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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庶出-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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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影的脸上染了红晕,“姐姐这话是说自己容不下人么?”
  容琳浅笑,“这个我还没有想过,不过倒可以问问姑母和婶娘,再不然问堂姐、堂嫂也使得,看她们对这样的事怎么说。”有哪一个女子会愿意“容人”么?她不知道。
  弄影面有惭色,心头却有了恶意,“姐姐,我娘和大娘不用说了,至于堂姐和堂嫂,那是姐夫、哥哥宠着,拿她们高贵,眼里看不到别人,当然也就没有外心,但是像你这样可怎么好呢?”
  容琳的心突突地跳着,面皮有些僵,勉强笑道,“我是哪样?”
  弄影拿出一脸悲悯,终究遮不住讥嘲,“姐姐,你就别装了!新婚之夜昊琛哥哥把你扔下了,还是为那么个说出来都伤你脸面的……”“弄影!”容琳叫着她的名,正色,“将军做事有将军的分寸,我这为人妻的尚不敢腹诽,两姓旁人更请自家尊重!若敬他爱他,有个敬爱的姿态,不敬不爱,自离得远远的就是!还有什么要批评的,请去说在当面,背地里如此这般只怕失了彼此的体面!”
  容琳忽然就吊下脸,句句都是硬话,弄影一时惊愣,等反应过来就又羞又愧又怕,立时落下泪来,“你……”错目看到有人过来,忙以手拭泪,一顿脚,低头顺着花径疾步而去了。青杏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姐,她怎么了?”无人答话,回头一看,她的小姐脸色苍白,眼中也是泪光!
(六)立风露(上)
  昊瑱未走台阶,飞身越过栏杆,在李昊琛对面落座,“弄影去轩阁找婶娘她们了,说要回去。”李昊琛眉尖动了一下,未睁眼,“偃旗息鼓?”弄影有所图谋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那尚书小姐也是个绵里藏针的,见招拆招当不至落了下风。昊瑱笑,“差不多。丫头们有说看到她哭的。”李昊琛睁眼,“果真?”昊瑱耸肩,“谁知道呢?我光看小嫂子了。”李昊琛蹙眉,“她又如何?”昊瑱斟酌着,“还在原处站着,隔得远倒看不出什么。青杏在那儿。”李昊琛又闭了眼,往柱上靠,昊瑱受不了,低叫,“三哥,追击胡人时两天三夜不睡也没见你象现在这样!想知道什么你自己看、自己听,别让我当耳报神!”李昊琛闭着眼,“我让你当了?”昊瑱咧嘴,痛快道,“没有。不过你手里那盅子能不能放下来?那要是个鸡蛋都让你焐熟了!”李昊琛猛地睁眼,果然看到自己手里捏着个羊脂玉的牛眼盅,正是容琳喝蜜茶用的那个,敢情这半日手里下意识地转着把玩的是这么个东西。让昊瑱一提醒,才发觉那玉已是温热的了,不会是从容琳手里接过来就未放下吧?李昊琛极力回想,昊瑱也很想知道,“三哥,”刚叫了这么一声,堂姐在亭外叫他们,“叔叔和婶娘一会儿要走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送客?”两兄弟对了个眼色,昊琛先应道,“这就过去!”一跃身起来了,对昊瑱交代,“我去找她,你先去轩阁那边候着,看弄影说什么。”昊瑱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李昊琛把口盅往案上一放,晃眼看到极浅极淡的一点红晕,该是那人唇上的胭脂,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用拇指轻轻抹去,这才下了亭子,自往园中寻人。
  放眼一望便看到花丛边泥塑木雕的小姐和热锅蚂蚁似的丫头,又急又疼觑眼看着她的主子,想上前又不敢的架势,李昊琛想不透杜容琳怎么能把个下人拘管成这样,几步到了她们身后,“干什么呢这是?”青杏头一次觉得被人吓一跳是好事,虽不是看着可亲的四公子,煞神将军也总比别人强了——小姐断不会愿意让外人看到她哭,“将军,小姐……”,“青杏,拿披风来给我系上吧。”容琳背了身,似有些鼻塞,青杏象得了赦,赶紧把手里的短披风抖开,围到容琳身上。李昊琛看着她把绳络系好了,使眼色让她退下,青杏磨蹭着不想走,被李昊琛用眼光逼着,不得不退到几步外垂手,李昊琛这才对容琳的后影道,“人都让你对付走了,还有什么气不能平的?”容琳的脊背僵直了,他是在怪她么?也是啊,若没有她,他和弄影可能早结鸳盟了!若不是对他用情极深或是得了他的允诺,弄影那样自视甚高的人又何以会对她说出愿效娥皇、女英的话?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有心,他们自管成就神仙眷属好了,何必把她拖累其中?就算象昊瑱说的,他们这样人家子弟的嫁娶有诸多不得已,那又何须在纳采之始的虚礼上做足了功夫?若他早露出些风声,爹知道了定会想法子转圜,怎至于到最后娘和姨娘们一边倒地认准了他是个好的?如今把她置于这般进退不得的境地,他要让她情何以堪?
