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群 定风波·木兰-第1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很,正在练辟榖呢,不日就要飞升,不要妨害我。」
「阿钰?妳怎么了?」原以为皇帝不过饿她几天,难道…「快开门!」他对着狱卒吼,越紧张就越开不了门。
段莫言烦躁起来,想要抢过钥匙,狱卒惨叫一声,原来钥匙铐在手腕上,链子又短。他也不啰唆,擦的一声砍断狱卒的手,狱卒痛嚎着在地上打滚,段莫言一脚下去,没了声息。
「别开门!」石中钰的嘶哑带点哭声,他更紧张极了,忙开了门冲进来,「阿钰!怎么了?妳的手…妳的脚…狗皇帝对妳怎么了?」他慌得摸了一遍,发现她四肢都在,稍微放下心。
「不要看我!」她终于哭了起来,硬把脸转旁边,「不要看我!」满头散乱的头发遮着自己的脸。
「是眼睛?鼻子?还是嘴?」他急得大叫,「阿钰,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硬把她的脸扳过来。
微弱的灯光下,她美丽的素颜半边脸颊都沾了血污,莫言轻轻的擦拭…她的左脸颊,被烙了一个草体的「罪」。
她用力的将脸转开,眼泪不断落下来。「不要看我…」泣不成声。
「很美啊…」他松了口气,轻轻吻着她的头发。
「很美?很美?!你这个骗子!」她激动的抚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我的脸…我的脸…」肩膀不断的抖动。
「是很美啊!我一直觉得妳的脸太白了,这样很美啊!」他一把搂住她,「断手也好,断脚也好,没有眼睛鼻子嘴巴也没关系,只要妳活着,就很美很美啊!我干嘛骗妳,真的嘛!」
「你骗我!」她遮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不断的流下来,「日子久了,你就会厌弃这样的丑妻,时时想着我是不是被污辱了…就像剑麟…他那么爱木兰,还不是心里老介意?你走…让我静静的死在这里…你走…」
莫言蓦然站起来,真的转身出去。中钰强忍着,全身蜷成一团,才能压抑哭泣和剧烈的心痛。
走吧走吧…你好好活着就好…让我静静的死在这里…
只是一会儿,在她的折磨像是一辈子,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又回来,她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阿钰,」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是恳求一样,「看我。看我这里。」
原不欲回头,听得轻微的吱吱声,那种打从心底冷起来的声音…
她猛回头,看见他拿着烙铁。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冲上前扳住他已经压在脸上的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啊啊…莫言莫言…」空气里充满肌肉烧焦的味道,她搥打着他的胸膛,「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在做什么?」她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我们…一样了,对不对?」他拥住半晕的中钰,「妳觉得,我很丑吗?」
她摇头,拼命摇头,「你笨死了,你笨死了!…呜呜…」
这个笨人…这个自毁容貌的笨人!这个…这个…这个爱她逾命的笨人…
亲亲她的额头,「就是因为我笨死了,所以才需要妳在我身边啊…我美丽又聪明的娘子…我们回家吧…」
他的眼底出现邪气,「这么漂亮的化妆,怎么可以只有我们享用呢?对不对?阿钰娘子?」
是夜,段莫言劫走了死囚石中钰。并且杀死了大半的皇宫守卫,紫微殿更是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兴帝一条命。
昏厥的兴帝受了沉重内伤,脸上还烙了一个「罪」。
***
「劫走了?」木兰讶然。
宫中死伤惨重,她的心底却没有悲感。她静静的倚在窗前,遥望着天空。兴帝轻易的将熟睡的猛虎吵醒,只毁了半边脸颊真是万幸。
没有牵连百姓烽火,也是万幸。
然后呢?
失去猛虎的边关,东霖等于门户大开,近十年辛劳布棋,终成残局。残局也好。
当圣旨降临时,她很平静。挑拨君臣,教唆弒君,侮辱宫闱…还有没有?
「…念功在朝廷,着东霖木兰去其皇姓,摘其封号,与额驸贬为庶人!」
庶人?!
