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情匪 作者:杨飞-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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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溪沟并不是没有水,只不过她像个既内向又内秀的人,有水不肯外露而已。其实,水都在地表皮之下,是暗流。无论天旱多久,只要你搬开一块石头,或者用手在粗沙细石中刨一个坑,立马就能见到满满一汪清水。据传,干溪沟古代是一繁荣小镇,一次山洪暴发,整个小镇不仅片瓦无存,还变成了一条深沟,而且满沟的大石头。从此,无人单身敢走干溪沟的夜路。人们把干溪沟叫鬼沟。
干溪沟是山上人与外界物资交流往来的主干道,但夜间很少有人敢走。山上的人下山后返回,为了避开夜间走干溪沟,从来都不原路返回,而是在沿公渡过河,绕道走九渣拐上山。但也有极少数不信邪的人,偏走洋子桥、月光坪然后原路返回。
一次,小亮的父亲赵勇志下山卖桐油,他不愿走九渣拐的冤枉路,大着胆子原路返回。他进干溪沟的口,就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几个人跟上来了。赵勇志心中一喜,他立马坐在路边石头上抽烟,等后边的人上来结伴而行,但赵勇志左等右等,明明屁股后边跟来几个人,可就是只听见人说话,不见人上来,他只好起身一个人先走。他刚起步,突然,有人敲他背后的两只油桶。赵勇志既不敢问,也不敢回头看,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直冒冷汗。他拼着老命朝前走,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来,最后简直就是一路小跑。一直到家门口,狗一叫,敲桶停止了。赵勇志一脚迈过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外,他就喊:“有鬼!有……”喊声一半还在喉咙里没出来,赵勇志就连人带桶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仙阳渡水的人夜里上山偷木材,也曾多次在干溪沟遇到过这种怪现象:明明你看到前头大石头上,有三四个人烧堆火在抽烟,叽叽咕咕还说话,可等你凑上去套近乎,讨个火抽烟,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烟袋杆子伸到火堆里,你吧嗒半天就是吧嗒不出烟来。
小亮还没进干溪沟,心里就开始打鼓,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总不能不去吧?他大着胆子刚进干溪沟,就发现干溪沟涨水了,小亮刚弯腰提裤腿准备过水,一眼看见沟对面有个漂亮女人,身边还有两个一般大的孩子。孩子最多三四岁。由于水大,她正为此作难。
“大姐,你是要过来吗?”小亮问。
“是啊,干溪沟干溪沟不是条干沟吗?怎么这么大的水呀?”
漂亮女人叫周静。她本是常德德山一大户人家的千金,曾在常德一中读书,十八岁嫁到石门洋子桥肖家。肖家也是沿公渡一带的大地主。第二年,周静就为肖家生一对双胞胎儿子。可是,丈夫肖忠诚却并不忠诚,他爱好在外拈花惹草。一个月前,肖忠诚与月光坪一丑婆娘勾搭上了,此女二十六岁,完婚八年,不生儿女,原因是丈夫在南边三板桥教书,她一多半的时间是守空房。有一次,丑婆娘与肖忠诚迎面侧身而过,丑婆娘身上有一股香气袭人,结果,两个人偷偷搞上了。按理说,这事周静不容易知道,虽然洋子桥离月光坪不远,但周静出门少。再说她又是个出众的美人儿,用乡亲们的话说,周静把身子倒过来,屁股都比那丑婆娘的脸好看一百倍,一般人打死都不会相信。可是,这是事实,肖忠诚自己亲口说的。肖忠诚有说梦话的毛病,刚勾搭上没几天,丑婆娘就给肖忠诚做好了一双鞋,两个人折腾之后,肖忠诚把鞋拿回家藏在二楼谷桶里。半夜,肖忠诚在睡梦中把这事给说了!周静开始没当回事,毕竟她漂亮,有本钱把丈夫吸引住,再者,他毕竟说的是梦话。到了第二天,周静对丈夫的梦话产生了好奇,便上楼看。果然谷仓里藏一双男人鞋,真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一点都不假,当时,周静气得浑身的血一下就冲上脑袋顶,一屁股坐在楼板上,眼泪直往下流。周静决定跟肖忠诚大闹一场,但她想了想没有那样做,只是将此事写成文字和那双鞋一起放在公爹的书桌上。眼不见心不烦,她带一双乖儿,去了严家山一个远房亲戚家。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干溪沟有大水。周静见上面下来人心里一喜。
小亮喊:“大姐,别急,我来接你们!”
