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上by:桃花农-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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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但他们两个资历浅,原是破格升级,这长寿宫里还是需要个够经验的公公负责打理,养心殿里出来的当然个个能力不在话下,这安排再合适不过。
况且那时我曾拜托张善帮忙提拔齐公公,如今这调宫的机会正好有理由升了他级别,又是给我身边送了个相熟之人,好一个顺水人情!
只是……
“齐颜,首领太监虽好,但跟在妃嫔身边终是比不得在养心殿稳妥,一旦主子失了势,奴才的地位也会跟着一落千丈,你不怕么?”
他恭敬倾身,“奴才对您本就极有信心,而且身为奴才,自当与主子同进退。”
不知他说得真心还是假意,我轻笑,“说得好,只冲着你这句话,我也不能令你太失望,自是要让你感到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奴才祝华容今后一切顺利。”
搬入永寿宫,事事凌乱无绪,因与以前御侍时期再不相同,就有诸多的规矩事情要学要知,连我也快被磨得没了耐性。
升为华容后最大的一项改变便是不再避忌男女之别,我身边不止分到六名太监,还添了六名宫女伺候,而且从此在后宫中可以行走无禁,自由与女妃相见,这种待遇可以说是皇家给予的一种极大的信任,对于能够成为华容的人的操守信任,赋予了我们与女妃几乎相同的地位,同时也是种极大的责任,使得华容更要自检自律,若以为凭恃身份条件便可暗中淫乱后宫,等待着的便会是比之常人更加严酷的惩罚。
那六名宫女我一概分到了外围做事,昔日在家之时虽也受惯了侍女们的服侍,但如今已不比当初,既决定了要做好一名华容,自然就该避嫌,以免落给有心人口实。至于太监里,我留下了齐颜和小梁子两人作为近身随侍太监,其它人则交给齐颜指挥分派,反正需要在下面跑腿的名额只多不少。
好容易略弄清了长寿宫,当下最要紧的一件事便是去向皇贵妃请安,至于别的妃子我可没有半分兴致,我如今是与“妃”同等品级的华容身份,论规只有参见皇贵妃是必需的,其它的人,见了可说是联络感情,不见她们也拿我无可奈何。
于是便只去了皇贵妃一处,在我搬到长寿宫的次日。
这次再见到那名浑身雍容贵气的女子,已与上次大不相同,她仍是那般妆点得宜,进退有礼,穿着粉绿丝绣缕花对襟旗袍,颈上环着盘凤络金项圈,左右腕上的翡翠镯子交映着玉光,人坐在紫檀雕莲宝座上安然受我跪拜。
只是真正对上我的脸时,她的眸中才泄出了些许的不甘与揣疑,很快又掩得毫无痕迹。
这时的她已不能再像当初般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想她执掌后宫多年,阅人无数,这次竟看走了眼,也难怪心中不平。
如斯情景,其实谁又能预料到。
“原该本宫到永寿宫去给华容道声恭喜,只是宫规所限,还要劳烦华容跑一趟,让本宫实在过意不去。”
“贵妃太客气了。”
“华容如今恩宠正盛,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便格外出众。”
可真是睁眼说谎话了,我这几日心神俱疲,哪里来的精神可言,“叶岚的这点幸运,哪比得上贵妃,贵妃五年来为皇上打理后宫,这份辛苦且不提,单是皇上对您的重视信任,谁不羡慕敬服。”
她掩帕浅笑,“华容好会说话,怪不得皇上喜欢。本宫在这里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记得第一次相见时,本宫就曾叮嘱过,东西十二宫里,盼着皇恩眷顾的人太多,但皇上毕竟精力有限,总有顾不到的,雨露不均易生宫怨,本宫最不希望看到。如今,还是这番话。”
我当下立即应了,心中却难免自嘲,别人当我刚刚晋升,必定宠幸正浓,又哪会知道自从那日皇上发怒后,我是一次也没有被翻牌侍寝过,简直是方得宠,便失宠。
唉,我当时那么言词顶撞,想来皇上的气也是一时间消不了的,他竟没有降罪于我,我只该庆幸才是了,哪还盼着寻晦气,不过,一直这个样子于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三十一
