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情匪 作者:杨飞-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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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勇志心里在哭,小亮从他的脸上和说话的声音里看得清清楚楚。
小亮心里想:社会不好,其实庙里也不清静。他说:“爹,日后我会常回来看您老人家的。”
小亮歪着头仔细看爹的眼睛,问:“爹,您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提起眼睛的事,赵勇志就气得浑身直哆嗦!他说:“是仙阳圣步堂那个狗杂种!勾结日本鬼子给老子挖了!”
小亮一听肺都气炸了!拳头捏得嘎嘎直响,说:“爹,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赵勇志怕儿子一个人去吃亏,急忙劝阻说:“孩子,千万别去,那些狗杂种的日本人毒得狠!”
小亮的妈妈回来了,小亮对爹说: “爹,娘回来了,我去接她。”
“嗯,去吧。”
小亮跑步迎上去,喊:“娘。”
小亮的妈妈很激动,一句话没说眼泪先出来,她哭着说:“孩子,你到底回来了?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给家里搭个信回来,娘的眼睛都望穿了!”
小亮心里也发酸,赶紧接过娘手中的筛篮,说:“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从小亮走后,她常常一个人深更半夜坐在床上哭。眼泪哭干了,眼睛都快哭瞎了!现在小亮突然站在她面前,她高兴得眼泪忍都忍不住。她一边走,一边掀起衣服抹眼泪,说:“到底把你盼回来了!娘还以为这一辈子见不到你了!”
“娘,看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到了门口,小亮娘从儿子手中接筛篮,说:“你跟爹说话,我晾完了衣服就赶紧做饭,想必你早就饿了。”
赵勇志说:“小亮他娘,给小亮煮几个荷包蛋先垫垫,赶紧煮块腊肉,弄汤罐煨只腊狗腿,把那只大芦花公鸡杀了,中午找知菩萨、差胡子过来喝酒。”
“弟弟回来了?”桃珍挑担空尿桶,提一篮子菜喊小亮。
“大嫂。”小亮喊。
来人是小光的老婆。因为婆媳关系好,小光虽死了好些年,但她始终不愿改嫁。她说她要替小光尽孝,给二老送终。赵勇志两口子不知劝过多少次,她就是不听。赵勇志曾劝过二儿子小明跟大媳妇搭伙。可是小明不干,说嫂子人是好,就是年纪太大,他不干。
赵勇志很生气,说:“女大三,抱金砖。女人只要她勤快,会持家就行!夜里把灯一吹,个个都一样!”
小明怎么也不接受,他有自己的主意,说:“嫂子是好,那你们就当女儿养着,反正我不要!”
在湘西,看女人会不会持家,只要她去一次菜园扯菜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勤快会持家的女人,进菜园扯菜从不会空着手,一定带担粪去浇菜,空着手进菜园的女人,准是个好吃懒做的女人!
桃珍的确是个会持家的女人。
小亮偷偷问爹:“爹,我嫂子她……”
“她不愿走。不走也好,我正好没女儿。”
小亮不想管这些事,马上转移话题,说:“爹,过一会儿我去请两个干爹过来喝酒。”
“嗯。”
小亮又说:“娘,我又不是稀客,荷包蛋别煮了,煮肉时给我在灶里烧个红薯就行。”
“那哪行啊!你都走了好几天的路。”
小亮帮娘晾完衣,顺手把筛篮送到灶房,小亮顺手推开水缸盖一看,水缸见底了。他找扁担挑起水桶就走。
湘西山区多缺水,生活稍好点的人家多用岩水缸,差点的用瓦缸,穷的人家什么缸也没有,只能把水桶当水缸用。岩水缸一般用四块厚石板下榫而成,再弄石灰泥子堵漏。大的可装八九担水。
桃珍见小亮要去挑水,急忙跑过去夺他肩上的扁担,说:“兄弟,你跟爹多说会儿话,我去挑。”
“嫂子,还是我挑吧!”小亮紧紧抓住扁担不放,说。
桃珍坚持,赵勇志发话了,说:“就叫小亮去挑吧!你去帮你娘做饭。”
桃珍说:“兄弟,你还空着肚子,挑一担先用着。”
小亮一口气挑了五担水。
赵勇志说:“别挑了,都满了吧?挑多了几天都用不完。”
小亮的娘说:“够了,快去跟你爹说话,他一天念叨你一百遍。”
小亮放下扁担,说:“娘,我先去跟爹说话,有事喊我。”
小亮把小板凳放在爹的对面坐下,再一次仔细望着爹的眼睛,问:“爹,您是怎么落到日本鬼子手里的?”
