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离婚-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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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宇。”她沙哑地唤他的名。
他不争气地震颤,绷紧脸部肌肉,不许自己流露一丝感情。
“我承认自己输了,可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
这什么意思?他郁恼地拧眉,而她安静地凝视着他,他看不出那迷离如水的眼神是藏蕴着爱或恨,或者两者兼具。
“我假装失明整你,拖延离婚的时间,我以为自己会因此快乐,可那天你送我去医院,体贴地照顾我、陪伴我,忽然让我好愧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欺骗你。后来,我又因为听你跟宋绮红的谈话,恨你把我当成惩罚她的工具,决定把‘恩宇集团’并购‘星光科技’的情报告诉学长,让学长去跟‘星光’接触,迫使‘恩宇’不得不提高收购价格……”
她苦涩地弯唇,泪眼盈盈。“我以为我做得很好,我赢了,照理说应该很开心,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难受,听见你因此被爸爸责备,我更难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我早就对你心动了,早就偷偷喜欢上你,所以每一次对你使坏,痛的其实是我自己,然后现在我终于受到最大的报应了!我跟你说爱你,你却不肯相信我。”
一颗剔透的泪珠坠落,烧灼他的心,他喉头紧缩,压抑着胸口莫名的疼痛。
真该死!明明是想惩罚她的,为何痛的却是自己?为何一颗心会痛得失去方向,六神无主?
“……我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柯牧宇悚然怔立,一股难言的酸楚噙在喉间,他不哭的,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尝过泪水的咸味,可现在,他的眼却微微泛红。
“牧宇,你可以懂吗?就因为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不,他不懂!这太没道理,如果她真的爱他,又怎能舍得离开?她不能走!“艺安,你……”他颤着手,试着伸往她的方向,可她却瞧也不瞧,忽略他难以启齿的挽留,把手给教练,在两名教练的扶持下,站上护栏,背对数十尺高的深渊。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她全身惊颤,脸色苍白似雪,但仍勇敢地站在护栏上,双臂展成一道柔韧的羽翼,随时就要飞跃。
她真的要跳吗?宁愿挑战自己的极限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吗?他真的令她如此痛苦吗?
不要这样,艺安,不要这样……
他蓦地胆寒,比她更害怕,怕她真的跳下去,怕她熬不过那惊险的过程,她会吓破胆的,说不定还会晕过去,他不要她承受那些,她受不了的……
仿佛看透了他的思绪,她幽幽扬嗓。“没错,我很怕高,怕得不得了,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我说不定会吓死,但我还是要跳,因为留在你身边,你却不相信我,对我来说,会更痛一百倍,我想我没办法熬过那种痛苦。”
“艺安……”他暗哑地唤。不要跳,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不要跳……她决绝地闭眸,墨发飘飘,容姿凄美,他震撼地望着,不知所措。一声呜咽隐约由她紧咬的唇瓣逸出,他胸口一震,知道她就要跳了……
“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喊,不及思索,抢在她翩然落下前,敏捷地跃上桥,将她柔软的娇躯捞进怀里,两人重心不稳,一起往桥下坠落。
她持续地尖叫,每一声惊惧的哭喊都狠狠撕裂他,是他的错,是他不好,是他逼迫她承受这些,是他害她流眼泪。
“对不起,艺安,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紧紧地圈拥她,不管绳索如何来回摆荡,他都不让任何力量将他们分开,“别哭,别怕,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一定会保护你……别哭了,不要哭了,对不起,不要哭了……”
他声声道歉,她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停止了凄厉的呼号,脸蛋埋进他怀里,嘤嘤啜泣。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好可恶,好过分,你是坏蛋……”她歇斯底里地埋怨,双手抱紧他,指尖激动地陷进他肉里。
他默默忍受着,不管她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记,都比不上他给的伤害。他输了,输给她,输给爱情,他曾经妄想着驯养她,直到现今才恍然大悟,原来当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对她的小小惩罚,都会令自己觉得好愧疚,只要她有一点点痛,他就会心软不舍。
爱情,是不能驯养的,它横扫千军地征服一切,从来不跟谁站在同一边,任何人都只能孤苦地与它奋战。
而从古至今,究竟有谁曾战赢过爱情?
