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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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快去把大姐夫叫过来!快点!”
我应着声就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陆雄飞已经跟小野说上了话。
掌柜的绷着身子叮着陆雄飞那边,见他跟小野说说笑笑,又指着我们这边说着什么。
小野扭头朝这边瞅,正跟掌柜的打了个照面,还冲掌柜的还招招手,掌柜的也只好笑着脸冲小野欠欠身子还礼。
待陆雄飞走回包厢时,掌柜的理都没理他。
这会儿,正戏开演了,第一出就是薛艳卿的《大登殿》,薛艳卿扮着王宝钏,凤冠霞帔的一出场,就是个满堂彩。
按说,这是掌柜的盼了多少天的想看的戏,可跟小野这么一对脸,我猜,这场戏他是看不踏实了。刚才唱《麻姑献寿》时,台上唱一句他就给老太太讲一句,这会儿,王宝钏唱了好一阵儿了,他还在那楞神儿,老太太问他,这才想起讲词儿的事。
我更没心思看戏了,所以王宝钏的唱词儿一句也没入耳。
《大登殿》唱罢,张必大声的召唤戏班子的老板,让他端着戏单到正包厢,请那几个日本客人点戏,一时间,整个戏院子都没了声,楼上楼下的人把眼神都盯着正包厢那儿。
总领事和那个司令都让那个叫土肥原什么的小胡子点戏,小胡子居然说一口挺麻利的中国话,笑呵呵的:“中国的戏曲,我欢喜的,唱什么都可以。”
张必点头哈腰的说:“您就随意点,那个旦角儿是咱们自家的人,叫她唱什么她就给您唱什么,您就不必客气了。”
小胡子哈哈的笑了:“好,好,恭敬的,不如从命,是不是这句话?就唱个《贵妃醉酒》吧。”
身边的人都拍起巴掌。
张必也拍着巴掌说:“土肥原先生确实是懂行,一点就点到了梅先生最拿手的戏上了。”
张必又连忙催促戏班子老板到后台吩咐,那老板一溜小跑去了。
我听见怀玉在牙缝里挤出句话来:“一群狗!”
掌柜的突然对老太太说:“娘,咱们回去吧。”
老太太看戏的瘾刚上来,问:“这么好的戏怎么就不听了?”
掌柜的沉了沉说:“我心口不得劲儿……”
老太太忙问:“不碍事吧?那就快会吧,回吧。”
掌柜的刚要起身,不料想小野竞走过来了,他客客气气的抱了抱拳:“赵掌柜的,幸会,幸会,全家人都来看戏。”
掌柜的有些意外,也一脸的恭敬,抱拳回礼:“小野先生……”
小野又冲老太太躬了躬身子:“老太太,您的,好福气。”
老太太还盯着台上,没瞅小野。
掌柜的忙解释:“我娘耳朵聋了,小野先生别见怪。”
陆雄飞把叠玉介绍给小野:“小野君,这是我的内人。”
叠玉起身,冲小野勉强点头。
小野说:“见过,见过,几位漂亮的小姐,我的,都见过,这位,是李穿石先生美丽的未婚妻,对不对的?”
我猜,小野就是冲几位小姐才过来搭话的,别瞅他西服革履,人摸狗样的,从他眼神里那色迷迷的劲儿,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洗玉站起来还礼:“谢谢小野先生的夸奖。”
这功夫,小野把目光转向还在位子上坐着的怀玉,我心口又缩了起来。
不料小野却对怀玉笑笑:“赵小姐,听说你到静海的乡下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怀玉一时发怔,随即用嘲笑的口气说道:“那儿又不是日租界,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小野被噎得一愣。
掌柜的忙扯扯怀玉的袖子。
陆雄飞赶忙打园场:“我这个小姨子说话口冷,小野先生别在意……”
小野仍然笑眯眯地:“没什么,我们就算是不打不相交吧。是不是?”
怀玉“噌”的站起来,说了句:“爸,我先走了!”转头就走出包厢,弄的小野上不来下不去的,这场面真叫人喘不过气来。
陆雄飞忙岔开话碴,说:“老爷子,小野先生说,方便的时候,他还要到‘恒雅斋’去买玉呢。”
《玉碎》第十章(3)
掌柜的点头笑着:“多谢您关照。”
小野从胸口处掏出一尊翠玉观音菩萨挂件说:“赵老板,这个,还是你送给我的,那话怎的样说?男带观音,女的带佛,这个菩萨,一定会保佑我的是不是?”