赵勇志是个一生不知道发愁的人,但惟独一提起他眼睛,就伤心落泪。他浑身是功夫,却栽倒在圣步堂手里,让狗人的日本人把眼挖了!他觉得没脸见人!此时,他一下沉默了。
那是头几年,日本鬼子一个中队来石门雄黄矿。石门的雄黄,无论品质还是品位,在世界上都是一流。别处的雄黄一般都是单身汉。有雄没有雌,有雌而没有雄。而石门的雌雄却在一起。
雄黄可人药治病,也是制造火药等多种工业的原料,还可提炼成砒霜。
日本鬼子得知石门有雄黄之后兴奋不已!说:“雄黄大大的!砒霜大大的!让中国人的通通的咪西咪西!”
第三天,日本鬼子就往黄厂开。
开始,鬼子一路很保密,怕中央军偷袭他们。
仙阳圣步堂的二儿子圣忠仁就是鬼子中队的翻译官。皂市是圣忠仁舅舅邓梅开的家。他在此地打探情况,汉奸告密,反而使鬼子在燕子山偷袭中央军成功!
中央军整整一个营,只逃出一个叫王麻子的人。若不是一姓郭的寡妇帮助,一个人也难跑出来。
王麻子命大!他刚跑进郭寡妇家,三个鬼子也就追进屋了,鬼子一见漂亮的小寡妇,眼都直了,却忘了搜人。
小寡妇急中生智,顺手抓起一把木水瓢,在锅里舀一瓢滚烫的猪食,给鬼子一个热食泼猪脸!
王麻子立马从柴堆里一跃而起,抄起一根擂钵棒,梆梆梆三下,三个鬼子成了三头死猪!王麻子一口气将鬼子尸体扔进粪坑里。
从此,日本鬼子像疯狗见人便咬。
一天上午,赵勇志下沿公渡卖桐油,下坡后在九渣拐歇脚。九渣拐是严家山、缸银跑、沿公渡的岔路口。赵勇志将油篓子往路边一放,坐在一块石头上歇脚。走过山路的人都有体会:上坡腿发酸,下坡腿打颤。在下那一百多级台阶之前,挑脚过河的人在此歇脚,好像是人人都遵守的一个规矩。赵勇志也不例外,但他刚才下坡时脚溜了一下,桐油篓在一块石头上撞破了一个小眼儿,往外漏油,他没看见。
此时,圣步堂坐轿子正好经过,轿夫们的草鞋上没挂脚码子,一脚正好踩在了油上。抬轿子的人一滑,轿子一歪,圣步堂险些从轿子上一头栽下来。
轿夫们赶紧把圣步堂放到平稳处,跑回去查看。原来是赵勇志的油篓子搞的名堂,跟在后边的五个家丁一拥而上,要动武!
其中一个朝油篓子上就是一脚!但赵勇志眼疾手快,他往下一蹲,假装抢油篓子,其实他却是以手当刀,猛朝那个家伙的腿上一砍!那狗腿子没踢着油篓子,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下腿断了!
赵勇志假装关心地说:“兄弟,你的草鞋怎么不挂脚码子呀?你看又滑倒了吧?”
旁边的几个家伙根本没见赵勇志出手,还真的以为是他自己滑倒的,到此为止,赵勇志还不晓得自己的油篓子漏油。他对围过来的人说:“大路朝天,一人一边。我又没挡路,你们凭什么跟我过不去呀?”
“你也不屙泡稀屎照照!这大路你也有半边?!真不要脸!”
“你们抬你们的人,我歇我的脚,跟你们有什么相干?”
圣步堂开始一直没吭声,他心里明白,那些家丁不用他指使,会替他出那口气的。但赵勇志说“抬人”把圣步堂惹火了!在湘西,死人死尸说抬,死猪死牛死马说抬,说抬人那是骂人!不吉利!
圣步堂一跳八丈高!吼:“给老子打断他的腿!”
走狗走狗,就是狗仗人势!主子这么一说,这帮走狗一拥而上,更凶了。
“你们凭什么打我?”赵勇志一边应付拳脚,一边问。
“哪个指使你朝路上撒油溜我们的?啊!差点儿摔了我们老爷!”一个轿夫说。
赵勇志一听漏油,他心里一惊,天了!油篓子撞漏油了我还蒙在鼓里。心里着急,他说:“放你的狗屁!你愿意把油撒到路上溜人玩儿啊?”
