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情匪 作者:杨飞-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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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昨日不是还说女人的那个养人吗？”几个小木匠放下手中的活儿，一齐挤到门边看着晒太阳的圣步堂说。
“饭吃多了还胀肚子哩，他是伤食了！你还小，不懂！”王师傅一边雕花一边假装正经地说。
“……”
三太太不喜欢白狗，红是喜，白是丧。三太太从小就不喜欢白颜色，三太太说：“大胡子，哪个叫你把白狗弄到我这院子里来的？给我赶紧牵走！“
“老爷吩咐的！”大胡子心中带气，用既不在乎，又有一点儿在女人面前显示的口吻说。
“把白狗弄到前院去，给我牵黄狗来！”三太太生气地说。
“要换请三太太跟老爷去说，再说这白狗多招人喜欢了！”
“什么事啊？老远就听你们嚷嚷！”圣步堂找管家商量整酒办货的事，正好经过这里。
“老爷，三太太说她不喜欢白狗，要我把黄狗换到后院儿来。”
大胡子说。
圣步堂见有下人在，故意要显示他的威严，他偷偷朝三太太使眼色暗示之后假装严厉地说：“什么白狗黄狗的！只要给老子能咬死那些穷鬼，都是好狗！大胡子，这里没你的事！”
“是，老爷。”
三太太无奈，下人在跟前，她只能哑巴吃黄连，况且老爷已经给她眼神儿暗示了，她不能不给老爷面子。三太太心里明白，在圣家大院里，她只有讨老爷欢心，才有地位。她知道，老东西回来这些天，是在用生命爱她！三太太忍了，并且强装笑脸，说：“算了算了，我也就那么一说，白狗黄狗不都是条狗吗！只要老爷喜欢我就喜欢！”
“还是三太太有涵养。”圣步堂说。
圣步堂今年五十七岁。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子，天生喜欢女人，而且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大太太五十五了，常言道：少来夫妻老是伴。圣步堂与大太太结婚都四十年了，是件东西也早用坏了，早就该换新的了。男女之间的事，没有新鲜就没有激情。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早就没有那种事情了！只不过是多年相伴而有了一种亲情，感情和亲情不是一回事。圣步堂之所以对大太太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亲情，更因为大太太在皂市娘家有背景，他圣步堂不敢怠慢。二太太三十四岁。是个正当年的迷人精，不知怎么？圣步堂就是不喜欢她。自从娶进门，他就对二太太不冷不热。这一年多，圣步堂在家里，心目中只有三太太。三太太水汪汪的眼睛，水汪汪的身子，的确显得比二太太更生动，更有活力。圣步堂拉住三太太的手，回头喊大胡子说：“大胡子，你叫忠义跟管家在堂屋等我，一会儿我就来。”说完他和三太太进了房。
管家和忠义在堂屋一等没来，两等还没来，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忠义有些不耐烦！他起身在神龛前做动作，学父亲敬祖宗。
他取香，烧纸，点香，作揖，敲磬，叩头，样子不仅很像他父亲，而且十分虔诚，真的像在敬菩萨一样。做完了，他对管家说：“我喂狗去了，老爷来了喊我。”
