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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胡同奇闻录_派派小说-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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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雁落一怔,她不解地望着弦歌,南归站在一侧冷笑了一声,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娘现在住在小光那里,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能不避嫌的和其他男人同住呢?!”弦歌说着瞪了南归一眼。
  雁落蹙了蹙眉,她舔了舔嘴唇,郑重其事地说道:“娘,他不是其他男人,他是南归,是我……喜欢的人。”
  弦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不管如何,先和娘回去吧。”
  “娘……”雁落诧异地把手从弦歌的手掌中抽了出来。刚才第一眼看到娘,她的确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的心中产生了无数的疑问。比如,娘亲抛下自己这么多年,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住在清光家?这些问题她本想等自己和娘亲的情绪都稳定了之后再问,可现在娘亲一个劲儿的让自己和她走,并且完全忽视南归,这就让雁落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落落。”清光见雁落和弦歌两个人僵在了那里,他不得不走到雁落身边,对着她耳语了几句:“干姨她病了,很严重。我娘带她去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活不过这个秋天……她的脑子一阵糊涂一阵清醒,但无论清醒还是糊涂,都嚷着说要见你,所以娘就派家丁把干姨送到了我这儿,说是让咱们尽最后一点孝道。所以,你就顺了干姨的意吧,别再和她呛呛了。”
  经清光这么一说,雁落注意到,弦歌瘦得不成人样,那两块肩胛骨像大木板似的,突兀出来,如擀面杖般纤细的胳膊,惨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以及与这脸色并不相配的一抹红晕,雁落这才意识到,刚才娘亲之所以会那么自然地和自己交谈,是因为她病了,而这病闹得她很可能忘记了她抛弃自己时说过的话。
  雁落苦涩地对清光笑了笑之后,她走到南归面前,主动拉住了南归的手:“清光说的,你也听到了吧。南归,我……”
  南归冲雁落摇了摇头,他怜惜地摸着雁落的面颊:“嗯,我明白。”
  “南归……”面对体贴的南归,雁落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一边是她生重病的母亲,一边是心上人南归,这让她如何是好。
  沉默了许久之后,雁落抬起头,冲南归笑了笑:“很快我就会回来的,南归。”
  南归没有多说什么,外面冰雹越下越大,天空一片昏暗,只有闪电不停地在折磨人们的眼睛,刺痛人们的心灵。
  饶是如此,弦歌仍执意要回知府衙门,雁落和清光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南归想开口留下雁落。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口,雁落就不会走,她一定会顾及到自己的感受。但如果做出那么自私的事情,他就不是雁落从心底里尊敬爱恋着的南归了。
  世事难料,特别是情事,更是变化莫测。季宝站在南归身后,一同目送着雁落一行人的离去,恍惚间他突然看到,南归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即使南归在拼命地控制自己。

  第十六章:所谓青梅与竹马

  进了知府衙门,雁落赶紧派人取来干净的毛巾替弦歌擦干了头发上的水渍,然后又伺候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袍子。处理妥帖之后,雁落才领着弦歌走到大厅。此时清光早已端坐在八仙桌旁,小口抿着热茶。
  雁落瞥了清光一眼,有些别扭地问道:“娘说她想吃挂面,我这去做,你……要不要吃?”不待清光有所反应,雁落又说:“你别误会,既然我和娘亲要在府上打扰几日,自然不能白吃白喝,你府上的活计,可以吩咐我去做。”
  清光放下茶杯,冲雁落噗哧一笑,轻声说道:“你的娘亲是我干姨,我娘的好姐妹,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不过,我要一大碗挂面,记得,多放香油。”清光毫不客气地说道。
  雁落翻了翻白眼,转身去了灶房。弦歌冲清光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鼓励清光。
  清光冲弦歌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便跟着雁落进了灶房,他倚着门,目不转睛地看着雁落忙活。
  煮挂面、卧鸡蛋、再搁点葱花和香油,这是最平常不过的家乡饭。孩子生病、女人坐月子、小媳妇回娘家,都离不开清汤鸡蛋挂面。看似最简单不过,但里面却包含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感。自从雁落走后,清光已经很多日没吃到鸡蛋挂面了,他也曾吩咐厨子给自己煮过,但都不是那个味道,总觉得欠了点什么。
  今日闻到雁落煮的面,清光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欠缺的是一种名为家的味道。清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天从马府出来,我喝醉了,你……”
  “我都忘记了。”雁落扭过头,飞快地看了清光一眼说道:“你先出去吧,这油烟味儿重,你不怕熏了眼睛?!”
