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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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当下将其裹了带回皇宫,呃,临幸了。
元贞小弟悲愤苦恼又委屈,暗自惆怅了十天半个月,七月十五闹中元,地官赦罪,元贞小弟喝了点小酒,一个不小心,便同这已封了妃立了阶品的美人暗通款曲了。
算是将当初在天上没做足的那一段,补了个圆满。
元贞小弟为人其实挺孝顺,这一夜颠鸾倒凤地过得很愉悦,天亮后酒一醒,见着自己竟将亲爹的老婆给调戏了,大受打击,立刻便病了一场,九个月后才下床。刚下床却听说那美人产下一个儿子,因疑心是他自己的,于是便紧锣密鼓地又病了一场。
美人想同元贞旧情复炽,元贞却对老父日也惭愧夜也惭愧,熊熊的惭愧之情生生将一腔爱火浇得透心凉,元贞悟了。
十来年后,这美人的儿子长大了。皇帝竟还没死,只病得半死不活。于是这儿子便来同元贞争太子位。其中一番纠缠自不必说,今日的元贞已不是昨日的元贞,这美人儿子生生死在元贞剑下。消息传到美人的寝殿,美人上吊了。临上吊前留下一封书,说死在元贞剑下这个,其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元贞读了这信本想一剑抹脖子,却奈何皇朝里只留自己一个男丁,只好忍着满腔悲痛坐了龙座,这一坐,就坐到六十岁寿终正寝。
这么一看,元贞小弟自从在韦陀护法诞上救了那落水的美人,便过得十分辛酸。十□岁忧愁自己怎么爱上的是老爹的妾,十九岁后忧愁自己的弟弟究竟是老爹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三十五岁上终于不忧愁了,却因为老爹的妾确实生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又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杀了,惶惶不可终日,深深后悔。如此一来,推都不必再推,这落水的美人便必然是元贞小弟的劫数了。
我对着命格薄子上元贞这一页上上下下看了七八回,觉得每桩事都安排得严丝缝合,唯有漱玉川上出现的大鹏鸟。话说凡界真有这么大的鹏鸟么?
夜华将看了一半的文书压在纸镇下施施然喝了口茶:“那大鹏是西天梵境佛祖跟前借来的。”顿了顿啧啧叹道:“据说我二叔桑籍从前同司命星君有些过节,司命这回可是下了血本。”
我抖了一抖。不想司命星君是个这么记仇的。此番他好不容易安排一出大戏,不晓得我混进去将其中几个角儿换一换,他会怎么在心中记我一笔。
夜华将命格薄子收捡回去,瞟我一眼笑道:“你担心什么?他左右还欠我一个大人情。”
此番下界因是办正事,自然带不得团子。团子嘟着嘴巴生了两天气,慢慢也就算了。
临出门时,我十分慎重地思量了一遍,觉得此番帮元贞避劫,只需劝他六月初一称病不去漱玉川便算完事,委实用不上什么术法。即便遭遇什么危情,躲躲便是。即便躲不掉挨个一两刀,也断然不会比法力反噬更令人遭罪。带着满身法力去凡界,却万一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使出来,将自己反噬了就十分糟糕。便依照夜华的提议,让他把周身仙术都帮着封了。
第九章(3)
下得凡界后,正是桑籍在元贞身边安置的那个小仙娥来接应的我。要顶她的位做元贞的第二位师父,自然是得将元贞老子娘这一关顺利过了。
北海的小仙娥守元贞守得不错,这固然是因为命格的缘故,元贞他娘却对这仙娥十分看重,言谈行止间颇有些尊崇的意味,显见得将她当作了一位高人。小仙娥将我引到元贞他娘跟前,捋一捋拂尘道:“贫道同元贞殿下的尘缘已了,就此冒然离去却不好,所幸贫道的同门师姐游方游过此端圣境,很是钟爱,贫道便托师姐代贫道来护看殿下,师姐几百年不曾出师门了,此番能和元贞殿下结一趟师徒的缘分,于殿下却是个善福……”
她大力将我保举一番,元贞的娘十分动心,当日下午即召来了元贞。
大小是个神仙转世,即便做凡人,元贞小弟也做得很有几分神仙气。不过将将一十八岁的年纪,看着却甚飘逸,甚沉稳。