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过了数日,我才晓得自己竟想错了。
那是因为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不是以前那样由母亲写成的,而是真正父亲的亲笔信。
信中父亲言词恳切,几次问到我在宫中的生活情况,又将我着实夸奖了一番,说我果然没有辜负他一直的期望,为其科多家争了脸面,嘱咐我以后要更加用心。
我差点将信笺就着描金蜡烛直接烧掉,不是不怨忿的,虽然我曾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只为保护全家,但父亲既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如今看我竟坐上了华容的高位,才来急急忙忙地表现出自己的慈父一面,只有让我对他更加心灰意冷。
何谓期望?他根本不曾在我身上施与过正眼,又哪里来的期望。
脸面?将自己的儿子押质给天子,恰巧押对宝了,儿子委身伺候另一个男人伺候得好,儿子成了男妃的头领,这便成了脸面。
可惜不能告诉他,我并不是如他所想将皇上伺候得舒服才得到这位置,事实上,我根本不明白那位深沉难测的皇帝脑中究竟做何想法,反而总是顶撞到他。
相信父亲如果看到这样的叙述,恐怕会吓得从椅上跌下去。
想到那情形,我捏着纸笺,不禁轻笑出声。
展开信纸再看了一遍,其实父亲的反应我已并不怎么在意了,真正让我注意的是他当中提到的关于常济中堂被办之事。
原来,近半月京内政事风起云变,常济被查出在天子南巡期间主持政务时,私自卖官鬻爵,提拔了众多给予其贿赂的外省官员,如此一立案查办起来,竟抽丝剥茧,翻出了许多以往的违法之过,十数条罪名加身,大约性命难保,连带着此案牵连到了一干大小官员,朝内局势立时大改。
只怪我近些时候将精神全放在了自己的事情上,竟忘了常济这件本与我切切相关的大事。
父亲说我眼力好,向他及时示警,使其科多家此次未被连累分毫,现今情况基本底定,他已到部里销假重新任职。可他哪里会知道,我的眼力高低根本决定不了什么,真正的决定权只在皇上手中。
不过,这样说来的话……皇上必定连日来忙于布置处理这次大计的事情,劳碌自不用说,涉足后宫的时间也更加难得吧,那么他对于我的冷淡或许也是因为如此,而并非气怒仍盛?
我摇头,这样想终还是自我开脱了些,谁知皇上真正是何想法。
“启禀主子,文嫔请求拜见。”小梁子脆生的声音在门外突起。
我立刻收起了信放好,才出声回允,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想着这忽至的访客会是为何而来。
永寿宫自我搬入后,还未有一人登门,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这一位也不会例外。
走进来的是个看起来颇端庄的女子,一行一动皆稳重典雅,虽然面目并不格外出众艳美,但胜在身上带有的亲和气质令人愉快。
若是说客,那选派她的人可谓眼力高明。
“文昭参见叶华容。”
“免礼,小梁子,为文嫔看座。”
守着雕花八宝圆桌坐定,这文嫔不急着说话,先招手命身后的侍女捧了个小盒过来。
“初来拜见,无以为礼,谨以薄物祝华容万事如意,望华容不嫌弃。”
侍女掀开盒盖,却是一柄镶金玉如意。
“文嫔太客气了,你是第一个肯来永寿宫的,本君欢迎已是不及,这礼物本君如何敢当。”
“请华容一定要收下,本来就不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何况你我以后就是好……啊,我是说,何况我们都是皇上的人……以后在宫里还要互相照应,这点小东西不算什么。”
我闲看着脸上微微泛红的她,她刚才脱口而出要说的是“好姐妹”吧?想必以前她没有少做过这种笼络人心的示好之事,只是太过习惯了竟一时忘记了改口。说来她们这些女妃一直是彼此勾斗,应对男子的经验却欠缺得很,况且宫内已数十年未曾有过华容,许多事情上都缺乏先例,连称呼上都成了尴尬。
“要说照应,本君在宫中时日尚短,不懂的地方很多,还得请文嫔多指教呢。”我断不会相信她特特来此只是为了送我礼物,与其让她耗费时间兜转话题,还不如直接替她引到正途。
