映夕居高俯视,觑着他,并未跃下树头。
皇帝缓缓走近,也不抬头,口中朗声吟道:“枝头罗绮春无限,落尽天人一夜华。”
路映夕闷哼一声,他倒还好意思消遣她。
皇帝闻声,这才仰首,佯作诧异状:“皇后攀得如此高,可要当心跌下来。”
路映夕扬起眉梢,盈盈笑道:“臣妾正为此烦恼。身处于这个位置,却不知如何下来了。”
皇帝摇着头调侃道:“高处不胜寒,但皇后偏却喜欢挑战难题。”
“此处风光独好,皇上可要上来一齐欣赏?”她朝他招手,笑颜如花绽放,烂漫动人。
皇帝未接言,身形掠动,眨眼间已至树顶。
枝桠巍巍摇颤,显然不堪负荷两人的重量。
路映夕端坐着不动,笑看他,闲闲道:“皇上,看来这里只能承载一人。”亦如这天下,最后只能有一个人站在最高点。
皇帝手扶枝干,稳稳站立,回道:“皇后说得对,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最终的王者,方可睥睨天下。
两人目光相对,笑意浅淡,眼神清冽,仿若这习习凉风,沁人心脾。
良久,皇帝伸手向她,携着她飞下树头。
双手交握,不过片刻,落地后,皇帝便就松开她。
路映夕缩手笼于宽袖内,掌心余温尚存,可却熨烫不了心田。她举眸看他,微笑开口:“臣妾愿赌服输,皇上请验收战利品。”
她旋了身,走向寝居,须臾后返来,递上指环。
皇帝接过,随手把玩,边道:“朕亦会遵守承诺。”
他解下腰侧锦囊,交到她手上。路映夕跪地谢恩,然后才打开锦囊。一面赤金令牌,烁烁发光,耀眼刺目。
她笑眸弯弯,却道:“皇上,那韩氏指环,是韩淑妃赠予臣妾,不如就由臣妾出面交涉。”
皇帝挑了挑长眉,睇着她:“此事吃力不讨好,皇后愿意揽下?”
路映夕点头,但笑不语。她并非要自寻麻烦,而是怕他暗中再害她一次。如果他拿着这指环把一切责任推到她身上,她岂不是百口莫辩?
皇帝自然也想透了这一层,深眸中泛起点点笑意,道:“皇后聪慧能干,朕就将药引的事全权交给皇后负责。”
“臣妾领旨。”路映夕盈身一礼,“臣妾定当尽力办妥,不叫皇上失望。”
“如此甚好。”皇帝颔首,话锋一转,道,“皇后可知,本朝的免死金牌,不可赠人?”
“臣妾无知,未曾听闻。”路映夕平静回道,心忖,恐怕这是他故意定下的律法吧?
果不其然,皇帝不疾不徐道:“朕与朝中众臣商议过,皆认为应立此新法,以免有人滥用特权。”
“皇上圣明,臣妾没有异议。”路映夕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有异议,也轮不到她置喙。
皇帝看她一眼,淡笑道:“药引之事,迫在眉睫,有劳皇后费心了。”
“那么臣妾现下就去找韩淑妃?”路映夕心中已在思索,要让人送出传家之宝且又心甘情愿,该如何劝说?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一派事不关己的轻松。
“臣妾担心力有不逮,可否请皇上陪臣妾同行?”路映夕微微蹙眉,语气忧切。他想置身事外,她偏要拉他下水。
皇帝像是无可奈何,应允道:“那就一同去吧。”
路映夕展眉而笑,清眸澄亮。莫怪她,她也不想破坏他与韩淑妃的感情,这都是他自找的。
第五章:诡谲境地
皇帝和皇后一同驾临,是何其隆重之事。婉兮宫外,跪拜了一地太监宫婢,齐声恭迎道:“皇上圣安!皇后娘娘凤安!”
皇帝衣袖一拂,示意平身。路映夕抿唇微笑,抬眸扫过殿匾上的龙飞大字。
此宫殿取名为“婉兮”,应是皇帝封妃之后的赐名。与白露宫一样,亦是源自于诗经——野有蔓草,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路映夕莞尔暗忖,皇帝想做得不偏不倚,但女人天性爱计较,贺贵妃和韩淑妃之间的争斗,可能最初从这殿名就开始了。
眼前窈窕女子曲膝行礼,而后挺直站立,神情颇显淡漠。
路映夕淡淡一笑。这位韩淑妃依旧姿态傲然,并不因为皇帝在场而折腰。
众人恭敬地迎着帝后入内殿,奉上热茶,便都被挥退。偌大的殿堂,一时间清寂无声。
路映夕看向伫立旁侧的韩淑妃,温声开口:“韩淑妃,坐。”倒成她反客为主了。无奈地扬唇,她又再道,“本宫有事想要烦请韩淑妃帮忙。”
韩清韵刚坐下,闻言又起身依礼一欠,回话道:“皇后有何事吩咐?”