  容琳的心思已千回百转了,李昊琛还一无所知,看她半天不动不说话,也有了不快,“敢问小姐还想怎么样呢?”弄影在她这儿不是铩羽而去吗?何必还愤愤不平的?容琳把最后一点泪意掩住,这才缓缓地转过身,“将军想怎么样呢?”李昊琛皱眉,这小姐的温婉得体都是给外人准备的,到他这儿就涓滴不剩了,“你和弄影的龃龉,怎会是我想怎么样?”容琳定定地瞅了他两眼,忍下了冷笑,她和弄影的龃龉?他还真会撇清!“家主”都是如此周旋于妻妾之间的吗?爹对娘和姨娘们也用这样的法子?“青杏,走吧!”叫了自己的丫头,不想再多耽搁功夫,李昊琛看她说走就走,也不好出手拦——让一旁的丫头看了像什么样?只得在她身后冷笑道,“尚书小姐就这么点儿气量吗?”容琳住了脚,也不回头,冷冷地道,“要不怎样呢?一般备下聘书定礼八人轿、择了吉日良辰让将军再做娇客么?”听出容琳话中的怨怼,李昊琛得意,就见不得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慵然一笑,蔼声道,“你竟有如此贤惠么?”容琳赫然转身,“这有何难?!”眉清目冷的看得李昊琛的笑僵在嘴边,“将军今日赐容琳一纸休书,明日即可迎新妇进门!”
  “休想!”李昊琛一听她旧话重提,只觉额头青筋乱冒,一拂袖,语气森如寒冰,“我说过的话,你最好都记在心里!闹出难看来可没有人替你收场!”
  “我的场收不收倒不打紧,将军许了弄影的事该如何收拾才请好好思量!”容琳气苦难当,愤声抗辩,脱口而出的活脱脱是李昊琛早先对她说话的口吻。李昊琛一听立时想到他自己说“我的威名倒无甚可玷辱”的话,搞不清这是容琳惯常的说话口气还是刻意要讥刺他,然则就算是讥刺,他也计较不得,早被容琳提到的人引去了精神,“我许了弄影何事?”她既说破了,他也无需再故作无知,只是他敢担保自个儿未给弄影期许,却不敢保证那位小姐会如何说,听容琳的话像是大有缘故,他很怕弄影在其中指鹿为马,忙不迭地追问。被他一问,容琳反而哑口,弄影与他有私只是自家的猜测,并无实据,如何能说出来?
  看她呐呐,李昊琛又是放心又是不悦,放心是弄影总算未出了大格,不悦却是对容琳,“你不喜弄影也没有甚么,只犯不着往太不堪的地方想她,她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是头等大事,你刚刚那番话若让外人听了,不光她的声誉有损,你也担了个拈酸的名儿,况且这就要吃醋的话,以后只怕还吃不过来了呢!”容琳听他先的话已觉不入耳,越往下听越觉荒腔走板,反笑了,“若依将军说,我当如何呢?”见她语调从容,李昊琛也缓和了语气,“弄影有些糊涂心思,我也不瞒你,你也不需追究,等离了此地,自然就船过水无痕了,现下不管如何,她是客。多少给她些脸面,不看别人,还有姑母在里头难做不是?”这话倒是情理,容琳无语,若不是顾及这个,她怎至于再三忍让、直到弄影生生地往她心里扎了刺、直刺得她心神皆伤、无地自容?到如今,这始作俑者却对她讲经布道,天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么?懒怠再与这不可理喻之人相对,容琳举步就走,青杏赶紧跟上,李昊琛见她不发一言忽然变脸,叹女子与小人难养,还不知是他自己惹出的事端,正想着怎么留住她,可巧昊瑱从轩阁那边过来,迎面拦住了,“嫂子,这边!不必急,姑丈刚吩咐了人备轿,得一会儿才能出来!”容琳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只得“哦”了一声站下了。昊琛这功夫已赶上来了,昊瑱的眼越过容琳头顶对昊琛道:“弄影让风吹得头疼,说要早些回去歇息!”昊琛面无表情地答了声“知道了”便不再问,只诧异弄影为何要扯谎。
(六)立风露(下)
  送走了叔叔婶娘一家,林学士夫妇都道“乏了”自回内院去歇息,堂嫂、堂姐带着人在亭子、轩阁里两处收拾着,容琳要留下青杏帮手,早被堂姐推着送出来了,“我和嫂子带着丫头们就尽够了,怎么还用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各处逛逛也好!”边说边使眉调眼地让昊琛和容琳同走,容琳如何不知这些?道了“失礼”便离了萃芳圃,迳往自己的下处去了,显是不愿与人或说不愿与李昊琛偕行的意思。