“华容真是谦虚得紧,文昭不过虚长您两三岁,哪里敢来的‘指教’,华容能在一年内便升至这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尊位,该是文昭向您讨教这伺君之道才对。”她淡笑着微微一顿,“不过,等华容在宫里住的日子长了就会渐渐体会到,咱们要想生活过得安适,并不只是让皇上开心就够了的。”
戏肉要上来了吗?我微现不解问道:“咱们最大的责任,不就是伺候好皇上,让皇上舒心吗?只要皇上高兴,做……嗯…做妻子的就高兴了啊。”唉,那个词,真是说得好生别扭。
“皇上开心,当然是我们的福祉,可是……唉,皇上的宠爱,又哪里有长久的呢?也许三年五年,也许一年半载,宫中美人何其多,总有让位于新人的时候,能被皇上记住的总是少数,何况皇上有那么多政务要操心,我们总不能事事去烦到皇上,终归更多是要后宫里自己解决。”
这话算什么意思?提醒我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不要想着到皇上那里告状去么?我心下冷笑,嘴上仍虚应着:“这话十分在理。”
“其实华容自然是不必担心的,皇上对您的宠爱一看便知。文昭只是一时有感而言,在宫里想要待得长久,实在很不容易,像是皇贵妃,她虽看起来比不得那些年轻女孩子受宠爱,但待人实在没话说,断事又公允合理,上至妃嫔,下至太监宫女,哪个不信服,皇上也对她一直尊重有加,从来没有少过关心,这便是处得好的了。而像两年多前的一位菡嫔,也不过是得了皇上一个月的宠幸而已,就把自己看得太高,以为能当皇后一般,对别的宫人极无礼,对自己的下人更是不知半点儿怜惜,结果因为个小事,竟把自己宫女打残了,最后削了封号被打入冷宫,也不知现在变成怎样了。”
听她长长的一串说完,我心下已转了几转,她若不提我竟想不起来了,难怪看着有些面熟,当日我第一次去皇贵妃那里受教,这文嫔也是座上一位,只不知今日她讲了这么多,是受了皇贵妃之命,来我这里立威,还是想拉拢我站到她们哪个小团体一边。
我叶岚原来还真个很有些用处。
既如此,总不能辜负了这许多人对我的期望。
又闲谈了一阵后,客气地送走了文嫔,我将齐公公唤了进来。
“齐颜,你在宫里待久了的,替我去打听打听,最近后宫可有什么重大些的聚会。”
齐颜立刻答道:“再过五日就恰是嫔妃们按月例行的夜宴会了,届时连皇上也会到席。”
“哦?”没想到机会竟如此巧,“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样个宴会?”
“回主子,这夜宴会本是后宫传承下来的俗例,每逢单月的初十,宫里有品级的主子们就会聚在一起用一次膳,为的是联络感情,维护后宫祥和,使大家真正像一家人,所以只要万岁爷不忙的时候都会来参加,这宴上……嘿,也就免不了些争风吃醋的。”
“你了解的倒不少。那这夜宴会有没有具体定下哪些人可参加?还是说只有女妃能出席?”
“这……还真没听说有书明定下过规矩,不过一般还是只有女妃们吧?毕竟这男女共席还是要避忌些,奴才们也没得赶上伺候过前一代华容,实在不知情况。”
我捧起白瓷茶杯,颇愉悦地啜了一口,“你不知道没有关系,大家都不知道,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三十二
齐颜不愧是资历深久的人,事情托付给他,不出一日,便已把有关夜宴会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今次设宴的地点以及具体时辰等等,无一不详。
既知戊时初刻将在储秀宫中庭上正式开宴,到了初十的酉时时分,我开始着手装容,四名宫女齐齐动手,为我从头到脚打理。
待更衣完毕,我这房宫女中的大姐妍月将我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拍手道:“主子,您这样穿真是好看。”
我不禁失笑,“你高兴得这么早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梳头,要说好话也等全弄完了再说。”
其实自然是好看的,为了能不逊于一众宫装女妃,我极费心思地准备了这身装扮,金线滚边,精绣麒麟的乳色杭绸交领长衣,外面直接罩件烟黄色金纹提花的纱质披衣,腰间束上白色嵌玉的宽带,正中镶着荔枝大小的莹白东海珍珠,颈上带着双凤翔天盘锦翠玉项圈,足下金丝软鞋,周身贵气而不显俗耐,清雅而不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