皇帝望着她们二人,轻声笑起来:“是否因为朕在此,皇后和淑妃才这般拘谨?”
路映夕顺势接言道:“皇上,臣妾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还是请皇上……”
话未完,皇帝手一抬,慢条斯理地截断她:“既已全权交予皇后处理,朕就不过问了。朕去后园走走。”语毕,他径自站起,悠然离殿。
剩下两个女子相对无言,安静半晌,路映夕轻叹一声,道:“韩淑妃,本宫需要韩家山庄帮一个忙。”
“皇后直说无妨。”韩清韵语气平淡,不冷不热。
路映夕甚是婉转地道:“韩淑妃应也知道,边疆战事紧迫,龙朝兵强马壮,皇上近日为了军政事务扰心。”
韩清韵沉默不语,只是静听。
路映夕只好继续道:“龙朝人擅用蛊毒,而解蛊之药……”说至此,她便顿住,微微笑了笑,带着些许歉意。
韩清韵轻蹙柳眉,美眸中闪过一丝愠色,启口道:“清韵斗胆一问,为何皇上将此事交予皇后办理?”
路映夕静默了会儿,才缓缓回道:“皇上怜恤你,不忍你为难。”
韩清韵放于膝上的双手十指紧绞,似乎正抑制着怒气,低着嗓子道:“还望皇后见谅,清韵已是嫁出之女,无权干涉韩家处事,恐怕此次帮不上忙。”
路映夕凝眸看着她,心有感叹。韩淑妃有一双掩不住情绪的美丽眸子,清澈灵动,而又倔气高傲。若她所嫁之人并非皇帝,而是江湖侠士,也许会缔造一段武林佳话。可惜,深宫埋人,她迟早会被磨尽棱角。
“韩淑妃。”路映夕微敛神色,淡淡道,“本宫知你难做,但本宫也只是奉命行事,莫可奈何。你要考虑清楚,抗旨是何等大罪。”
韩清韵牵了牵唇角,笑得讥嘲,脱口道:“清韵愚昧,不知违抗的是皇上圣旨,抑或是皇后懿旨?”
路映夕轻眯起明眸,声线不由沉冷下来:“韩淑妃,你仔细想想,若非事不得已,本宫为何平白无故要与你过不去?个中缘由,难道你真的想不明白?”
韩清韵一怔,眸光渐黯,露出一丝苦笑,低声喃道:“明白,怎会不明白。”
“有些事,身不由己,要怪只能怪……”路映夕正觉事情进展顺利,欲要再接再厉,可是此时皇帝恰好返来,她不得不噤声。
“淑妃明白了何事?”皇帝边行边问道,俊容带着闲适笑意,朗逸轩昂。
“皇上。”韩清韵转头望向他,幽幽一唤,眼含怨责。
“怎么?”皇上疑惑扬眉,走到她身旁,关切道,“淑妃受了什么委屈?朕在此,必会为你做主。”
路映夕心中冷嗤,这柔情蜜意,未免太假。
皇帝轻拍韩淑妃的肩头,眼角却瞥向路映夕,那眼神毫不掩饰,尽是赤裸裸的戏谑笑意。仿佛在说,朕就是在做戏,你奈我何?
路映夕忍不住低哼一声。就让他好生安慰美人,她落得清闲。
“皇后呼吸不畅?”皇帝斜睨她一眼,薄唇噙着一抹诡谲笑容,“既然皇后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余下的事,交给朕善后。”
路映夕直觉不妥,但见皇帝眸中隐隐泛起冷光,她只得起身告退:“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先行告退。”
韩清韵站起,行礼恭送:“清韵恭送皇后娘娘。”
路映夕缓步离去,身后二人的絮絮轻语,逐渐模糊难辨。她摇头叹息,如果韩清韵足够了解皇帝的冷酷性格和强硬手段,应该不会迁怒旁人。
出了婉兮宫,夜风迎面吹来,颇有几分寒意。
路映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蓦地止了脚步。皇帝故意支开她,是想要扭转乾坤,使韩淑妃从怨他转变成憎她?
思及此,她踏上撵车,速回凤栖宫。看来今次她无论如何都挣不脱这个局,那么,她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待到返回寝居暗见曦卫之后,路映夕才略觉宁心。
她倚躺在长榻上,掩袖打了个呵欠。之前睡足一日一夜,现下又困了。这就是迷药的后劲,不过三日也褪不尽。
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意识飘散。似醒似梦中,她听见皇帝低柔的声音。
他说:“映夕,情非得已,别怪朕。”
模模糊糊的,又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