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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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女,现已是平卢节度使公子、威远将军李昊琛之妻!
不管原委如何,至少名分如此。
昨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她孤枕独衾。
拜别爹娘时,宾客和家人交口喊着“恭喜杜老爷得觅佳婿”、“贺喜三小姐得配良人”,他们当中再也不会有人想到她的良人会因“太子急召,请威远将军即刻赶赴东宫”而一去不归!她记得喜烛摇曳、酒暖酩香中,传令的人话音乍落时满室是如何的愕然,也记得那太监似的嗓音说出“流云不好了”的时候,坐在身畔的人是如何惊跳而起,更记得喜娘气急败坏地喊着“将军,新人的盖头还没揭”时,那人是如何地决绝而去、只从院中传入不耐的回话,“……随便哪一个嬷嬷揭了也就得了,又不是没见过面!”……
三姨娘说“容琳,你是个有福的。虽说那人的出身不怎么高贵,那番风采也总算抵得过了,我们淑琳将来还不知有没有你这样的造化”,若三姨娘在跟前,真要问问她新婚夜独守空闺该算哪一种造化?
许是听到她在枕上细微的动静,外屋有人试探着轻喊,“小姐?”听出是金桔的声音,容琳应了一声,“进来吧。”门开处,青杏和金桔一块儿进来了,看样子都已梳洗过了,一看两个人的脸色,容琳微蹙了眉,“怎么了?一大早的这是?”两个丫头都板着脸、垂着眉,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拌嘴了?”
金桔没吭气儿,青杏瞪着圆溜溜的眼,“没拌嘴!我和金桔姐姐好着呢,”说时去看金桔,让她作证的意思,金桔瞅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服侍容琳套上大衣裳,“青杏,让她们把水端进来让小姐洗脸,”不看她的小姐,转身去叠被。一眼看到枕边的东西,站在那儿不动了,容琳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收起来吧,和昨儿的衣服包到一处就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枕边的是她的盖头,她自己揭的——她嫁的是李昊琛,不是“随便哪一个嬷嬷”,所以她不会让别人插手,他做不了的事,她自己来好了!想想简直就是冥冥中的定数:送亲的长兄他们要回转时,轩哥在她的轿外说,“以后你就只有你自己了……”,万料不到那么快就一语成谶!
只是就算她只有她自己了,杜家的小姐也不会等着人看笑话!所以她自己揭了盖头,吩咐喜娘们撤了合卺酒,让金桔、青杏给里外伺候的人一一打赏,两个丫头也是贴心的很,在满屋子的尴尬里,什么都不抱怨,也不多问,她说一样,她们做一样,叫着人关门闭户,帮着她卸妆宽衣,焚上香、熄了烛,给她放下寝帐,她们在外屋打开铺盖睡下,桩桩件件,都是依素日的规矩,直是把李家的新房当成杜家的香闺,硬是帮着小姐保存了颜面——事发突然,最有经验的喜娘都没了主意,结果她们主仆三人的行事把里里外外的人看了个眼儿直,赞的、骇的,不一而足,纷纷猜测李家公子遇上这么位杜氏千金是福还是祸,只是容琳她们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就是了。
看容琳洗了脸,李家的丫头端着面盆手巾躬身退出去了,金桔把镜子支起来要给她梳头,青杏从外头进来,“小姐,咱们是雇车还是雇轿子?”容琳疑是听错了,“什么车?轿子?”“回家啊,看小姐是坐车还是……”“三日才能归宁,”容琳放慢了声音,希望是自己错会了青杏、应该还包括金桔的意思。
听她这么一说,青杏有些不得主意,张口结舌回不出话,金桔撒了手,小姐的头发散了一肩也不管,兀自涨红了脸,“小姐,你还打算在这儿待下去?”
容琳无奈,这两个丫头竟真的有个糊涂打算,“若不然依你怎么说?”看两个人似是要抢话,容琳先说了,“回娘家?那我这一走算什么呢?被休?被弃?还是私奔?以后还回不回来了呢?”
“小姐!”两个丫头被她的话吓住了,齐齐喊一声,又都没了话,光想着小姐受了委屈,要给人些教训,却想不到让小姐一说才发现这个法子万万使不得!容琳也是在说完话才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当她昨日在拜毯上跪下去的时候,她已经跪别了爹娘和家园,二姨娘给她蒙上盖头那一瞬,她滴落在红毯上的泪许是她留在旧家里最后的印记了……忽然就想到踏着红毡一步步走向喜轿时,大姐姐一声声在耳边嘱咐,“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当时只知道是俗礼,说新娘子不能回看,否则前路不吉,现在想来这话竟是大有深意,莫不是旧日的大姐姐也是象她此时这般惶然无措的?