圣步堂让三太太撒娇给缠住了。但他今儿立场坚定，只动手动嘴，做些假动作，不动真格儿的。三太太撒娇缠他是另有目的。她是想找圣步堂要钱。三太太心里清楚，老头子这两年大不如以前，精神和体力明显不行了！尽管他每次拼尽全力用生命爱她，但每次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时还出现半途而废的情况。她知道，老东西一死，她就会被大太太和忠义赶出圣家的大门，她必须尽量使手段，从老东西手里挖出一笔钱来。据说，老东西除把大量的钱放进各地钱庄之外，还在这院子里埋了几大缸光洋和一缸金砖。今天，三太太没白费工夫，圣步堂答应给她一百块光洋当私房钱。今天三太太一点都不强迫他，但却把圣步堂玩得很开心！圣步堂也明白，这是三太太从心眼里爱他。她让他缓缓身子。圣步堂取来一百块光洋后，就去堂屋商议办整酒货的清单。忠义刚回来，圣步堂就说：“忠义，你带三百块光洋去县里办货，带一个家丁，一个长工，坐船，明日就走。”他想了想又说：“进了城，先去看看你大舅。”
忠义“嗯”了一声，就走了。
圣步堂追出堂屋，说：“找你妈取钱，不准乱花钱！”
忠义准备在沿公渡搭船，一行三人，家丁是伍铁砚，长工是二保，二保当苦力，钱由他一个人背。
三个人走得都很快，二保尽管背那么多的光洋，仍然行走如飞，因为他很兴奋！他做梦都想去县城看看。县城是大地方，现在就要梦想成真了！伍铁砚也很兴奋，他几次都差一点儿就跟老爷少爷去县城的，但几次都被大胡子抢了！这次他伍铁砚该着，大胡子把脚崴了。忠义也对去县城有极大的欲望，他又可以到月亮街赌博、玩女人了！
三个人来到缸银跑，忠义说：“老子今天要认认这些字。”圣忠义虚荣心很强，假装风雅！其实他是走累了要歇脚。
缸银跑是一条深深的峡谷，很美！两边的山足有两千米高。西山脚下是一条溪流，而东山脚下却是依山傍水的稻田。稻田面积并不大，呈带状，稻田和缸银跑这条溪就如亲兄弟俩，平分了深深谷底这点儿有限的面积。溪水奔涌向前，最终加入洞庭湖这个大家族，而这片良田却永远留守在这里，养育着缸银跑的乡亲们。
缸银跑这条三十多里长的山溪，没有一个统一的命名，往上十里叫热水溪。热水溪得名于温泉，而缸银跑得名于一个传说。
缸银跑不知何故，溪水即将融入渫水时，突然山势和地形都发生了改变命运的变化。首先，一直朝前走的山势，猛然来了个大转身，差一点儿将溪挤死，把水拦住。而它自己的身子和西山几乎撞在一起！从此，顺溪而下的人们，必须翻一座山才有出路，但溪和水在此却要一头栽下几十米的悬崖。悬崖下是探不到底的深潭。悬崖东边有一块五十米见方的石壁，犹如新安的一块大黑板，上面隐隐约约有一百个字。这些字说法不一。有人说，这字是仙阳和渡水的老祖宗留给后代的遗言和遗产，若哪位后人能认出这一百个字，那深不知底的潭里两缸金银就归他所有。据说，这是老祖宗激励后代读书的一条妙计；有人又说那是仙女下凡寻找如意情郎的留言；又有人说那字是古代女书；还有人说那字是一仙人醉酒后的胡写乱画。据说五百年前，渡水一姓林的读书人在此认出九十八个。当他认出五十九个字的时候，深潭里的两缸金银浮出水面开始打转转，尤如两只仙鹤戏水。但因他还有两个字没能认出，而那两缸金银变成两只白鹤展翅而飞！本来此处叫缸银泡，意思是说，这潭里泡有两缸金银。银子变成白鹤飞走，从此老百姓把缸银泡改叫缸银跑。
真是可惜！令后人无限地遗憾与感叹！感叹那读书人的才华，遗憾他没能认出最后两个字，也遗憾那两缸银子飞走了！更感叹老祖宗过于难为后人。尽管两缸银子飞走了，但仍然有无数的秀才们来此认字，可惜的是，再也没有人能认出前九十八个字，倒是常有后生破译最后两个字，还有一人破译了后五个字：“为人要平常。”
至今在湘西，尤其在石门，大人小孩都知道一则猜字的谜语：道士怀里两个蛋，和尚屁股一根筋，只为平常两个字，难死才华横溢人！
圣忠义、伍铁砚、二保三人歇足了脚，正准备动身，突然，溪对面山坡林子里飞出男女唱山歌的声音，是情歌。
圣忠义一下来了情绪，他说他要找对面山上的丫头“对对情，贴贴身，摸摸屁股，啵啵嘴”！
对面男青年唱：
妹妹你是天上一朵云
为何不让哥哥我遮荫
哥哥我是一床缎子被
时刻都想盖在妹的身
女青年唱：
哥哥你是天上一朵云
高高在上难遮荫
哥哥离妹那么远
新被怎盖妹的身
对面男青年又唱：
妹妹请你莫着急
哥哥马上就过去
妹妹尽早做准备
哥哥好盖妹的身