掌柜的看看那挂件,知道那就是在小开岁“洗三”时,自己送给小野的唐代玉观音。他只能点头应酬:“观世音菩萨,就是普度众生嘛……”
这时,前清皇上溥仪走进包厢,小野见了,匆匆招呼了一声,离开了。
趁这个机会,掌柜的带着我们赶紧撤出了戏院子。
就在我们回家的路上,见好几辆警车拉着尖笛儿飞快地往广东会馆那边赶,后来听李穿石说,才知道,那天我们离开不久,戏园子里边就出了大事。贵妃醉酒刚刚演个开头儿,就有人从暗处朝小野开了枪。那枪法还挺准,有一枪不偏不斜正打在他的心口上,我心想,小野这回是肯定是活不成了,天津卫总算是少了个祸害,我猜,一定就是那个蒙面刺客干的,那小子,真他妈有种!到底把小野的命拿走了。
掌柜的听说了,倒吸一口凉气,庆幸地说,亏了咱们回来了,少看了半场戏,可省去了多大的麻烦呀。看得出,小野一死,掌柜的心里透亮多了,一整天的听见他哼哼着戏词儿。
陆雄飞一听说小野死了,直跺脚:“妈的!可惜!可惜了!”
叠玉纳闷说:“死了日本人跟你有嘛关系?瞧你心疼的。”
陆雄飞说:“老娘们懂个屁,我们脚行要在码头上吃日本人的饭,日本人那边没有人托着行吗?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套上这关系呀?有小野在,我端的就是个金饭碗,他这一踹腿儿,我又得花钱,又得搭人情,搭功夫,重新找饭碗子。”
怀玉最高兴,她偷偷跟我说:“那个刺客真是了不起,下次你见到他一定指给我瞧瞧。”
最高兴的还有我,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到海光寺日本军营去给小野认人了,头上悬了多少天的那把刀子总算是没了。
掌柜的还嘱咐我去街上,把所有登着小野被刺消息的报纸什么“大公报”、“新天津报”、“公民日报”还有“新春秋报”统统都各买了一份儿,说是要留个纪念。
谁料想,第三天中午,掌柜的在店里跟主顾聊天,我们几个在当院里凉棚下逗小开岁玩呢,李穿石神神密密的跑来说:“新闻,特大的新闻,小野没死!”
以为他说着玩呢,大伙儿都不信。
李穿石说:“真的没死,一枪打在胳膊边上,就蹭破点皮儿,最绝的是胸口上那一枪,正打在小野胸口那个观音挂件上,挂件打的粉碎,胸口那儿只是红肿了一片,连血都没见着。”
这新闻真叫人扫兴,顿时心里像是起了一层雾。
就在这工夫,公安分局的王巡长一晃一摇地走进门来,说是有要紧的事儿赵掌柜的说。
掌柜的赶紧迎上来客气:“哎哟,王巡长,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德宝,倒茶。”
见来了外人,除了掌柜的和我,全家人都退了回里屋。
王巡长是个老警察,五朝元老了,打前清就吃这碗饭,后来的北洋政府、奉系政府、阎锡山政府,他都干这行,跟掌柜的算是老朋友,街面上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立马就会给掌柜的通风报信儿。看他一进门的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有什麽要紧的事儿。
王巡长连茶碗还没来得及端,就对掌柜的说:“赵老板,我们局长叫我通知您一声,明天一早,你和德宝去一趟警察局。
这句话叫我心里一哆嗦,掌柜的也吓了一跳:“干嘛?怀玉的事儿不是结了吗?”
王巡长摇头:“不是那档子事儿,局子里最近抓到了几十个嫌疑犯,长官说在利顺德饭店要杀小野的家伙很可能就在那里边,局长知道您跟德宝都见过那个刺客的,要您们去一趟警察局认人”
掌柜的立马就说:“前些日子德宝不是去了好几趟了吗?”
王巡长说:“那是到日本军营,这是去咱们的局子。前天在戏园子里抓了一大伙子人,叫你去认那个刺客呢。”
掌柜的不吭声,抄起旱烟闷闷地抽着。
李穿石说:“爸,不管怎么着,您还是得去一趟,万一得罪了警察局和日本人,这恒雅斋往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呀!”