一个人在为难的时候,有人伸出手来帮助,真是令人感动的事。周静对小亮的热情挺有好感!心里想:小伙子像个书生,一口一个大姐挺亲热的,她说:“小兄弟,你下坪了?”
“是啊!”
“小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教书的。”小亮想了想脱口说。因为平时好些人都说他爱看书,口才又好,像个读书之人,一点儿也不像山里的泥腿子。有一次,一个仙阳人就喊他先生,高家台学堂杨校长已经要他去教书。
“小兄弟,你真出息!这么小的年纪就当教书先生了。”周静说。在湘西,都把教书人称之为先生。
小亮把两块腊肉往石头上一放,马上过水把其中一个孩子背过来,返回去背第二个时,他突然产生了要沾周静便宜的想法。想了想,决定先把两个孩子背过来,等背漂亮女人时,他在心里策划了一套背周静的动作:自己先把身子蹲下,让周静趴在他的背上。整个前身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抱他的肩,将劈开的双腿夹在他的腰间。他双手朝上托她的屁股……这是背人的自然动作,也是背人的安全姿势。小亮想到这里,自己闷在心里笑了,既然双手托她的屁股,那我的手就可以顺便在周围的风景点溜达溜达!此时,小亮心中一股甜泉涌动。没想到等小亮背着第二个孩子刚走到溪水中间,周静却把鞋袜一脱,一手提鞋,一手提着裤腿抬脚就朝水里踩。小亮回头一看,心里一愣,遗憾好事没了。突然,他又冒出一个灵感,干脆把身子转过来,看着周静,问:“大姐,你这两个孩子哪个是先生的呀?”
周静想考小亮,因为这两个孩子长得太像了!家里其他人也常常弄错,如果要准确无误地知道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周静用两个办法:一是叫名字,谁答应谁就是;一是看背后的胎记。
周静说:“你猜猜?”
“我猜不到。大姐你就告诉我吧。”
“先不告诉你,我要让你猜。”
“大姐,我猜不到,你就告诉我吧,他们到底哪个是先生的?”
周静还想要他猜,抬头看小亮背在背上的儿子,却发现了小亮一脸的坏笑,她立马明白了,这个聪明人是在沾她的便宜。同时,她又想起自己的丈夫肖忠诚,心里就骂: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周静一股恨涌上心头,她真想臭骂小亮一顿!但她又一想:人家并不晓得我有一肚子的气,人家毕竟好心好意在帮我!我怎么好意思骂人家了?即便他是真心沾我的便宜,说明他有智慧,这便宜他沾得聪明!可是周静再一想:不行,这便宜不能让他沾得太得意了!你聪明,你智慧,我也不是笨蛋。突然,周静也来了灵感,心里马上一笑,说:“你还真想知道啊?”
“大姐,我当然想知道。”
“那我告诉你,先生后生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的儿子!”
小亮心里顿时一愣!好像谁往他肚子里扔了一块石头,砸了他心脏,脸上的得意突然如山体滑坡,一下就消失了。小亮恨自己无能!长这么大,别人还没占过他的便宜,今天他却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小亮腾出一只手来,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那动作吓得周静心里一惊,她还以为小亮是往她儿子身上撒气。
小亮放下孩子,回到对岸望着周静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他既高兴又羞愧。他刚想要隔着水大声说话,但周静抢在他前面先喊:“小兄弟,谢谢你了!”
小亮也举着手说:“大姐,我这人真没福气!”
“小兄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大姐,你没听说吗?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男女同行,充满激情!我是山上的人,却偏偏往下走,你是坪里人,却是往上去。你说我们是不是没缘分了?”
突然,周静对这个青年人产生一种好感,觉得他聪明,有文化,而且调皮得很招人喜欢!她大声说:“小兄弟,今天我们在这里能见到,不就是缘分吗?我在山上要住些日子,一定还会能见到的。”
“大姐,我从坪里回来后会找你的。”
“那我等着你!”
“大姐,你还没告诉我哪个孩子是先生的了?”