他输了,输了……
“对不起,艺安。”他低下唇,怜爱地吻了吻娇妻的发。“我不会再逼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果她坚持离婚,他可以忍痛放手,因为爱她,他会将珍贵的自由还给她。
两年前,他们因一纸契约而结婚,如今他愿意,为爱离婚!
“……所以他就答应和你离婚了。”莫传雅优雅地端起瓷杯,浅啜一口花茶,故事听到这儿,她已约莫猜到接下来的进展。
果然简艺安巧笑倩兮地点了头。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谁跟你说我们要离婚的?”简艺安一声轻嗤,樱唇淘气地撅起。“我才不答应和他离婚呢!”
“什么?”这倒出乎莫传雅意料之外,秀眉讶异地挑起。“这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吗?”
“是我提出来的没错。”简艺安捧着茶杯,闲闲地转着杯身。“可既然我已经确定他是爱我的,就没必要坚持离婚了吧?”她微笑地抿口茶,眼波盈盈。“当我准备要跳下,他赶着来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爱我了。”
“这么说这是你对他设下的考验?”莫传雅惊异地凝望好友,有股冲动想为她拍拍手。“你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了吗?”
“才没有,我哪那么厉害啊?”简艺安轻叹,似嗔似喜。“我那时候真的很难过,如果他没赶过来抱住我,不跟我道歉,那我可能就真的要心碎而死了。”
“瞧你说得这么夸张!”莫传雅笑着揶揄。“有那么严重吗?”
“是真的!”简艺安强调。“当我站在桥上,准备往下跳那时候,心都死了一半了!你想想看,你爱着一个男人,却不确定他爱不爱你,然后他又怀疑你对他的爱,你不觉得很痛苦吗?”
那倒是。莫传雅不得不承认,这样惶惶不安地爱着一个人,确实很苦,她感同身受。
“然后呢?”她追问好友。“你该不会就因为他跟你一起跳下去,马上就原谅他了吧?”
“我有那么好说话吗?”简艺安凛然瞠眸,装出一副备受冒犯的申请,但不过两秒,便噗哧一笑,破了功。“我啊,是在医院里原谅他的。”
“医院?”莫传雅不解。“怎么场景会忽然跳到医院去了”
“因为我公公忽然病发,送医急救,而我就在那时候,发现他当初跟我结婚的真相。”
那天,在结束高空弹跳,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紧急通知,夫妻俩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抵达时,柯承恩已然脱离险境,躺在加护病房里,安详地沉睡着。而他倚在门口,默默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眉宇沉郁,隐隐纠葛着某种复杂的情感,似怨,似恼,但也蕴着几分关怀,还有难以言喻的爱。
她看着,蓦地懂了,他其实是爱着父亲的,虽然也夹杂着怨恼,他总是与父亲针锋相对,却从不曾真正弃这位老人不顾,他不情愿,还是按时回家聚餐,不甘心,仍抑制不住关切。
就如同现在,他一听见父亲病发的消息,便焦慌地前来探视,怔立在门前,百般苦恼。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恍然忆起,两年前,当他们第三次约会的时候,也是乍然接到他父亲送医急救的消息,他们也是像这样一起赶来医院。
那时,他也是这般五味杂陈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轻轻为父亲盖拢被单,而她旁观他温柔的举动,心弦难以自禁地牵紧。
之后,他便对她提出契约婚姻的建议,而她也慨然应允。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她终于想起自己对他初次心动的时刻,也明白了他藏得最深的温情。
“牧宇。”她心疼地轻唤,不禁飞奔向他,翩然投入他怀里,紧紧地、不舍地,圈抱他的腰。他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忧虑父亲的病情,连忙安慰。“放心吧,医生也是说了,我爸没事的,你不用紧张。”
“我知道,我知道爸没事……”她最挂念的不是公公,是他!
