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相思赋(派派)-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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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紫萱终究不是人间少女,仅是一只修行千年的妖狐,我毫无保留地热恋着他、迎合着他,努力让他与我在一起时得到最幸福快乐的感觉,却不曾料到,竟然是我的法术害了他。他精神分明日益倦怠,为了攻破太医的断言,他依然强自支撑,不肯在人前显现萎顿之态,那太医曾言“初始之时毫无征兆,中术之人若能觉察到病症,便已为妖术所蛊惑甚深”,可想而知如今情形之恶劣。
事已至此,即使我愧悔、伤心,又能如何?
我不由自主扑到青蒿肩上,抱紧她失声大哭道:“青蒿,我不知道……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会这样,那些太医们皆说,萧郎的病症很严重,可是他偏不相信,还一直不肯吃他们的药!”
青蒿柔声安慰道:“你既然发觉此事,或许还有挽救之法。只是他身受法术控制,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他了。过几日就是冬至节,红藤每年此时都会来人间游历,我去替你寻她来问一问如何祛除太子所中之术,好么?”
红藤家族是翠云山最擅长法术的狐族,红藤在山中修行已有三千年,精通各种狐族巫术与医术,我闻听她下翠去山游历,心中顿时升腾起一线希望,垂泪向青蒿道:“距离冬至节还有十日之遥,我担心萧郎……是我不好,如果能够救他,我愿意将我的潜力都给他……”
青蒿见我大哭,手忙脚乱自袖中取出一方绢帕帮我擦拭眼泪,说道:“你别哭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喜欢哭的小狐狸呢!不过十日而已,你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要轻易尝试对他做什么,记住了么?一切等红藤来了再说吧!”
我虽然担忧,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点了点头。
忽然之间,隐约听见有男子呼唤之声自远处传来:“青儿,青儿!你在后山么?”
青蒿闻言,神情变得妩媚动人,向我说道:“我才离开片刻而已,萧纶竟然找我来了,起初倒不曾料想到他会这般黏人!”
我料知他们二人之间此时必定有纠葛,停止了哭泣问道:“六王爷是真心喜欢你么?绿萼是何态度?”
青蒿轻柔娇笑,温不经心道:“萧纶不但相貌似陶生,性情文采与他亦颇为相似,他对我很好……眼下我还舍不得太快离开他。绿萼梅花仅有侍妾之名,从未许身侍奉过他,他喜欢我,绿萼又怎敢多言半句?”
我眼前浮现出绿萼的黛绿双蛾与她冰冷孤傲的清艳面容,她虽然是天生的美人,却予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与青蒿相较,恰似清雅的寒梅与妖艳的桃花,其美姿虽然动人心神,常人却皆难以抵挡桃花盛放时如云霞一般的灿烂与纷繁热烈。
六皇子萧纶与青蒿共偕连理之后,必定难以抗拒她对男子的柔媚引诱之术而迷恋上她,或许还会因此冷落绿萼。
我微觉担忧,对青蒿道:“绿萼对萧纶爱恋甚深,否则那日她不会惟恐我在萧纶面前揭穿她真实身份而将辟邪宝珠还给我们,你若是只想逢场作戏,不要让萧纶沦陷太过,伤及绿萼对他所用真情。”
青蒿神色微变,说道:“我可管不着他们之间的事情,萧纶若是真心爱恋她,我又岂能分得走他们的半分感情?梅花精要怎样都由她去吧。”
我们说话之间,萧纶的声音越来越近,青蒿向我示意后,举手轻掠鬓发,向显眼之处走过去,声音略高却依然甜润娇柔,说道:“王爷,我在这里呢!”
我将青蒿替我擦眼泪的绢帕藏在袖中,闪身躲藏在一旁,果然见萧纶身着青衣,手中还拿着一件青色羽缎披风匆匆而至。
他望见青蒿时,眸中流露出的欣然与关切之意与那日对绿萼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却更多了几分沉迷与眷恋之色,行至青蒿身边将那件羽缎披风亲手披在她肩上,低声细语了几句。
青蒿面带迷人微笑,粉脸微微侧过一些,我隐约听见她说道:“……王爷果真如此牵挂我么?”
