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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城市边缘-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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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兰的悲剧就在于她永远不知道她是谁,从前她以为她是人家的情人,实际上她只是一个供某人泄欲的工具。如今她以为她是一个母亲,实际上她只是婴儿孕育的一个温床,是人家借腹生子的一个母体。她天真地以为孩子从她的肚子里生下来就是她的。在这一点上清音跟她永远达不成任何心灵感应。徐兰后来埋怨自己所托非人,清音觉得徐兰错了。如果说徐兰真的所托非人,那不是清音,是吴健雄。她一开始就误托终身了,她还错在迷途不知返。吴健雄天真地以为猎艳跟生意是两回事,但事实上不是两回事,尤其是他把猎艳的目光放在清音或者与她血肉相连的姐妹身上时。何况她自己还有一个梦,那就是为自己做一件嫁衣裳。只是清音也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还是为他人作嫁衣。



第二章

  一

  文娟乘31路公共汽车到火车站。她买了张高价票,然后坐在长椅上等时间流逝。人们在她身前身后来来去去,她不敢睁眼看广场,就在那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忙忙碌碌的生命,他们跑来跑去,不断地期待些什么或失落些什么。她觉得广东是个活人的地方,也是个吃人的地方。然后她觉得一丝睡意爬上了眼帘,朦朦胧胧中她尽力把背包拉向大腿的部位。似乎只打了个盹,实际上过了五十分钟,她睁开眼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文娟想了又想,明白背包给人偷了。她看着眼前匆匆的人流,感到大家都有可能做贼,都可能不是贼。她看得目酸眼肿,就爬在长椅上抽泣起来。

  穿着白色亚麻长裙的文娟在候车室的长椅上抽泣了一个下午,她感到生活像她刚来广东时一样没有进展,苍白无力。她多长了三岁,仍像一个孩子一样柔弱,稚气十足。这天的黄昏给文娟带来了一线生机,她走进一片绿葱葱的苗圃时,看见夕阳的余晖里许多竹子极有规则地高耸入云。她在建筑公司杂乱无章的工地上走着,绕开沙石、水泥、预制块、钢筋,迎着人们饥肠辘辘的视线一直走下去。晚饭时她找到了老乡阿桂。

  建筑工人脱下沾满水泥沙土的衣服,光着膀子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屁股搁在就近的突起物上:砖头、水泥块、沙堆甚至水龙头。在文娟身边并列着几张劳顿的脸孔,污垢纵横错落。雪白亚麻长裙裹着的文娟在建筑工地上像一只苍白的蝴蝶。

  文娟跟着阿桂在小巷里七拐八转,走进了一个葡萄垂挂的大门前,刚踏进门,文娟就闻到一股饭馊味、尿臊味。院子里堆满沙砾、残砖碎瓦、灰泥浆。几个老乡正吞云吐雾,讨论晚上是锄大D还是升级。文娟在阿桂充满汗臭的床上坐下,看着阿桂从墙角木箱侧拣出一只油腻腻黑污污的碗来,在床下水桶里浸了浸,便要去给她打饭。云烟雾瘴里突然挤出一个人头,对着阿桂说,擦一擦。阿桂说,丢,有什么好擦的。说完走到一个废弃的盆景前掏了把沙,擦起来。文娟看着擦碗的阿桂和他面前的盆景,想着要是种一棵金桔就好多了。

  阿桂打了饭来,文娟捧住碗慢慢吃,她实际上饿坏了。阿桂指着坐在对面的人说,这是门坎。门坎一直在看着文娟,他说,都是粗人,请不要见怪。他拿出烟,点上火,吸着,然后从碗柜里拿出一只茶杯,提起水瓶摇了摇,通的一下把水全倒在杯子里,递给文娟。文娟捧着有缺口的茶杯,看着满杯子的茶垢,喝着。这时旁边锅里的水开了,热气蒸腾。门坎说,要不要来碗汤?文娟说,不要,不要。她看了看菜汤,知道是炒菜后没洗锅加点水煮一煮就成了。刚来广东时她和姐妹们常喝这种汤,后来不喝了,后来知道吃和穿是生活中极为重要的部分。工作之余拖着一身疲惫去逛街,很累,也很舒心。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欣赏色彩绚丽的服装,觉得是一种享受,然后去大排档吃点东西,吃很好吃和很有营养的。

