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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蓝与黑 作者:王蓝-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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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就不再伴舞了,也不再唱歌;一家画报说她态度消极,心情冷漠,恐将永远脱离歌台舞榭生涯;可是,不久,唐琪突然大变,不但重新活跃舞场,并且很快地窜红起来。后来我们才知道:起初她是因为你的远行而悲伤,而懊丧,后来由于她打听出由香港可以搭飞机去重庆,她便决定设法筹钱,因为这笔飞机票款为数甚巨。她又有甚么好办法弄钱呢?她唯一的办法是变成红舞女。你也许责备她从此开始堕落;然而,你应该知道,她如此做完全是为的能够去重庆,去重庆完全是为能够找到你—— 
  “过了一段时期,她一切准备妥当了,临行前夕她还特别请我跟大嫂吃了一餐饭,她再三询问你在后方的住址。我告诉她你只从太行山麓的林县寄过一次信回家,以后全无消息。她简直不肯相信,误会我们不愿意你俩见面。她哭得很伤心,几次抓住我和大嫂的手,颤抖地说:‘我唐琪究竟犯了甚么滔天大罪啊?连唯一同情我的两位姊妹也对我歧视,对我隐瞒——’我们一再对她发誓,她才逐渐相信我们不是对她故意欺哄。最后,她坚决地说:‘无论如何,重庆我是去定啦,不管醒亚在不在重庆,我想我有办法找到他,他不是念书就是从军,我要到每一家大学里去找他,我要到每一支部队里去找他,我要在每一张报纸上登寻人广告找他——我已经储蓄够了一笔款项,足够负担由天津到香港,由香港到重庆,再由重庆转几个省分的费用。’我和大嫂真地为她祝福,盼望她早日顺利地跟你晤面,又拜托她好好照拂你的生活——第二天,她果真搭太古轮去了香港。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不早不晚,日本人偏偏在这时候继续偷袭珍珠港的手法,一举攻陷了香港——唐琪不但没有赶上最后一班离港去重庆的飞机,并且由于人生地疏,财物被当地流氓和日本兵一劫再劫,最后落得流浪街头餐宿无着,结果无奈就在香港暂作舞女——不久,她重返天津,她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刚巧这期间贺大哥已由上海回来,并且到家里来告诉了你已平安抵达重庆的好消息。唐琪为你有了确实下落,简直欢喜得快疯狂了,似乎把上次在香港遭遇的一切不幸也全都忘记了,当然这是因为一线新的希望重在她心里出现!她认为香港重庆间的航线虽然中断,贺大哥却一定会带她由内陆交通线同往重庆。她求我带她去见贺大哥,贺大哥感于她对你的感情如此坚贞,居然一口答应,并且说唐琪真是气好——这回不必攀登太行山,而是由津浦铁路、陇海铁路转经皖北可进入河南,一路皆是大平原。贺大哥做事细心,他交待:不久同行,沿路若遇盘查,就说唐琪是贺伯母的干女儿,要唐琪先有这心理准备便于应对。唐琪去拜见了贺伯母,她由贺家回来,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告诉我和大嫂:‘我太、太、太感激贺先生,不知该如何答报,见了他母亲大人,再忍不住地跪下磕了头,直说我就是她的真的干女儿啦,又说我母亲早已过世,今后她老人家就是我母亲,我就是她女儿——那老人家真跟我有缘,看得出她非常喜欢我。’ 
  “贺大哥叫唐琪一切守秘,安心收拾行囊等他就好,他要离开天津几天,一回来便可以起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十天后他才回来,再五天后被捕。贺蒙以前在天津时,我只去过一次贺家见过贺伯母,我们全家除我之外,无人与贺伯母相识,我们不敢去探候她,怕汉奸与鬼子们的鹰犬会守在她家门口。唐琪跟我们不同,她敢去安慰贺伯母,说她一定会设法救贺大哥。我们都懂,惟有贺大哥不死,她去重庆找你的盼望才不致破灭—— 
  “真想不出唐琪有何本领救贺大哥?却听人说见到她和富商、汉奸、日本人混在一起,日后得知她居然找到大力相助的人,她又必须把大量的金钱弄到手上,再大量去行贿,不仅汉奸,日本人也照样贪财。唐琪经过冒险犯难千辛万苦,终于把贺大哥的死刑变为有期徒刑,再变为提前假释——这营救的两年间,唐琪被人指称汉奸,贺大哥出狱了,唐琪还是被人唾骂为汉奸。只有贺大哥、贺伯母知道唐琪是何等可敬而近于伟大的人。 
  “贺大哥获释,已近抗战末期,日军在太平洋海战连连溃败,大陆上的军事也连连失利,经济尤其濒临崩溃边缘,民间遭受不断压榨,困贫惨像一再出现,繁华的天津市也冷落不堪了,家家户户忙于领混合面充饥,又忙于防空,市面极不景气。天津已无唐琪淘金环境,她便跟随教她唱歌的白俄女老师远去东北哈尔滨—— 
  “不久,日本突然宣布投降,贺大哥这才到家里来跟我们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唐琪。我们太受感动,简直听得惊呆住了,连爸爸也直赞叹说唐琪是个乱世中的奇女子,妈也对唐琪的印象转了个大弯,你猜妈怎么说?妈说:‘早知如此,不该阻拦醒亚跟唐琪要好,真盼望醒亚快从重庆回来,唐琪从东北回来吧,我得做一回主婚人兼大媒哩!’可是,如今你回来了,唐琪却仍无消息。唉,没有消息也好,她如果也回到了天津,不更是一幕悲剧吗?” 
