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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告别天堂 作者:笛安-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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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做爱是初二那年暑假。
        那个女孩是我的英语家教。是个大学生。她总是很肉麻地叫我“弟弟”。她很嗲地这么叫我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的神态,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都是在极力模仿那些漂亮女孩的娇气和挑逗。可是她很丑,就连那时候对“女人”这东西根本没开窍的我都觉得她很丑。但我不忍心揶揄她是丑八怪作怪,哪怕是在心里。因为我看得出来她这种模仿后面的努力和挣扎,我看得出来她自己也知道这努力和挣扎是徒劳的。
        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本来应该顺理成章地留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为了她的男朋友,她硬是跟家里闹翻,在他的家乡—— 
      一个更靠北,也更封闭的城市找了工作。她拿着聘书去找她男朋友的时候以为这会是一个最大的惊喜,结果那个鸟蛋男人说:你这是何苦?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那天她哭了,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她的哭相很难看,可我还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我是真的替她难过。我结结巴巴地说:“要不,我找我以前的哥们儿,去揍他一顿吧……”她一把抱紧了我,她哭着说:“弟弟,弟弟。”
        后来,我们做了。
        再后来,我和妈妈在国贸商厦里看见她。她推了一辆婴儿车,胖了些,好看了些。妈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哎呀是小范老师。”她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长这么高了。”那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讲完了。天杨笑着,“真没看出来你是一肚子坏水。”然后她抱住我的脖子,我们接吻。凶猛地接吻,直到嘴唇出血。现在我们是亲人了。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我们就剩下了对方。我们只能相亲相爱,别无选择。
        “天杨。”我告诉她,“我现在很幸福。”我是这么卑微,但是我很幸福。
        风吹过来。夕阳鲜红。天色渐晚。



      周雷(1)
        '周雷'
        十点半,总算是把这个小混蛋弄上了床。
        “现在给我睡觉。”我使用的是威胁的语气。
        “不睡。”他倒是干脆利落。
        “不睡揍你。”
        “给我讲故事。”
        “只讲一个,再不睡就真的揍你。”
        “成交。”
        “听好了。”我说,“你的弱智小熊维尼的故事——瑞比的耳朵。兔子瑞比一边拔卷心菜,一边自言自语:兔子是常常需要安静地思考的,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思考而已……”
        “难听死了。”这小混蛋打断了我,“我姐姐讲得才好听呢。”
        “本来就是这么弱智的故事怎么讲也好听不到哪儿去!”我恶狠狠地说,“而且你爷爷现在躺在医院里快死了,你姐姐现在也快累死了,你为了听个故事就要去麻烦他们你还真没同情心。”
        “我没说要去找她。”他瞪着眼睛,“我就是说这个故事不好听。要不这样吧,”他笑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给你讲个我最喜欢的故事怎么样?”
        “好吧。”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不不拖长了声音,“分猎物。狼,狐狸,还有狮子大王去山上打猎,打了好多动物,然后狮子大王跟狼说:狼,你给我们大家分一下猎物。狼就把所有猎物分成一样多的三份。说:大王,分好了。狮子扑上去把狼咬死了,说:你还想跟我拿得一样多呀!然后狮子跟狐狸说:狐狸,现在你来分。狐狸从所有猎物里拿出一只青蛙,说:大王,这只青蛙是一份,剩下的是另外一份,大王您挑吧。狮子满意地问狐狸:是谁教你这么分的?狐狸说:是狼刚才教我的。”
        小孩子家难免讲得颠三倒四,可是大致情节绝对是这样没错。我目瞪口呆,这小子。瞧瞧这个故事吧:强权、阴谋、狡诈、黑色幽默,全齐了。好吧,让小熊维尼去死,我将来要是能养这么个儿子可就太来情绪了。“这样吧,不不。”我顿时换了一套“自己人”的口吻,“我从现在起正视你的智商,给你讲个真正有意思的故事——”我想,要不给他讲讲《无间道》?
        “你给我讲讲我姐姐吧。”小家伙的眼睛有点羞涩。
        “你姐姐?”
        “嗯。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这个——严格地讲,我现在还不是。”
        “我觉得你已经是了。”
        “那就借你吉言。”
        “借什么?”小国际友人又开始犯糊涂,“我姐姐,她以前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现在漂亮?”
        “没有。不过她很可爱。她十七岁的时候——”
        “她现在几岁?”
        “二十五。那时候她有一个男朋友。真正的男朋友。”
        “那现在怎么变成你了?那个男朋友呢?”
        “他们分开了。就像你爸爸妈妈一样,不也是分开了吗?”
        “我爸爸妈妈是离婚。”
        “结了婚的人分开叫离婚,没结婚的人分开——就只能叫分开。”
        “他们为什么分开呀?”
        “这个,谁也说不清。你爸爸妈妈能说清他们俩为什么分开吗?不好说。”
        “我妈妈说,她不爱我爸爸了。那我姐姐一定是不喜欢那个人了是吧?”
        “不对。你姐姐喜欢他,爱他。一直都在爱他。”
        “那现在呢?”他的眼睛漆黑,漆黑地望着我。
        这问题还真尖锐。现在呢?我也想知道。
        “你姐姐和那个人,以前,很好来着。”我费劲儿地解释,“其实我也不大清楚。那个人好像看上了另外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她非常,非常漂亮。”
        “比我姐姐漂亮?”
        “比你姐姐漂亮!”