两人相对而笑。自此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木兰却落下泪。心底空荡荡的。
染香群《定风波·木兰》
第七章
「跟我进去。」站在唐府大门,剑麟哀求木兰,「不管怎么说,都是妳的翁姑,总该拜见一下。」
她坚决的摇头,「你我名分未定。虽有宣旨,不过是王公公来府口宣,兴帝为人阴狠无才,睚眦必报。我若入唐家,唐家永无宁日。再者…」她知道唐大人身为御史,对她向来不假辞色,身为政敌多年,更不会接受她这个削为庶民的儿媳妇,她摇摇头,「父母深恩难报,为人子女远行自当告别。你自去团圆,三日后,我在风雨楼等你。」
怔怔的看着她的丽颜,她仍是男装,神情有着轻愁。却比女装更适合她。「君子一言…」他害怕木兰思虑过甚,就此离去。
「快马一鞭。」她微微笑,鼓励的按按他的手。
望着他走进唐家大门,木兰策马缓行。丽京在她和石中钰的治理之下,繁华盛极,治安极好。九州之上,天子脚下,不出丽京,她自然是无碍的。
走进风雨楼,迎面的店小二认不出这位端雅公子哥就是名震天下的木兰公主,殷勤的迎上雅座。
常听剑麟说的说书人何在?她眼睛梭巡着空空的桌子,「小二哥,」趁着送饮食过来的店小二,「怎不见说书人?」
店小二连忙嘘了半天,「公子爷,您老小点声。」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咱家说书先生犯事了!连听说书的客倌都挨了板子,您可别往祸里碰。」
「这又是怎么说的?」她愕然。
「据说…说书先生犯了龙颜,已经砍头了…」他更小声。
「东霖朝向来不避讥讽时弊。」她怒不可遏。
「客倌哪,您哪里知道?」小二端详她一会儿,「您大约是准备今秋大比的举子吧?怪道什么都不知道。改朝换代,哪有什么都相同的?」他惧祸,左右看看,「您也就好好读书,看能不能顶石宰相位置,想想升官发财吧。」借故忙就走了。
「升官发财?!」一旁坐着的青年先生一拍案,「国乱出贼子,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栋梁已倾,栋梁已倾…」端是涕泪纵横。
仔细望了望这位青年先生,只见他虽醉却有种蛮然的感觉。她心底掠过「文死谏、武死战」的不祥感。
礼部姚大人?!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木兰漫吟,引起姚大人的注意,他原兴奋的跳起来,仔细对着木兰看看,又颓唐坐下,「仁兄,」他招招手,「我还以为看到石宰相呢。可有幸同酌?」
没认出我?也对,近年她与百官相见匆匆,几乎都是石中钰打发他们的。
「你问小二哥是没用的,」姚大人还是秉着御史的臭脾气,「说书先生嘲笑今上装神避祸,让木兰公主收拾旧河山,再回来坐享其成,已经斩立决了。就在外面的马路上!昨夜段将军劫走石宰相,文武两栋梁已然崩塌。监国已被削为庶民,国事败坏若此!」
左右的客人听他们讲足以弥祸的事情,都悄悄的结帐逃走了,偌大的风雨楼,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些木兰都知道了,但是朝野如此反应,她倒也有点措手不及。「…东霖百官达人甚多,断不因此三人有祸则国事败坏,兄台也过忧了。」
姚大人拍得整案齐跳,「若无此三人,东霖亡国久矣!」他想到当御史时再三谏表不禁懊悔痛哭,「…我只道监国狼子野心,哪知道她苦心孤诣。我只道欣见皇储来归,哪承想居然引狼入室!…」
木兰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心底的最后一点芥蒂都没有了。所谓盖棺论定,她总算知道这些年的苦心不是白白给了遂紫江。
「…兄台,您以为文死谏武死战,然否?」
「此乃大丈夫本色!」他骄傲的挺挺胸。
「非也,乃懦战之人!」见他瞪大眼睛,木兰不停口,「重死轻生,将置家国父君何在?!拼得一死,完了自己身后名,百姓何辜?社稷谁人看顾?若无可谏余地,何不致力政事?若是君上无道,诬陷下狱,死前却留下几年芬芳。岂不强过身后名?石宰相之冤,天下共知,沿路喊冤求情百姓蜿蜒,莫不是石宰相戮力匪懈,心念社稷之功。求名当求身后名。这名是实是虚,万望姚大人思量。」她盈身下拜。
愣愣的扶起她,「妳…妳…监国…」姚大人眼中含泪,「属下…属下…」
木兰摇摇手,「姚大人,死谏就免了。…」她眼尖,一把推开他,「当心!躲到桌子下面!」亮晃晃的刀砍在桌上。
只见几个带兜帽的人围住她,阴恻恻的声音从半蒙面的兜帽里传出来,「可是谪为庶人的东霖木兰?」
「正是。」她气定神闲,心底却暗暗警惕。当中几个人的衣服微微鼓起,看起来有绝佳内力。
「主教有令,杀无赦!」
瞥一眼躲在桌子底下的姚大人,她飞身出了风雨楼。
***
的确太托大了!