  门坎说,你真的不喝汤?她才发现他已经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文娟说,不喝,喝茶就行。说着举了举杯子。你的事,门坎说,阿桂给大伙讲了,本来可以凑一笔钱,大伙送你回家。可是,回家干什么?他看着文娟绯红的脸,觉得这姑娘本来应该读完大学换找个机关工作嫁个好老公生儿育女的。他叹了口气,说,别走了,好歹留下来干,广东这边找事还不容易?无非就是做不了高级职员,做不了高级职员不做,做工人,做工人对你来说还不是轻车熟路?文娟鼻子酸酸的,任眼泪直往脸颊上流。门坎慌了,提起水瓶给文娟添水,明知是空的还是做了做样子。门坎说,我去打水。文娟说不要了不要了。门坎说,不打水可以,你不准哭。

  门坎给广北打传呼,叫他吃了晚饭过来一趟。广北说,干什么呢?门坎说,问那么多干什么,过来就知道了。有一句话他本来不想说,他看到文娟就不忍心说,可他知道广北这个人,不说他肯定不过来。他才没有什么老乡观念呢。广北说,介绍一个靓女给你。广北说这句话时,文娟正坐在床头看连续剧。那台破电视机是海关一个朋友前几天叫人送来的,据说是从进口的废五金里拣出来的,门坎花了两百块钱装了一个转换器,才有图像和声音出来。每天吃完饭,男人锄大D、打麻将,女人就坐在床上看电视。

  文娟看电视剧的劲头似乎很足,他讲的话她似乎一句也没听见,周围的噪声对她似乎也没影响,她的面部表情随着剧情变化,七情六欲全在脸上。广北进来的时候,电视剧已经放完了,文娟拿了一本《知音》在看。广北看到文娟,眼睛直了,人也呆了。门坎看到广北的神情突然有点后悔叫广北过来,可不叫他过来又让文娟去哪儿存身呢。做工人只是说说而已,真让文娟去做工人谁都知道她做不来。工地更不是她呆的地方。想得到的熟人中只有广北的杂货店可以搁下文娟的一双腿。

  前几天广北还在四处找帮手,他想找个老乡看店,外乡人他不敢招。怕就怕跟广北这个色中饿鬼在一起可能连渣都剩不下来。事已至此,只能指望广北怜香惜玉,放文娟一马。当然文娟要是主动投怀送抱,那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凭直觉,门坎知道广北根本不是文娟心里想要的那种男人。广北不是,门坎也不是。否则他好歹要把她留下来,就算养着她。可他还是奇怪自己何以对文娟的事这么上心。

  门坎把文娟和广北叫到一起,相互介绍了。广北一双眼瞪得像广柑。他说,你就是文娟?久仰久仰!听说你在你表姐的公司做文员,怎么跑到乱葬岗来了?门坎一脚踢在广北的屁股上,广北哎呀一声,双手直往前抓,终于抓到一根脚手架。他知道又吃了一回嘴巴亏,白挨了一脚,也不敢反抗,论个子,论身手,论口才,他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把人家的工地说成乱葬岗是犯了大忌。

  广北一双眼巴巴地盯在文娟的胸口上,涎着脸说,几时去小店里坐坐?他听门坎说介绍靓女就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路上心里七上八落。可一看到文娟他就心凉了半截,知道门坎在拿他寻开心。鲜花插在牛粪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就是他嘛。门坎说,去小店里坐一坐有什么意思,要坐就坐个够。广北说,欢迎,欢迎,坐多久都行。他突然回过味来,说,你是说去我店里做事?说着一张脸立即亮堂起来,喜形于色。广北问几时去呀?是不是现在就去?门坎说,你先别高兴,有个条件。广北说,什么条件?他心里说,你千万别说要我娶她,我求之不得呢。门坎说,文娟去你店里坐坐是看得起你,她爱坐多久由得她,她要是不想坐呢,你千万不要想着拦她。不然的话,我叫几个兄弟把你个破店给砸稀巴烂。广北说,哪会呢,哪会呢。文娟看着门坎跟广北谈条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心里乐开了花。她心里说简直一个辛丑条约。

  文娟到广北的店里做帮手是这年五月的事。她帮广北看烟摊,广北去采购的时候,她就看着整个铺子。文娟打扮得洁净素雅,坐在广北的店里像在过一种新生活。她常常在膝盖上搁一本三毛的书,很投入地看。看累了就从柜子里摸出几粒瓜子,慢慢吃。那些日子,文娟跟着三毛周游世界,哭着笑着,柔肠寸断,一往情深。柔弱似水的文娟同样清丽感人。