也罢,既是不能回头,那就一步步向前好了!“青杏,开箱子把我做的五福捧寿的鞋拿一双出来,再要一方镶玉员外巾,颜色你斟酌着就好,昨儿个拜堂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两位老人家?估量着他们能看过眼的就行!”
青杏不动地方,“小姐,你想自己去给他们请安?”
“让你拿你就拿,哪来那么多话?”金桔插嘴,不枉是打小儿服侍小姐的,看着容琳的眉眼就把她的心意猜了个七、八分,“小姐看梳个什么头好?”容琳在铜镜里一笑,“你想梳个什么就是什么吧。”金桔梳头的技艺一向是好的,只是她简便惯了,总没给这丫头施展的机会,今儿个就让她显摆一回好了。金桔想了想,“那就八宝如意髻!”说着也不再问容琳的意思就动开了手,反是容琳不大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也别太花哨了!”
这功夫青杏已把她要的东西找出来了,拿过来让她过目,“小姐,待会儿见了他们,既不是公也不是婆的,你怎么称呼?”
容琳失笑,“这有何难?他们是李……将军的姑母、姑丈,我自然也是随着他叫的,至于你们两个,只叫做老爷、夫人就好了。”李家只有这一位姑奶奶嫁在京里,这次李昊琛兄弟就是借住在她家,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的,当然,原本是该和……李昊琛一起去的……
心念忽转,“青杏,你去请人告诉老人家一声,就说我稍后会去给他们敬茶。”要按爹当初说的话,李家与这姑母家怕也是疏于走动的,还是先知会一声比较好,免得唐突了。青杏去找人传话了,金桔把镂空菊纹金丝钿、双股合凤垂珠钗簪到发髻上,“小姐,不等……将军回来么?”“姑爷”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儿还是叫不出来。
“不必了,”容琳淡淡。等?等到什么时候呢?她已错过了良宵,难道还要错过吉时?“再不去请安怕时辰就过了。”双目不经意的瞥过案上,尚未燃尽的龙凤烛因无人修剪灯花而淌下斑斑烛泪,金花纱帽随意地撂在一边,几可想象它的主人离去得如何仓皇,容琳忽然想起合欢树下那人的影貌,微微叹了口气,李四,也许他只是鲁莽草率了些……
(二)恨相逢(上)
接过容琳奉上的两色针线,李昊琛的姑母林李氏爱不释手,待听青杏说这是她们小姐亲手所做时,更是又惊又喜,“你还会这个?”林学士未告老辞官之前,林李氏也是朝廷命妇,颇见过些场面人物,自是知道这“五福捧寿”是宫里头太后、太妃们专用的鞋样,后来虽然传入民间,因其制法繁杂,又要讲五只蝙蝠的形态各异,又要讲那个福字的凹凸流畅,耗时费力不说,技法略微不到,图案呆板了就成了俗物,所以等闲人不敢贸然试手,对这鞋也就是听说的人多,能有一双的却是少之又少,林李氏未料到会因侄儿借住在家里完婚就得了这份厚礼,自是喜出望外,再看容琳时就含了满面的笑,不复先时的疏淡——其实不是林李氏眼皮子浅,看到大礼就高兴,实在是老人家从这上头看出容琳不但是个手巧的,难得还是个有心的,没因自家是尚书小姐就低看了他们,反是真心实意把他们当成长辈敬着才会如此,是以对这看似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打心里生出了亲近之意。
看老夫人不住手地摩娑着绣鞋,显是对这见面礼极为满意,容琳也觉心安,在椅上微欠了身,笑着回道,“家父母说针黹女红是女儿家的本分,因而我们姊妹打小儿都要学着做些,只是容琳资质愚钝,老是没什么长进,粗针大线的活计姑母不笑话就好,且凑合着穿吧。姑丈也是,也不知这颜色是否合您的意,还请不要嫌弃才是。”
林学士见容琳转向自己了,也不客套,“女红一事老夫是不懂的,你姑母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了,只是早听说杜尚书教子育女颇有良方,今天见了你,可知传言不虚!”这话林学士似已斟酌多时,一气儿说完便自顾端了盖碗喝茶,容琳不知这没头没脑的是从何说起,只得陪了笑,“姑丈谬赞了……”