周静想了想,一笑说:“小兄弟,你干嘛一定要晓得哪个是先生的了?先生先生,先生先死!你要晓得先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亮想了一下,说:“大姐,先生虽然先死,你别忘了,先死还先生了!”
两个人隔着水都笑了,而且互相使劲挥手。小亮跟周静心里都如干溪沟一样,突然,一瞬间发的水比干溪沟的水还大!
第 八 章
太阳往西走了,在仙阳一个脚印都没留下,圣家十几个做斋的道士已经敲响了家伙。昨日与今日,圣家大院的变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昨日圣家接亲,大轿小轿六箱八柜往院儿里抬,吹吹打打,人来人往,喜庆气派。今天,道士们身穿道袍,手忙脚乱地赶制灵屋,为死者修建阴间豪宅。有的道士一边唱经,一边敲锣,今天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完全不是昨日的气氛了。尤其那木鱼发出低沉的声音,让人难过,让人悲伤。昨天是为新人办事,今天为的是死人,让死者一路走好。民间自古有“红白喜事”之说。做新娘要穿红衣,顶红布,盖红被,贴红对联,就连新娘坐的轿子也都是红颜色的。整酒吃酒的人高兴全都挂在脸上。叫红喜事是高水平的概括。
死了人,就因晚辈要穿白色孝服,加个“白”字,同样归于喜事。
红为喜,白为丧,对于任何一个活人来讲,丧与喜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现在,就连圣步堂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也双手扶在棺材上,毫无表情地泪流满面。他强迫若文身穿孝服,跪在两副棺材之间守灵。
若文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她恨昨日那帮土匪,早不抢晚不抢,偏偏来冲她的喜,使她一个黄花闺女一夜之间变成了寡妇,一个大家闺秀,成了任人罚跪的罪人。开始,若文还有一点同情圣步堂,常言道: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是人生三大伤心事,圣步堂一夜之间占了两件。但在半天之内,圣步堂的所作所为若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她明白土匪是冲圣步堂这个老不死的来的,是他平日太恶,在社会上结仇太多,土匪们是要圣步堂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若文是受了圣步堂这老东西的牵连,那帮土匪没把圣步堂这个恶鬼弄死,真是便宜了他!若文的眼泪流干了,膝盖跪破了,她实在实忍受不了那种痛苦!有时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她就改跪为坐。但圣步堂这个老不死的不仅不准她坐,而且跑过来狠狠地踢她,还骂:“你这个臭妖精!丧门星!
土匪怎么没把你给杀了!你一进门就给我圣家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若文成了圣家的仇敌。一时圣家好些人用仇视的目光看她。惟有二保每次的目光都能给她温暖。可是,二保只是圣家的一个长工,平日,圣步堂根本不把长工当人看!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二保在圣家根本就无尊严可言,圣家的长工还不如一条狗有地位。圣家有两条小狗对若文不错,它俩有事无事都在若文身边转。若文偷偷看跪破了的膝盖时,两条小狗用稚嫩的红舌头帮她舔伤口。若文心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内心深处的疼痛好像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在这种环境中,若文没有能力感谢小狗,她只能抚摸或拍拍它们的脸,以示对小狗的谢意。
圣步堂不准圣家大院的人接近若文,就连狗他也不准与若文接近。但小狗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把圣步堂的话当耳旁风,它们就是不理睬,一意孤行地亲热若文,结果被圣步堂撞见,他左一脚右一脚,追着把两条还不懂事的小狗往死里踢,小狗爬起来就拼命朝大门口跑。一到门外,小狗立马忍痛改变叫声,汪,汪汪!圣步堂又手持木棍追打。他刚追到大门口,一眼发现几个人抬副轿子朝他家来。圣步堂赶紧叫门卫拦住询问,这才知道,那是邓梅开派来接他老婆的。来人告诉圣步堂:“邓局长有公事先回县里了。”圣步堂一听火冒三丈!骂:“这个狗娘养的,找老子要银子一口一个姐夫,老子家遭了土匪,你连我家门槛都不迈!死的还有你亲姐哩!你不就是个狗警察局长吗?一个狗局长在老子眼里算个鸡巴!说穿了,你就是个吃皇粮的土匪!以后等我儿子成了气候,老子非把你邓梅开剁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