她掩住腹部不断滴血的伤口,点了几处穴道止血。原想丽京这些年整治,兴帝帝位不稳,不敢对她妄自动手,却忘了太上教与她仇深似海,巴不得把她粉身碎骨。
多年的整治,一夕就可变天。
她苦笑,嘴巴突然被掩住,正要下毒手,却闻得淡淡的香气。女子?
定睛一看,她已身在织坊的狭窄巷道中。
「五儿,」眼前憔悴的青装女子吩咐着,「赶紧拿棉屑擦拭地上血迹。阿九,把那只大黑狗砍两刀,然后让牠往城外跑。织娘,帮我把公主扶进去。小心血别滴下来。」
不知安危,她还是头上一昏,晕了过去。
再醒转,腹部伤口仍然疼痛,却密密的裹好了伤。青装女子见她醒转,捧着男子衣物跪下来,「监国,您的衣服已经染了血,这粗布衣裳请将就着穿。」
她心知是被这群织坊女子救了,挣扎要拜,「木兰感谢各位搭救之恩…」
织坊女子慌得跪成一地,「公主折煞我等!监国之恩大如再造,今生有幸略报一二,怎堪公主答谢?」几个女孩子已经哭起来。
青装女子服侍木兰更衣,嘴里劝着,「监国,现在不是拘礼的时候。太上教那群贼子正在各织坊大搜特搜,此处亦不安全。您也无须报愧。若不是您大设织坊,我们这些流离女子真的得饿死丽京。」她憔悴的面容有着苦涩,「妾身闺名秀娘。战祸家破,流落到丽京依亲未果。若不是有官造织坊,家母与弟妹饿死久矣…」几个女子尽饮泣。
木兰抬头看看织坊昏暗的灯光,几个女子脸几乎贴到织机上,可见视力衰退到什么程度。还有个半瞎的姑娘摸着绣花棚子,一针一线绣着艳红的嫁裳。
是德政还是虐政?她滴下眼泪,「累妳们困住多少青春…」
秀娘正色,「监国此话不当。男耕女织,各有所司。耕者日夜操劳,筋骨敝败,织者夙夜匪懈,渐伤眼力。然一家温饱,合家团圆。各有所职…监国啊…」她恳切的膝行再拜,「我等都是平民女子,唯织是知。监国却有治国长才,安邦之能。切切保重凤身,我等些微心意即已得偿。」
阿九仓皇的冲进来,「秀姐,秀姐!」她贴着耳边细诉,秀娘神情大变。
「快!监国,这儿!」她低低嘱咐其它女孩儿,「快跟我来。」
织坊巷道宛如蛛网,外人乍入不知东南西北。只见她敏捷的拉着木兰东拐西弯,喧哗的追兵渐渐听不见声响。
「这儿去便是北城门。」秀娘推了推她,「监国,切勿回望。秀娘拜别。」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她这样骤然一去,织坊女子必定有祸。
「监国!」秀娘厉声,「惜数十数百之命,安忘全东霖百姓生死不顾耶?」
她咬牙转身,「若他日相遇,木兰当报此恩!」
「监国啊…妳若记得不让东霖女子再遭丧夫失子之痛,即报此恩…」秀娘闪进巷道中。
她走向北城门,守城的官兵错愕的看着她,马上收敛,「哪里人氏?做什么出城?」
「丽京。往陈州访友。」
守门将点头,「上面要我们追缉谋逆。书生公子还是快走吧。出了城万万小心,若是遇到了『东霖木兰』和『唐剑麟』,」他指指墙上几无相似的画像,「记得回报哪。」
木兰凝视了他一会儿,「谢谢。」
「别谢了,快走吧。」守将沉不住气。
她匆匆逃离,知道剑麟安全,心下稍微安慰些。
能去什么地方呢?夜宿客栈,她仔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