那帮家伙够笨的,五个人拢不了一个人的身,他们也不想想,还非让几个轿夫也一起上。
赵勇志一看情形不对,干脆一手提一只油篓子,用一连串的飞步冲出重围。
赵勇志把油篓子往平处一放,蹲下仔细查看油篓子到底哪儿漏,可是这帮狗眼不识金镶玉的家伙!竟然又追过来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追人不过百步!赵勇志想:他们是决心不放过我了,但赵勇志还是不准备伤轿夫,他们是苦力。
赵勇志把油篓子急忙移到旁边的竹林里,并躲在一棵树后,等他们刚靠近,他飞身一个大跨步冲出去,突然站在他们身后,等他们一转身,赵勇志猛然腾空,又一次站在他们背后。
这一次他再也不饶这帮走狗了!没等他们转过身来,赵勇志已提身腾起,拳脚并用,眨眼问,四个家伙的八只手,通通丁零当啷全部脱臼。
他对几个轿夫吼:“活够了!还不赶紧滚!”
赵勇志又望了一眼圣步堂,圣步堂见这架式,吓得早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在筛糠。
赵勇志转身要走,低头一看,脱臼的那些家伙全跪地求饶,喊:“高人,都怪我们瞎了狗眼!求你饶我们兄弟一回吧?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赵勇志一想也是,他们坏也是受人指使,不过只是些走狗而已!赵勇志走到一个叫王宏明的跟前,说:“今日我饶了你们!往后不准你们再当拦路狗!在路边作恶!”
“不敢!我们再也不敢了!”
“站起来!”赵勇志严厉的话音刚落,王宏明就站起来了。赵勇志一错身,正好与王宏明背对背,他双手小臂抬高,脚尖一踮,双肩左右一晃,分别撞击王宏明的两肩,猛然间,王宏明的两只手好了!另外几个人,赵勇志也如此一一为他们复位。
圣家五条走狗惊讶不已,五体投地,纷纷下跪给赵勇志磕响头。赵勇志根本不拿眼睛夹他们!头都没回挑起桐油就朝渡口走。
圣步堂的轿子被赵勇志彻底踢散架了,他吩咐家丁:“给我弄清楚,看他从哪个方向来的?”
“老爷,人都走了,怎么晓得他是什么地方人啦?”王宏明说。
圣步堂急了,骂:“你还不如一条狗!你就不晓得在路上找找!看油从哪个方向滴过来的不就清楚了吗?!“
圣步堂真是个老滑头!就站在十字路口正中间,其实他早已知道油是从严家山滴过来的。紧接着他又说:“算了算了,我们赶路!”
他刚走两步,心里鬼主意又来了,从身上摸出两块光洋给家丁周七龙,他叫他赶紧去黄厂找儿子圣忠仁回来。
第三天夜里,圣忠仁带着三个日本兵和汉奸,一共七条枪回到仙阳,顺便要抓中国人为日本人下井挖矿。
圣步堂圣忠仁连夜商量,当夜就派汉奸和家丁在九渣拐设下埋伏。他自己和鬼子在家玩女人。
王宏明没来,听说要抓挑油的人他耍了个滑,夜里装肚子痛。马玉生自告奋勇,请战带路认人。
赵勇志也是神差鬼使,该他背时倒霉的时候到了,活该他自己送肉上菜板。
头天夜里他敬菩萨问过卦,神龛前的水碗里,突然落进一块乌云,他一直想到半夜,就是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兆头,他差点儿半夜三更起床去找知菩萨讨教。他老婆知道后劝他,说:“弄不清楚,明日就不要出门了。”
“那怎么要得?我答应给妹夫去做生的。”赵勇志说。
天不亮,赵勇志就跑到窑货厂挑一担坛坛罐罐,准备在沿公渡街上卖了再去马湾。他到九渣拐拐最后一拐时感觉肩压痛了,想换换肩,双手托住桑木扁担刚往上一悠,突然,大石头后面抛出一条打鱼的网来,赵勇志立马被网住了。他心里猛然一惊,想:这一定是遇到哪个仇人了,不是仇人不会下这个毒手!现在,天大的本事已无用武之地。赵勇志干脆身子一歪,让扁担从肩上滑下去。只听咣当一响,整整一担窑货成了一堆瓦片。赵勇志一腔的后悔,恨自己昨日夜里固执,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没想到昨日卦里的兆头是冲他自己来的!那块像黑云的东西就是这鱼网。
赵勇志顶着鱼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