萧纶眼神真挚热烈,携起她的纤纤素手,在她耳畔轻吐爱意,青蒿似乎故意转身欲逃,萧纶见状立刻将她用力揽入怀中,青蒿娇笑挣扎之时,萧纶忍不住低头向她唇上轻吻下去。
他们二人在后山梅林中拥吻,举止亲密如胶似漆,宛若新婚夫妻一般。
我不敢再看接下来的情形,准备匆匆忙忙逃走,就在我隐身穿出梅林时,竟然发现山石后闪过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绿萼。
她并未发觉我隐身经过,手扶山石上一根枯萎的褐色藤萝,直视萧纶挺秀颀长的身影,眼看着他与青蒿玩闹嬉戏,秀美的双颊上依稀有数道浅淡的泪痕,眸中射出清冷而无奈的光芒。
绿萼的眼泪,虽是因青蒿而起,却是为萧纶而落。
我亲眼见到这冷傲的美人落泪,心头不禁轻轻颤抖,只希望青蒿不要与萧纶纠缠太久,尽早结束这场伤已伤人的风流游戏,不要让绿萼如此伤心难过。
天色渐渐晦暗下来,间或有稀疏的雪片凌空飘落,湖水逐渐凝结为冰,不再因寒风吹拂而微荡涟漪,静静凝固的湖面推动了往日的灵魂与生机,犹如一潭死水。
我独自行走在相思湖的竹桥上,在那块镌刻着“兰陵相思赋”的石碑前蹲下身,一次次伸手抚摸着石碑上萧统亲手临摹的字迹,一次次注目最后那一句骈文内“相思”二字,想起萧统受“素女经”荼毒致病,不禁又是惭愧、又是伤心。
我合上双眸伸指在薄薄的雪层上随意刻画,一笔又一笔,低低念着他的名字,萧郎,萧郎,粗心大意的紫儿竟然差点害死了你,倘若你得知真相的确如太医所言,我是一只妖狐,对你使用过“妖术”,你还会如以前一样喜欢紫儿么?你可会嫌弃我?你可会怨责我?你可会后悔在兰陵遇见过我,在那个雷雨之夜因怜悯而收留过我?
待我再睁开眼,指端已绘就一幅英俊男子的头像,神情态度与我心中所思所想的萧郎几乎毫无分别,融化的雪水渐渐浸湿了我的翠绿曳地长裙,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和熟悉的郁金香气息,那脚步声虽然微觉沉重,却让我纷繁复杂的心顿时沉静下来。
是萧统。
他静静站立在我身后,仿佛等待着我似往日一般投入他怀中。但是,我不但没有这么做,更没有回头看他,因为我担心自己会因为眷恋他怀中的温暖气息而舍不得离开他。
他等候了半晌,见我毫无反应,轻轻在我身旁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柔声问:“小紫儿,为什么没有留在云华殿中?外面不冷么?”
他发觉雪地上有图案,开始低头观察那幅我随手涂鸦的画像,雪片不断落下,痕迹早已模糊不堪,此时完全辨认不出是谁的模样,他依然认真注目着那些依稀划痕。
我冰凉的小手不断汲取着他掌心的热度,渐渐地,我的手温暖起来,他的手却被我的冰冷所染而微有寒意。
我转头看着他俊逸清瘦的侧影,心头涌起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拼命克制住扑入他怀中的冲动,借站起之机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若无其事一般向他微笑道:“萧郎今日回宫来得好早!”
尽管如此,指尖脱离他的掌握,我忍不住好一阵默然。
萧统跟随着我站起,低声道:“是一幅人像……”
我仰头看着他,不敢再使用《娘缳诀》中的媚惑人心之法,亦不敢对他过分微笑撒娇,绷紧了小脸说:“不是。”
他清澈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淡淡的疑惑之色。
随侍的小内侍们早走得无影无踪,竹桥长廊下仅剩下我们二人,我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揽入怀中,他借着宽大的披风遮掩将我裹紧,垂头来亲吻我,语气异常温柔:“若不是人像,那会是什么呢?紫儿能告诉萧郎么?”
我下意识躲闪着他的亲近,他柔软的双唇仅仅碰到了我的鬓发。
日夜亲密相对,我的异样果然逃不过萧统的慧眼,他察觉出了我有意疏离,目视相思湖水,略带歉疚之意,轻轻道:“紫儿已知母妃下旨之事了么?可是因为此事责怪疏远我?”