掌柜的冒火地:“要是真的瞧见那个人,我能够下狠心把人家指出来吗?可不指出来,日本人又饶不了我。万一认错了人,我不更是害人缺德遭报应吗?!这话又说回来了,当初你要是不多那个嘴,我今个能犯这个愁吗?”
陆雄飞也说:“就是!在天津卫谁也短不了跟日本人有来往,只要是明白人心里都得有个分寸呀。”
这时,洗玉解围道:“您们就别没完没了的数叨穿石了,反正水已经泼出去了,您再骂他也收不回来了不是?赶紧商量个好法子过了这一关吧。”
掌柜的叹口气说:“能有什麽好法子?”
李穿石赶紧从皮包里拿出摞照片来:“爸,这就是那几十个嫌疑犯的照片,您先看看,心里先有个底儿,到了警察局就不慌了。”
掌柜的上下打量李穿石:“这么说,你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李穿石说:“我就怕您没个心理准备,所以从警察局里把嫌疑犯照片调出来给您先看看……”
《玉碎》第十章(4)
掌柜的问:“那个小野没有嘱咐你什么?”
李穿石不敢看掌柜的的眼神儿;“……小野知道……知道我跟您的关系,让要我先给您递个话儿,务必帮他这个忙。”
掌柜的眼神儿一直盯在李穿石身上,这叫他浑身不自在。
洗玉笑着问:“爸,您这么瞅着穿石干什么呀?瞧,都把它看毛了。”
掌柜的硬着声的问:“穿石,你跟我交个实底儿,你跟那个小野到底是什麽关系?”
李穿石赶忙说:“爸,您可千万别多想,我跟小野也就是公事上的来往,哎,谁叫我会说日本话呢,小野有事儿找别人不方便,可不就找我吗?您也知道,日本人不好得罪,他一旦开了口,我就不能不应付呀。一不留神得罪了,他们一句话,就能砸了我的饭碗子呀!”
掌柜的这才不说什么了,闷闷地琢磨着。
李穿石把那几张照片又递到掌柜的眼前说:“这照片来先叫您看看,心里好有个底儿,好歹您去警察局瞅上一眼,就算应付日本人了,兴许那个刺客压根就不在这里边呢。”
掌柜的不情愿地拿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瞟着,我赶紧凑到在掌柜的身后瞅那照片。
这工夫,陆雄飞和叠玉、怀玉也都凑了过来。
看着看着,突然掌柜的手微微一抖,我定神看去,哎哟!我的妈呀!那照片上就是那个蒙面刺客呀!挺秀气的脸膛,下巴上一条紫红色的伤疤,眼睛里闪着凶光……没错,就是他!我瞟了掌柜的一眼,见他没动声色地将那张照片翻了过去,我也就没吭声,可心里头“砰砰”乱跳。
李穿石机灵得很,他赶紧问:“爸,您可得看仔细呀,万一看走了眼,把那个刺客漏过去,日后日本人知道了,咱们可是担待不起呀!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呀?”
掌柜的又将那个蒙面刺客的照片拿到面上打量说:“乍一看,有点像,可仔细瞧,又不是,德宝,你好好瞧瞧。”
我连连摇头:“不像,是不像!
李穿石说:“爸,您再好好瞧瞧,兴许就是这个人呢。”
掌柜的说:“穿石,这人命关天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认错了人,咱可就造孽了。”
李穿石点头说:“您说的对,可那个刺客是小野的仇人呀,咱万一要是把他漏过去,可就把日本人得罪死了呀!哎,大姐夫,大姐,你们说是不是呀?”
怀玉冷冷地插嘴说:“就算是认出来,咱不能卖了人家呀,他敢跟日本人拼命,就是个英雄好汉。”
李穿石:“可是他是个杀人犯呀,放过了他,不但得罪了日本人,也得罪了东北军呀!”
叠玉说:“咱们能不能不得罪这个人呀?”
陆雄飞冷笑:“哪有这美事儿?如果那个刺客真在这里边,只有两条道儿,要么把他交给日本人杀了,要么得罪日本人。”
洗玉说:“穿石,不管怎么着,他在利顺德饭店也算救了我二姐一命呀。”
李穿石对洗玉说道:“我看这事儿呀,还得替咱这一大家子人着想,万一得罪了日本人和东北军,爸的生意还怎么做?今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