女青年唱：
妹妹的身子天天冷
今日听见哥哥有回音
如若哥哥还是慢吞吞
莫怪妹妹把身给别人
圣忠义一听他们在调情，心里火急火急的！他们都在说上床的事了！我再不抓紧他就抢先了！圣忠义心里犹如几百条毛毛虫在爬，他是既兴奋又恨！那男青年若是在他面前，掐死他的心都有！
圣忠义也唱：
对山妹妹你莫急
我是仙阳有钱人
我家无数缎子被
一定送到你家去
妹妹赶紧去脱衣
哥哥实在等不及
伍铁砚真是个地地道道地主恶人家的一条狗！他也助威起哄咬人！喊：“山上的丫头，你千万可要熬住，给我们圣家少爷留着！”
二保使劲瞪伍铁砚一眼，在心里骂他：“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是连一条狗都不如的畜牲！”
二保又抬眼望对面山上，心里唱：
对山姐姐你听清
圣家老少是恶人
他们杀人不眨眼
让他占了太丢人
对面山上的女青年回圣忠义唱：
溪边畜牲好好听
你个疯狗乱咬人
你家钱财属百姓
山变形溪水流缸银跑
过路你还欺良民
恶人自有恶来报
你的死期快要到
山上唱情歌的男青年叫赵小亮，女青年叫邱小月，二人是姨表兄妹，也是一对恋人。但邱小月的父母死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刚才小月骂圣忠义的歌词儿，就是小亮随口帮她编的。
圣忠义听到姑娘唱山歌骂他，他真像条疯狗一样急了！一跳八丈高，尽骂些不堪入耳的话，还骂她的娘，连她的祖宗八代都骂，什么难听他骂什么。邱小月更急了！又唱：
砍你脑壳割舌头
白日你家牛打架
黑夜你家火烧屋
带钱出门遭人抢
挑谷进仓带鼠虫
你家爹娘死得早
无人教你学做人
是人就要像个人
是狗就要像条狗
你长相是人却是狗
在湘西，不论大人小孩，出门都特别忌讳遇到不顺心的事，听见别人说不吉利的话。圣忠义今天出门挨人骂！他恼火得很！沮丧至极！他吃了亏，想要二保帮他去报仇，圣忠义一把把坐在地上的
二保拉起来，吼：“你的耳朵聋了！还不去给老子把那个臭婊子抓过来！”二保没理他，一仰脸用嘴朝旁边的钱袋子一指，意思他不能去！他要看钱。圣忠义气得脸色苍白，使劲瞪二保一眼，转过身来向前大跨几步，用力推一掌伍铁砚，说：“你还愣住干什么？！还不把那个臭×养的婊子给老子抓来！”伍铁砚让他差点一掌推个狗吃屎！他使劲瞪圣忠义一眼，没敢还嘴，急忙脱鞋挽裤腿过水。圣忠义又恶狠狠地说：“慢腾腾的人家早都跑了！等你过去抓你娘的个野老公！二保，我们走！等老子从县里办货回来，再杀那个狗娘养的臭婊子！”
三个人赶路的精气神儿与先前大不一样了！圣忠义出门的时候在心里就暗暗想过：今天出门可千万别遇上什么不吉利的事。果不其然，连缸银跑这条溪都没走完，就让人家女人骂个狗血淋头！这个不愉快是他自己找的，活该！圣忠义的情绪被一个“死”字彻底打倒了。伍铁砚的情绪也一落千丈。他是被圣忠义骂的！情绪饱满的惟有二保。二保觉得唱山歌的姑娘肯定是穷人家里的人，地主家的大小姐不可能跑到这么大的山里来跟男人幽会。我们穷人骂了大地主圣家的少爷，好！好！好得很！
二保首先爬上山梁，但他已满身是汗，累得粗气大喘。他把钱袋轻轻放在地下，一屁股坐在一个溜光的圆石上，解开衣扣，双手将衣服左右展开，让凉爽的风迅速直接吹到肌肤上。二保收了汗，起身站在一块二尺多高的方石上，朝河里隙望。上面有几条下水船过来了，二保扭身朝缸银跑方向喊：“少爷，快点跑，上面来了几条下水船！”
本来就是丰水季节，加上上游又在涨大水，下水船速比平日快了好几倍，掌灯的时候，船就赶到了岩巴渡。岩巴渡是个离县城很近的一个繁华小镇。不论上水船还是下水船，无论是船老板，还是船员，都喜欢把船停泊在岩巴渡过夜。
岩巴渡是个天然停泊船只的好地方。渫水流经岩巴渡时，从干流上突然鼓出来的一个大水泡。别处的大水泡多是死水，而岩巴渡泡的水，却与干流上的水能形成一个整体流动。人们把这个大水湾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