我昆仑虚收弟子虽没设什么条文规矩,收上来的却向来才貌俱佳。元贞小弟才不才我暂且不知道,容貌却是很好的,这个层面上也不算辱没了我昆仑虚的脸面。
他和顺地作个揖,尚未行拜师礼便先唤一声师父。
我颔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甚满意点头道:“倒有几分根骨,能做我的弟子。”
元贞的娘十分欣慰。
我跟着元贞回了他的东宫,管事太监分了我一进清净的院落,便算是成功混进了九天之上司命星君摆的这出大戏。
第二日听元贞殿里的几个女侍嚼舌根,说皇帝昨儿早上听说太子身边的道姑终于要走人了,龙颜大悦,下午却听说先前的道姑走了又换来另外一位道姑,龙颜大怒,怒了一晚上,今日早朝还连累了好几位大人做炮灰。
其实皇帝怒得很有道理。他命里子息单薄,努力至今,却也只有元贞一个儿子。他这儿子本是要做国之栋梁中的栋梁,却偏偏招来一个又一个道姑来教导他儿子做方士中的方士,换作是我,我也是要怒的。虽则我同北海的小仙娥都没招元贞修仙的心,他本是个落魄的神仙,原也用不着什么修行。
因皇帝对我的使命有这么大一个误会,也就懒得再将我招过去惹自己的眼了,是以我进皇宫七八日,也未曾见着皇帝。
元贞小弟十分上进,许是想着养我不能白养,日日都要拿些道法书来折磨于我,求我解些难题。这些讲究玄理的书帛最令我头疼,自觉见他一次,便生生要折我三年的修为。
离六月初一不过将将一个半月。
和元贞处了几日,我摸出个门道来。元贞小弟看着虽十分和顺,然终归少年心性,有些好个新鲜,凡事你叫他往东,他即便往了东,也要趁着你不注意,再往一回西。譬如六月初一,我若是开门见山地劝他莫去漱玉川,他定要问一问为何不能去,无论我找出什么样的因由搪塞,他总归要生出些好奇心,保不准私下便要跟去瞧个究竟。须知天底下多少悲情的苦楚命运皆是因瞧究竟瞧出来的。我思索再三,以为开门见山这方法十分不好。元贞这趟事,还是要做得曲折迂回些。
然怎么个曲折迂回法,我没有司命星君的大才,这也倒是个问题。
届时,待那命中注定要祸害元贞的美人落水时,我抢先跳下去将她救了?唔,万一命格一移,美人偏就要爱上救她的英雄,转而看上了我,这可如何是好。不成不成。
届时,多找几个姑娘,待那名美人出现时,叫她们坐了画舫从漱玉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齐齐跳下去,叫元贞怎么也救不了命格薄子里提说的这位美人?唔,万一元贞终归救上来一个,虽不是命格薄子里这位,命格薄子里这位的命运却转到了他救上来这位的身上,这又如何是好,不成不成。
我终日苦思冥想,不留神照到镜子,觉得近来自己的姿态十分莫测高深。
眼看就到了五月初一。
五月初一的夜里,我如同往常一般坐在灯下苦苦地冥思。冥思到二更,觉得是时候该睡觉了,便睁开眼去熄灯。恍一睁眼,却见着本应在青丘的夜华,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在我对面,一本正经地将我望着。
我踌躇良久,以为自己冥思得睡着了,是在做梦。
他喝了口茶,盈盈荡出一个笑容来:“浅浅,几日不见,我想你想得厉害,你想不想我?”
我一个趔趄,生生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他托腮做诧异状:“你欢喜疯了?”
我无言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床上睡觉。
他伸出一只手来端端拦住我,笑道:“你先莫忙睡,此番我来是要告知你一桩大事,你可知道元贞这一世在凡界的爹,是谁托的生?”
我困得很,懒懒敷衍道:“谁托的生,总不至于是你爷爷天帝老君上托的生。”
他转身坐到床沿上挡住我就势躺下的身形,顺便拍了拍旁边的位,我略略思索了下,坐了。
他顺手将桌上的茶杯端一只给我:“醒醒神罢,虽不至于是我爷爷,却也差不离了,保不准还是你的一位熟人。”
我凝神听着。
他缓缓道:“东华紫府少阳君。”
我一口茶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咳咳咳,元贞小弟这一世的爹,竟是,竟是东华帝君。
确实是位熟人啊。
本上神对这位帝君如雷贯耳,耳熟得很!