  “不怕。”清光脱口而出,他见雁落面色有异,便急急地补充道:“我自然要监督你,免得你偷懒。”
  “说得跟真得似的。”雁落白了清光一眼,没好气地把一碗热汤面递到了他手上:“还不快端过去。”
  “你这家伙,竟然敢指使知府大人。”清光一边嘟嘟囔囔冲雁落表示不满,一边还是乖乖地端起碗,朝大厅走去,雁落跟在他身后,无奈地撇着嘴。
  三口人坐在饭桌旁,一开始气氛颇为压抑,雁落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不知该先问什么,而弦歌面对长大了的雁落,也多了几分尴尬。最后还是清光开了口,他故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谈论着叶城的风俗典故,逗得弦歌哈哈大笑了好几次,场面才有所好转。
  待弦歌喝干了最后一滴汤之后,雁落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地问道:“娘,爹爹那件事,你还怪我吗?”这个问题一直压在雁落的心中,几乎每隔几天她就会梦到爹爹死的样子,就会梦到娘亲临走时那决绝的眼神。雁落曾一度认为,娘亲是恨她的,而这个认知让她痛不欲生。
  “你爹爹?”弦歌疑惑地望着雁落:“他不是出外闲游去了吗?”
  “嗯?”雁落不解地瞅着清光,清光赶紧凑到雁落耳边小声说道:“我娘来信说,干姨对过去的事情记得不大清楚了,可能……可能她编了一个你爹爹还在世的谎言来骗自己,让自己心里好过些吧。”
  雁落的嗓子眼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拔不出来,却又刺得她生生得疼。清光见雁落一脸忧伤,不觉十分心疼,他敲了敲雁落的碗,轻声说道:“快点吃吧,再不吃就凉了。”雁落嗯了一声,埋下了头,她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到了面碗中,清光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雁落的手,像是在给她力量与勇气一般。
  弦歌若无其事地把碗筷往雁落面前一推,起身便走开了,雁落忙擦擦脸上的泪水追了过去:“娘……”
  “怎么?”弦歌转身冲雁落笑了笑:“娘先回房歇着了,你和小光慢慢聊。”
  “可……”雁落本想和弦歌说说话,但见她已露出倦容,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觉心疼地搀住了弦歌:“我送您回房吧。”
  弦歌一把推开了雁落,许是用力太猛,她一连咳嗽了几声才哑哑地说道:“没几步路,不用送,落落,去和小光说说话吧,昨天我都听他说了,唉……即使他犯了错,你也要给他个机会嘛。”弦歌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朝西屋走去。
  雁落神情黯然地走到后院,雹子已经止了,湿漉漉的水汽模糊了雁落的眼睛。她挽起了裤脚,缓缓走到院子中央,抬起头仰望着夜空,不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清光也已用过晚餐,走到了她的左侧。
  “还记不记你小时候最喜欢摸黑上房看星星,还让我给你打掩护,那时候我还笑你傻,星星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会发光的玩意。你啊,每次都会指着天河对我说,哪个是牛郎,哪个是织女……说着还自我陶醉般闭上眼睛,硬告诉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清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气,雁落侧过头,不解地望着清光的脸。
  “落落,你说,那时候的我又烦人又臭屁,为什么你却还是喜欢上了呢?”清光突然板正了雁落的身子,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雁落嘴角抽了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我那时瞎了眼。”
  “落落……”清光不满地拖长了声音。
  “若能说得清楚,就不是真的喜欢了。”雁落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锦之呢,怎么都没见到她?”