  眼见容琳就那么走了,昊瑱半是忧心半是玩味地对昊琛道,“三哥,小嫂子还在恼你!”李昊琛象没听着,不置可否,只在菊圃小径上踱步,风盈了满袍满袖,“刑部和兵部的公文都颁出来没有?”“贺老六在办,说是这一两天就领出来了。”昊琛点头,看看天色,吁了口气,“眼瞅着天就该冷了……一应要办的你再查一遍,车马的用料需比来时多预备下些,御寒的衣物、干粮宁多毋缺,对了,马掌都重新挂,要找好……”“威远将军,”昊瑱叉手,“您把这儿当成中军帐了?”昊琛斜睨他一眼,“我在中军帐就是这么说话的?”昊瑱笑,“是不是这么说话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先把后衙安顿好了再升堂议事比较妥当!”李昊琛知道他在说什么,乜斜了他兄弟一眼,“你有良策?”
  昊瑱笑得轻松,“那我倒没有。你那脸老那么阴着就是神仙老子来了也束手无策!”李昊琛“哼”了一声,“我的脸?你没看那位小姐!跟别人怎么都好,一跟我说话就像我八百年前抽过她的筋!”她和老四倒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跟他顺不上呢?昊瑱旁观者清,“三哥,就你那横眉竖眼的,别说是和小嫂子初打照面、她又是那么个娇滴滴的女流,就换了贺老六他们那起皮糙肉厚跟了你这么些年的,你问问他们看到你那样的时候心里打不打鼓?!”李昊琛嗤笑,“哪有你说的那么蝎虎?何况你看看她,我有一句,她有十句,哪有一点儿是怕我的意思?”这下换昊瑱嗤笑了,“三哥,你娶妻回来是为了吓唬着玩儿的?”看李昊琛不作声,昊瑱索性把话说开,“三哥,你一肚子气无非是为了徐兴祖说的那些什么‘有眼难识金香玉、错把雉鸡当凤凰’的混帐话,太子不已经当场把他叱回去了?而且他那么说也是有缘故的,我也是过后才知道。”昊瑱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让昊琛瞪了一眼才接着道,“徐侍郎曾经为这个徐兴祖向杜尚书求亲,未敢提‘双姝’,只说哪一位小姐都成,只求能跟尚书结成亲家,现在看年岁,说的正是小嫂子,结果被杜尚书找了个由头推了,紧接着半年未过就把她许给你了,你说那两父子能没有一肚子邪火?加上昨儿个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段公案,你又穿着吉服就去了,他看了不像是火上浇油的?说出那些阴风鬼火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你若真为了这个和小嫂子治气,可真就趁了他们的心,孰痛孰快三哥你还用我说吗?”李昊琛听了不言语,闷头踱步,昊瑱懒得跟在他后头量园子,站在原处道,“据说徐兴祖字好画也好,”就是眠花宿柳的品性不大好,“太子为这个也常叫他应答酬和什么的,自从你我到了京城,他觉着太子亲近了咱们冷落了他,早把你看成眼中钉了,巴不得有个机会好出你的丑……”,“你的消息倒灵通!”李昊琛又踱回来了,“那你说弄影是怎么知道昨晚儿……我今早儿才回来的?”昊瑱叹,“三哥,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这两个月弄影往姑母这儿跑的这么勤,早买通几个心腹了!今儿个下了轿她都没进屋,先找的昨晚儿伺候的人!”昊琛大悟,继而摇头,“何苦来?”昊瑱取笑,“这就叫什么君子什么好逑了!”李昊琛听他说的颠三倒四的,好笑,“老四,真难为你!君子好逑能让你说成这样!”昊瑱浑不在意,“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明白了就得了!为了记不住这些,我从小儿挨了多少打?好不容易现在没人管了,你就别挑了!”李昊琛无奈,“不想被人挑就别拿出来说!什么好逑?我一个庶出之人有什么好逑的?”
  “三哥,你让人下蛊了?”昊瑱瞪眼,看李昊琛不解,“你让徐兴祖下蛊了?你看看你从一早儿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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