我觉得他所言有异,点头望着他,却并不作任何询问,等待他自行继续说下去。
他俊容微带怅惘与无奈,接着说:“我听说母妃今日召见忆霜,却不知她是为了询问我的起居情形……自今日起,我每月下旬才能来云华殿中陪你,其余时日,就在昭文殿独居了。”
他言辞虽然并不明确,我亦早听出了七八分,原来丁贵嫔今日召见沈忆霜是为了询问萧统临幸东宫妃妾之事,沈忆霜一定会将入宫后萧统对待她的真实情形和盘托出,在丁贵嫔面前哭诉委屈、寻求帮助。
丁贵嫔身为太子生母,自然想为东宫广留后嗣,避免太子专宠一人,因此下旨命令萧统,每月只能在下旬的十日内前来云华殿陪伴我,其余时间,自然是希望萧统前往金华宫与凌华阁,她欲让蔡妃、沈妃与我三人平分秋色侍奉萧统,处事似乎极为公平。
丁贵嫔这道旨意来得倒是恰到好处。
萧统如今生死难料,我本不该再与他时常相聚,正在苦苦思索与他分居之法。他却以为我对他的冷落疏远是因为丁贵嫔限制他留宿云华殿之故,惟恐我心生不悦,对我微有歉意。
我忍住心头的失落感觉,对他微笑道:“我正恐萧郎日夜相对厌倦了我,偶尔小别数日,或许再次相见之时会更开心呢。”
萧统见我露出笑颜,他肃然的神情立刻舒缓了些,说道:“今天刚好是初五,依母妃旨意我晚上访回昭文殿去……你进宫尚且不及一月,今日暂且如此,我明日再求见母妃,恳请母妃收回成命,不要将我们分开。”
我惟恐他果然前去请求丁贵嫔撤销旨意,忙道:“不要!”
我见他神情微怔,惟恐他生疑,灵机一动道:“不要去,贵嫔娘娘本是为了萧郎着想,萧郎何必让娘娘失望呢?”
他闻言垂头低声道:“话虽如此,只是……我担心你会孤单寂寞。”
我立刻摇了摇头示意无妨,他眸光温柔注视我,与我同至云华殿中。
晚膳后不久,丁贵嫔“派遣”一名小内侍前来探望我,名为探望,实则监督催促萧统离开云华殿。
萧统叮嘱数言后举步离去,我让小璃儿关好宫门,放下寝殿帷幔,只留下一盏灯火,早早上床安睡。我合眸躺在留着他身体气息诉锦被中,昔日种种甜蜜相拥的情形在脑海中浮现,让我心神不定,无论如何都无法成眠。
透过窗纸隐约可见外面光线十分明亮,今晚的雪夜想必有明月相辉映才会如此大放光芒,月光雪夜下的相思湖水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动人美景,思及此处,我悄悄披衣下床,遁出云华殿外。
那些宫人内侍皆畏惧冬夜寒冷,撤回房间内烤火值守,殿外静悄悄空无一人。
我穿着一件翠绿色夹袄,沿着相思湖畔漫步,抬头见附近亭台殿阁皆银装素裹,头顶一轮圆月,湖面薄冰初凝结,亦能见到模模糊糊的月光倒影,如同徜徉在仙山琼阁之中。
相思湖一侧与蔡兰曦的金华宫相连,我行至此处不远,竟然发觉对面金华宫内湖水畔有两个伫立的身影,他们一个身形稍高,一个形容窈窕,仿佛是一男一女,正在湖畔细声说话。
我微觉讶异,隐身飞越至靠近二人之处,借着雪月夜的光亮看清了他们的形容面貌,却吓了一跳,赫然竟是蔡兰曦与那名御药房典侍徐士茂,他们衣冠整齐,蔡兰曦肩披一件厚厚的月白色狐毛貂裘,娇艳的脸庞散发着迷人光影,明蛑颇有神采,与午时后那副小产后萎弱不堪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面向湖水径自说话,徐士茂站立在她身后两步之遥外,静静聆听。
我躲藏在一旁,听见蔡兰曦道:“……好好的,为何要辞官归故里?你是厌倦了皇宫,还是厌倦了这里的人?”
徐士茂低声答道:“臣皆不敢。”
蔡兰曦眸光宁静,说道:“我未进宫在父亲身边时常常听他提起徐太医家有一次子,5岁诵《孝经》,8岁通意旨,博涉经史,兼通天文,尤精医药。15岁那年在宫中见到你时,你是一名配药的小药官,如今身为尚药典侍,指日可待升迁为太常卿,为何要如此轻易抛弃这来之不易的成就?”
徐士茂沉默了一霎,才答道:“臣未能替太子殿下保住小皇子,还有何颜面羁留于此,请娘娘开恩允许。”
蔡兰曦神色略变,叹息一声,回头逼视着他道:“你明知此事是假,当年皇后野心图谋企图颠覆东宫之位,此事乃不得以而为之,却为何不肯接受事实?倘若你因此事而执意离开,我决不会应许;若是因为其他缘故,我不留你,一切悉听尊便。”
徐士茂闻听此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终于道:“臣愧对太子殿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