林学士认真,“岂是谬赞?!昊琛孟浪,老夫已经听说,你一个小小女孩儿能够那般行事,足以让须眉起敬,”昨夜新房中的变故早有人报与他们夫妇,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杜小姐如此这般地安排,直让两夫妻啧啧称奇,原以为昊琛至迟也会在今早献茶前回来,则他小两口见了面把话说开也就不必他们再操心,谁料都这般时候了昊琛还不见人影,“夫人,我也不怕你着恼,昊琛回来,说不得是要教训他一番了,既已成婚,便是可以独支门户之人,焉能如此意气用事?”幸得这杜小姐深明大义,昨夜受了那样的委屈一早还不忘过来请安,若是不依不饶闹将起来,或则赌气回了娘家,只怕他老夫妇也落下满身不是。
李氏面有惭色,半是对学士半是对小姐,“谁说不是呢?这孩子长了快二十岁我也是头一次见,自来只觉得他脾气禀性也还好,谁曾想会做出这等到三不着两的事?说到教训,那是该的,即便我那兄长在,也要说他这儿子的不是!现虽他老子不在,我这姑母也是替得了的,打得、骂得,谁让他犯到了?也怨不得我这姑母不疼他!”
见李氏说说真的动了气,容琳早已起身,“姑母、姑丈,容琳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姑丈、姑母体恤!”听容琳说得郑重,老夫妇不知何事,呆看着容琳施礼:“李……将军大喜之日太子传召,必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将军奉召离去,也是万不得已,国事自是大于家事,虽则于情不通,于理却该当如此,容琳不敢抱怨,若姑母、姑丈只想为容琳主张,呵责将军,恐他有口难辩,私心里因此对容琳生了嫌隙反辜负了二老的美意,所以……”
“所以怎样?”容琳的一番话听得林学士频频点头,见她不说了赶紧追问。
“所以容琳的意思请姑母、姑丈放宽心,不必怨责将军,只做不知就是了。”
“那你岂不是太委屈了些?”李氏何尝愿意真责备侄儿,若容琳不追究她当然更乐得丢开手,只是益发觉得对不住这小姐。
容琳又施了一礼,“姑母言重了!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争了一个人的颜面便坏了另一个人的声誉,得了失了的还都是一家里的事,何苦呢?况且真要计较起来了,以后只怕事事都要计较,那竟不是过日子,反成了包公断案了……”一句话说得不光林学士夫妇展颜,连一直木着脸的金桔和青杏两个丫头都有了点儿笑模样,林学士对李氏道,“夫人你听听、你听听!真该让你那好侄儿知道……”
“我知道了!”门外传来一个略哑的声音,听在容琳的耳里象带着丝讥嘲,“好一个通情达理的尚书小姐!”
突来的声音让屋里人骇了一跳,皆往门口看,容琳已知来者何人,抑着心慌半侧了身,果见两个年轻男子正迈过门槛,说话的人一身绯衣,许是未穿那天的宝蓝色袍子,看起来有些陌生,也不复那日的亲切,容琳微怔,避开那双象含着冷笑的炯然双目,一错眼,看到他身畔的人,这才舒了口气,欠身为礼,“将军……”这个一身靛青的才是合欢树下的人!
见容琳行礼,李四忙不迭地还礼,一边还笑道,“折死我了!以后我和三哥一块儿的时候,您要叫‘将军’可就要加上名儿了,虽说我这游击将军是武散官,他的‘威远将军’是有朝廷封号的,可我们都是将军不是?”他还要往下说,李氏喊他,“昊瑱,你不说让嫂子坐下,还只顾自己!昊琛,你来得正好!”
容琳失神地坐下,昊琛、昊瑱,难怪她会错认,如此相似的名字……且又是如此相像的人……只是李四看起来象春日暖阳,李昊琛……他如深秋冷月!
(二)恨相逢(下)
椅子后有人轻轻地扯她的衣袖,容琳回过神来,林学士夫妇已起身,“既如此,昊琛你可要好好给容琳赔罪!说得不好,我老夫妇是头一个不依的!”李氏也对容琳道,“好孩子,看姑母的薄面,得饶他且饶他,以后若再不好,姑母替你出头!”容琳先未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此时不敢冒然回话,只得一味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