  清光没想到雁落会转移话题,他猛地攥住了雁落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和锦之只是朋友,知己,我欣赏她,仅此而已。而对你,以前是我不好,落落,回来吧,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回到我身边吧。你、干姨和我,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像以前你希望的那样。”
  雁落紧咬着嘴唇,她忍住不让眼泪再度落下:“晚了,清光,也许一两年前,你若是对我说这些话,我会高兴得不知所措,但现在……”
  “落落,不晚,怎么会晚呢,你喜欢看星星,以后我天天晚上都陪你看。”清光孩子气地把雁落抱在怀中,他鼻子一酸,把头埋在了雁落的肩膀上,“落落,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你了。”
  雁落没有开口,而是轻轻地拍着清光的脊背。曾几何时,她热烈地喜欢过清光,仿佛没有了他,自己就无法呼吸一样,然而现在,对清光的那种爱早已化作了亲情,没了当初的悸动。
  斗转星移之间,青梅和竹马还是错过了彼此。
  不远处,南归一身夜行衣站在房梁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几日后便是雁落的生日,自己偷偷跑到余若书家里,求小鹿子叫自己做寿面,还特别找首饰工匠做了一个和阿斗几乎一样的银质项链,准备送给雁落作为生日礼物。当然不止这些,南归还计划要再饭后向雁落提亲,早点定下日子,好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但现在,南归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许久之后,他才一侧身翻出了衙门后院,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清光,我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开他。”雁落推了推清光的胳膊,认真地说道:“从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样的包容我、疼爱我,很多时候我都有种感觉,自己配不上他。一开始,面对南归的示好,我躲闪,我假装迟钝,我怕他像你一样,最终会嫌弃我、厌烦我,我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安全的区域内。我以为这么一来,他就会对我丧失兴趣。然而,南归没有,他就站在我身后,支持我,鼓励我,我不算聪明,时而还会惹出小麻烦,可这些他都不介意。他会让我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做错了,他会用行动来纠正我,我做对了,他会揉着我的头发冲我微笑。
  一直以来,我活得太累,太小心翼翼,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我才能做回自己,也只有他,才会接受这样的我。我知道娘亲在打什么算盘,她想让我嫁给你,对不对?而你则以为,我一定会遵从娘亲的话。也许,以前我会这样做,但现在不会了,还有一个人,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在等我。”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跟干姨住在我这儿?”清光凝视着雁落。
  “因为我不想让她失望,失望的滋味,我品尝过太多次了。”雁落故作轻松地冲清光眨眨眼睛:“最初,母亲抛下我一个人走掉的时候,我也怨恨过她,这些话我从未对你说过,你的娘亲对我视如己出,但她毕竟不是我亲娘,一起生活,免不了磕磕绊绊。每次被你娘数落后,我心里就想,大家都欺负我,就因为我没爹没娘。这种想法很可笑是不是,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心里头的苦不知如何发泄。多少次,我都幻想娘有一天回到我身边,我冷冰冰地望着她,然后扭头走掉,让她一个人伤心痛苦去。
  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对娘亲的那些怨恨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我时常会回想起娘亲包的饺子,娘亲纳的鞋底,以及娘亲温暖的怀抱。再后来,我就告诉自己,如果真有重逢的一天,我什么都不会问,仅仅只是牵着她的手,唤她一声娘亲足矣。
  无论发生过什么,她都是我娘,我都是她女儿。现在娘身体不好,对往事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就更没有理由再去问什么。我愿意照顾她、陪在她身边,尽量满足她的心愿,让她高兴。但是清光,这不意味着,我和你之间会发生什么转机。我们一见面就争吵,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你仍是我的发小知己,仍是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人,这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也许那次你的确伤了我,可换个角度想,若是我没有负气离开,就不会来到叶城,就不会成为霜叶茶馆的第四号员工,更不会认识南归。”
  “他……让你觉得很幸福,是吗?比起和我在云岭的日子,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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