        “那就没办法了。”这小东西充满同情地叹口气。
        “最麻烦的是,那个人,他虽然看上了那个女孩,但他一样很爱你姐姐。”
        “那我姐姐应该和那个女孩做好朋友,这就对了。”
        “不,这不对。至少我觉得这不对,可你姐姐真的这么做了。因为那个女孩她生病了,是不能治的病,后来她死了。”
        “死了?她几岁?”
        “十八岁。”
        “噢,那已经很大了。”
        “可是十八岁无论如何不是该死的年龄。正常人都是老了以后才会死。”
        “就是说,要是我爷爷今天晚上死了,那就很正常?”
        “……可以这么说。”
        “要是我明天死了,就不正常。”
        “对,真聪明。”
        “那我什么时候死呀?”
        “这我可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还早着呢。”
        “噢。”他满意了,“继续讲我姐姐吧。”
        “好。你姐姐,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子生病的时候她去做她的好朋友,直到她死。要知道这是很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儿——不止是做不到,他们根本就不会想着要这么做。”
        “我姐姐她老是那么凶。”
        “但是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过去是,现在还是。”
        “那后来呢?这个女孩死了以后呢?不就剩下我姐姐和那个人了?这不是正好吗?”
        “不能这么说。”
        “那后来到底是怎么样了?”
      周雷(2)
        我也想知道后来到底是怎么样了,可是天杨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我相信,如果连我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我想和那件事有关。但那件事,怎么说也不能拿出来讲给小孩子听,再早熟的小孩子也不行。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只有你姐姐自己才知道。不过你千万别去问她。”
        “我知道。”小家伙笑了,“否则你就要遭殃了。你怕她。”
        “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怕她。这没什么丢脸的。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你可以怕她,但是你不能忘了,你怕是因为你爱她。你爱她是因为你看得起她。她没有权利利用这一点让你顺从她。如果你发现她在利用这个,你就要毫不犹豫地离开她,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
        “谅你也不懂。”
        “我有个好主意,周雷!”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称呼我,“你不是也不知道他们俩后来怎么样吗?又不能去问姐姐。咱们就给‘那个人’打个电话吧。现在就打。你说怎么样?咱们问问他,这不就可以知道了?”
        “这这这,万万使不得。而且,那个人现在在加拿大,很远,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我姐姐一定知道。”
        “不会,你姐姐跟他早就没联络了。”
        “她可以不给他打电话,但是她一定有他的电话号码,肯定。”这家伙激动得在被窝里翻个身,眼睛闪闪发亮。
        我后来就睡着了,不不也是。在讲完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之后。
        黎明,我醒来。发现自己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和衣窝在这小家伙身边,还发现天杨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我突然睁开眼睛让她吓了一跳。
        “你爷爷还好?”
        “好。”她说。
        “你还挺乐观。”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睡吗?我要去买早点,我奶奶也是刚刚才睡下。”
        “我跟你一块儿去。”
        “我去换衣服。”
        她走出去,不不突然睁开眼睛,凑了过来。
        “周雷。”他声音发颤,“她刚才亲你了你知道吗?我偷偷看见的。你睡着了,她就亲你了。”
        “她亲哪儿了?”这才是重点。
        “当然是嘴——”他眼睛发亮。我想我也是。



      天杨(1)
        '天杨'
        龙威找到了合适的骨髓。这些天病房里热闹得像是菜市场,又是北京上海来的专家会诊,又是电视台的来录像。叶主任陈大夫们于是一会儿一脸媚笑地向专家们讨教手术方案,一会儿又一脸谄笑地面对电视镜头。更可怕的是,即使没有专家也没有记者的时候他们也似乎习惯了将这种谄笑或媚笑粘在脸上,捏捏龙威的肩膀,“要是手术成功了,咱们医院还得感谢你呢。”
        据袁亮亮说这话的潜台词是:小子争气点儿,别他妈丢人现眼地死在手术台上。用一向乐观的龙威自己的话说,就是:现在我是咱们科的形象代言人。
        周雷现在来找我的时候总是西装革履的,一副滑稽的良民相。不过科里其他人——包括叶主任跟我的看法都不太一致,他们说:小伙子越来越帅了。
        好不容易等来的星期天,下午杨佩请我们几个去钱柜唱歌,算是告别。没请周雷,因为她说这是纯粹的女人聚会,一面说一面对大堂里几个衣着光鲜暗香浮动的男人大胆地抛了个媚眼。
        台湾超人气组合:S.H.E,三个最红的小姑娘。我已经不大了解现在的流行音乐了。杨佩和小郑在热情奔放或者歇斯底里地合唱她们的歌。其他几个女孩子也跟着她们起哄,包厢里的气氛很High。我盯着屏幕,这歌词倒是写得挺有意思。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好像看得见一个第一次让男人冲昏了头的小姑娘狂乱的眼神。杨佩转过脸,拿着我的手机挥来挥去,当荧光棒使。我这才看清楚上面绿光一闪一闪,是来电的标记。
        “喂。”走到走廊上,寂静一瞬间给了我当头一棒。
        “喂。天杨。”电话的线路好像效果不大好。
        是不是真的?
        “天杨,听得出来我是谁吗?”
        当然听得出来。别说是七年没见,就是七十年,我也听得出来你是谁。
        “你好,江东。”
        “天杨,你好吗?”
        “好。”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我先打到你家去。还好你家的号码没变。是一个小孩儿给我你的手机号的。”
        我慢慢地跟他寒暄,说的全是些废话。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一想还是算了,这种问题颇有点调情的性质在里面。坦白说我不大记得我自己说过什么,只记得他说他下个月休年假会回国来,剩下的,好像还说起了他曾在多伦多的大马路上戏剧性地碰到了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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