红狐狸凤九单相思东华帝君单相思了两千多年,一喝醉酒便在我耳边念叨东华如何如何,以至于如今,我竟用不着在脑子里过一遭,也能将他的种种事宜如数家珍。然我二哥白奕唯一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侄女儿凤九,每每也只因东华帝君才会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可惜了折颜酿的好酒,便是拿来给她浇愁的。
这位东华帝君乃是众神之主,天族中地位仅次于天君,主要掌管仙籍。妖精凡人凡是成仙的,都须支会他一声。上仙以下的神仙们升阶品,也须拜一拜这位帝君。
东华帝君是个清静无为、无欲无求的仙,为人十分冷漠板正。阿爹从没夸过人,我也听他说过一次:“四海八荒这许多的神仙,却没哪个能比东华更有神仙味的。”
凡界有个甚有名望的诗人,曾有幸谒得一次东华帝君出行,遂做了首诗歌咏东华,里面有几句我尚且还记得,说是“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长太息兮将上,心低佪兮顾怀。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这首诗将东华描绘得十分花里胡哨,大抵因凡人看神仙总隔了层金光所致,实则东华帝君性情是十分低调朴素的。
凤九还是只小狐狸时,仙术不精,胆子却大,时常跑出二哥的洞府胡混。有一回被头虎精看中,差点死在这虎精爪下,正是得了东华帝君的救命之恩。这便是缘起了。
后来凤九慢慢长大,对东华用情很深,做了许多丢人现眼的事。有几百年还巴巴地落□份去东华帝君府中当小仙婢。东华冷情,她只得伤情,也不过几十年前才将将对东华断了情。
我甚诧异,就是那样一位威武不屈富贵不□刚正不阿女色不近的东华帝君,却是要犯一桩什么样的事,才能被打下凡界来啊。
夜华斜依在床栏边,笑道:“东华帝君却不是被天君打下凡来的,是他自己主动要下凡的,说想去凡界仔细参一参生老病、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人生六苦。所以我才特地来跑一趟,给你提个信,你改元贞的命格时,且千万不要动了东华帝君的。”
夜华放下这么一番话,引得我心里一时欣慰一时忧愁。欣慰的是,物是人非这么多年,难得东华帝君仍一如既往是位傲岸耿介的仙。忧愁的是,能不能顺利护着元贞渡过这个美人劫尚是未知之数,还要不能牵连这场孽桃花的其中一个直接当事的,委实很难。
第九章(4)
屋外似刮了大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我甚萧瑟起身去关窗户,回到床边上,夜华已脱了外袍抖开一条大被。
我目瞪口呆将他望着。
他熟稔地将床铺拍好,转头问我:“你是睡里边还是睡外边?”
我看了眼床铺看了眼地,诚恳答他:“我还是睡地上罢。”
他轻飘飘道:“我若有心要对你做些什么,不论你是睡地上还是睡床上,结果都是一样的。若你尚有法力在身,同我拼死打一场,大约也能做个两败俱伤,唔,可你的法力不是被我封了么?又或许容我私下揣测,浅浅你这么正是半推半就……”
我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甚亲厚将被面掀开:“夜华君说的哪里话,我不是怕这床太小了怠慢你么,哈哈……你先请你先请,我习惯了睡外侧的。”
他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那就劳烦你熄灯了。”
于是乎,我同夜华一个人睡里侧一个人睡外侧,总算安歇下了。
如今我住的这进院落叫紫竹苑,大约是为了应这个名,里里外外便都种满了竹子。夏天十分凉快,初夏的夜里就更是凉快。只有一床薄被,我同夜华不仅须得同床共枕还须得同盖一床被子。我因背对着躺在床沿上,胳膊腿便都晾在被外,又没有仙气护体,冷得一阵一阵哆嗦。
夜华呼吸绵长,想是已经睡着了,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此情此境真是十分的要命,我往床沿边上挪挪,这漫漫长夜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夜华翻了个身。我赶紧再往床沿边上挪挪。
背后夜华道:“你想不想我抱着你睡?”
我呆了一呆。
他没说话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