他怜惜地拍了拍她,眉苇一拧,“我想爸说不定是看到周刊上的报道,才会气到发病的……艺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扬起脸蛋,此刻要她许下百件千件的承诺,她都愿意。
“我们要……离婚的事,能不能先瞒着我爸?”他忧郁地低语。“我怕他一时受不了刺激。”
“谁说我要跟你离婚的?”她水眸婉媚流喷。“我不要离婚。”
“什么?”他愣住。
她抬起手,温柔地爱抚他刚毅凛锐的下巴。“牧宇,你当初之所以跟我结婚,真的是为了爸爸吧?你很担心他的病情,希望让他快乐一些,才会想遵照他的心愿,把我娶回家,你才不是为了惩罚宋绮红,是真的想安慰爸爸,对吧?”
他怔望她,墨眸闪着异光,似是惊讶她能看透自己,好片刻,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她嫣然一笑。“你知道吗?我才是因为这样才答应嫁给你的。那天,我在医院看见你关心爸爸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为你心动,我想,你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她倾吐心声,一面懊恼地咬唇,为何她会淡忘了那么关键的瞬间呢?
“我是因为心动,才决定跟你结婚。”她慎重地表白,凝睇他的眸,谴卷着难以言喻的柔情蜜意。
他震颤地不能言语,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此刻竟明白地在眼里闪烁。
“你该不会又不相信我了吧?”她试探。
他闻言,急切地摇头,仿佛很怕她因此又伤心。“我相信你,艺安,其实我……早就相信你了,只是一直不服气。”
“不服气?”她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赫然别过眸,不敢看她。“我喜爱那个驯服的你,却好像总是办不到,反而是我常常被你弄得七上八下的。夏语默的事让我很生气,我吃醋,又讨厌自己这样吃醋,我觉得自己……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控制不了你,真的很气。”
“因为你觉得自己驯服不了我,就惩罚我出气?”她觉得好笑,却故意装出委屈的表情。他固然惊慌失措。
“对不起,艺安,我知道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原谅我。”他用力拥抱她,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俊颊埋进她芳香的肩颈。“我爱你……”她偷笑,静静地依偎着他,尽情享受这甜蜜的一刻。他却因她的沉默而惊惶,稍稍推开她,神情忐忑。“你不相信吗?”
这回,换他忧心自己的示爱得不到对方的信赖了。
她芳心一动,不觉灿烂地笑开了,他痴傻地望她。
“我当然相信!你以为我是笨蛋吗?”纤指娇喷地点他额头。“我啊,才不像你这个大男人,那么别扭又死脑筋。”
“老婆!”他激动地唤,孩子气地将她搂得更紧、更紧!
“恭喜、恭喜!”听到这儿,莫传雅坦率地鼓掌,为好友的幸福喝彩。“这真是我听过最动人的爱情故事了。”
“你这是嘲笑我吗?”简艺安浅笑含羞,微嗔地横了好友一眼,却是藏不住满腔欢喜。
“喂,你这没良心的女人!”莫传雅轻颦翠眉,假作不悦。“我可是真心为你高兴耶。”
“对不起嘛,谢谢你。”简艺安淘气地比了个手势,像抬起两只前腿的小狗,撒娇地求饶。莫传雅轻嗤,懒得跟沉醉在幸福里的女人计较。“话说回来,其实你跟他提离婚的时候,也是算到他后来的反应,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吧?”
“什么嘛!被你说得我好像很有心机的样子。”简艺安不满地抗议。“人家那时候是真的很心碎,万一他执意折磨我,该怎么办?”
“可事实证明他就是舍不得折磨你啊。”莫传雅似笑非笑。“这些你都算到了吧?”
简艺安呵呵轻笑,端起花茶,浅抿一口。“我只能说,我赌赢了。”她低语,眉眼弯弯,调皮可人。
“你这坏蛋!”莫传雅忍不住伸手捏她丰润的脸颊。“你真是坏透了。”
“嘻。”简艺安俏眸戏谵地一眨,顿了顿,端正容颜。“传雅,说真的,到现在我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