  二

  吃过饭了,大家又开始码长城,锄大D。门坎拿了本书坐在路灯下看。夜晚对他来说是最难熬的,他不知道可以干什么。大家要么凑一起在院子里打麻将打牌,要么坐在厅里看电视,这些东西临时让他凑合一下还行,要让他打持久战,他可真受不了。剩下的就是看看书,听听音乐。以前他还去外面散散步,可他一走出去,李丽就跟着他,借口是外面不安全,多一个人好照应。

  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对他上了心,为了陪他去散步,连每天都跟的电视连续剧也可以不看了。门坎一换下脏衣服,她就抢去洗了。工程队的都是大老粗,每天除了干活吃饭休息就是打牌打麻将,居然也发现了这个秘密,有人就起哄,问门坎什么时候摆酒。门坎说:老大的酒还没摆,几时轮到老二。李丽听了也不生气,她才不在乎做老大还是老二呢,反正咱们国家是一夫一妻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她仍然整天笑咪咪的傻乐。门坎毫无办法,为了不让这个人像一条尾巴一样跟着自己,他只好把散步这条程序给免了。吃过饭,他就拿本书在路灯下看,李丽拿来一只小板凳,像小鸟一样依偎在他身边。好在每天都有电视连续剧,一场接一场,她坐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跑去看电视剧了。

  门坎跟张伟源结识是一个偶然。门坎后来才发现他的一生是由许多个偶然组成的,每一个偶然都改变了他的生活。张伟源那天陪联检单位的领导喝酒。饭后他把几个领导送走了,想回单位去拿份文件。开着车路过工地,听到院子里面人声鼎沸,就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进去。大家都不认识他,门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只是出于礼貌,他站起来给他打了个招呼。张伟源穿了身笔挺的西装,大腹便便,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夹着公文包。这种打扮,要么是领导,要么是老板,高攀不起,大家看了他一眼,继续玩自己的游戏。门坎说:来看看?张伟源说:看看。你看什么书?门坎把书合上,把封面亮给他看。

  第二天,包工头牙签来找门坎,叫他送一份图纸给口岸办的张主任。包工头交待说:你赶紧送过去,张主任在办公室里等着你。门坎推出自行车,这是工程队最好的交通工具。多年以后,门坎已经是出门坐宝马,进屋叹空调的大老板了,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这天的情景,他推着自行车从工地大院里走出来,屁股先坐在车座上,然后左腿一扬,划了一个美丽的孤线,自行车跟着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张伟源的办公室很大,大得让门坎吃惊。他在沙发上坐下,把办公室打量了一遍。对面墙是书架,一层一层都摆满了书。左前方是大班台,至少有四平方。张伟源坐在黑色大班椅上,正在听一个电话。门坎进来时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听着电话,同时面对着他微笑。门坎那时就想,他可能有一天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办公室,但他未必就有他这种笑容。

  张伟源听完电话,从冰箱里拿了一支可乐递给门坎。门坎说:谢谢。张伟源在对面沙发上坐下,一边看门坎拿来的图纸,一边同他闲聊。门坎还是第一次坐这种高级的沙发。他觉得舒服极了,那时他就想着,钱真是一个好东西。大学毕业后他就在建筑工地上混,他已经混了两年了。住的是简易工棚,吃的是猪狗不如的伙食,整天跟石头钢筋预制块纠缠在一起,连脾气都变得跟石头一样。读大学时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这辈子会干上这个行当。从张伟源的办公室走出去前,他也想不到这辈子会在这个行当上一直做下去。张伟源说:小门,我看你的能量不是一个工程师,我给你一个工程,你想办法把它做好。

  门坎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轻而易举地拿到商检大楼的承包工程。牙签为了得到这个工程可谓呕心沥血,他甚至愿意拿出30点的工程款做回扣。但张伟源居然一分钱的回扣也不要就把工程给了门坎。这一点不光牙签百思不得其解,连门坎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当工程款划到门坎的帐上后,门坎开了张五十万的支票装在信封里亲自给张伟源送了过去。张伟源拿着支票认真地看了一遍,似乎在鉴定真伪。但谁都知道他不是鉴定真伪。

  张伟源看支票的神情让门坎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一颗心七上八下,额头渗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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