  我正听得入神,表姊戛然停止了她的叙述。 
  “唐琪怎么不跟那位尚先生去重庆呢?”我突然想到了那位代我划款的尚先生。 
  “尚先生根本不认识唐琪呀,” 表姊说,“尚先生在天津行动非常保密,除了爸爸经贺大哥介绍和他见过一面,我们任何人都不曾见过他。本来爸爸是托贺大哥给你划款的,因为贺大哥预定的行期比尚先生的行期要迟个把月,为使你提早收到那笔款,贺大哥才建议请尚先生先行划拨。亏得是按贺大哥的意思办的,否则款不交付尚先生,贺大哥一被捕,你就再不能收到那笔钱了。” 
  “姊,尚先生虽不认识唐琪,却知道唐琪当选舞后歌后的新闻,并且无意中告诉了我,给了我惨痛的打击——” 
  “对啦,我还曾偷偷找到唐琪,告诉她最近可能有一位贺大哥的朋友尚先生南去,如果她愿意搭伴同行,我可以试着要贺伯母出面商请尚先生同意;可是,唐琪马上拒绝了我这个建议。她说她绝不能在贺大哥刚刚被捕后,一走了之,因为贺大哥已经仁慈地答应了偕她同去重庆,她一定要设法救贺大哥出来,然后再一同去找你!” 
  我无力地垂下头,心如绞似割,不由地双手紧抚胸口,期能稍减痛楚—— 
  “好,好,不能再讲了,不能再讲了——”表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天太晚了,你去睡吧,说不定妈半夜里要起来到你房间,怕你着凉,给你拉拉被角呀,加放个毛毡呀,她要发现你不在,可要吓一大跳哩!” 
  走出表姊的卧室,我重又回头向它投下无限留恋无限凄然的一瞥。天!就是在这个小房间里,我和唐琪山盟海誓永远相爱!天,背誓的是我!负情的是我!我一直坚信自己是最忠于爱情的人,我从未发现我是如此一个背誓负情的人。 
  倒在床上,心乱如麻,毫无睡意。 
  我突然懊悔不该回天津来。剎那间,天津彷佛对我全然失却了价值。 
  强忍地,我由激动中冷静下来。我再三再四地思虑,唐琪给予我的爱,为我吃的苦,我当然感激;可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始根由,却仍是五年前她先背弃了与我同行南下的诺言!如果那次她毅然决然地跟我南下,我和美庄之事根本不会发生!太行山的生活虽然艰险,然而也不一定送命无疑,贺大哥、贺蒙、我,还有许多战友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吗?唐琪如果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一定也会活得好好的!她那次的背信,给了我太大太大的伤害!她为甚么要有那一次的背信?我仍然无法不痛恨她那次的背信!想到这儿,我似乎获得到宽恕与平安,也惟有往这儿想,惟有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我始能获得宽恕与平安。 
  天,已经朦胧亮了。彻夜未眠的我,周身疲乏已极:可是,随着晨曦的来临,头脑却越来越清醒——起码我自以为是清醒;我不能再以唐琪的事来苦恼自己,来束缚自己,我们确曾彼此真挚相爱,然而从今以后那爱是无法继续,也不该继续的了。要继续只好在心深处隐密地继续,但是最好也不必了,因为那只有空空招惹永久的辛酸——在爱情上,我必须全心忠于美庄,她是个单纯娇贵的女孩子,我不能对她变心,因为她不比唐琪,唐琪坚强,她脆弱,她若在爱情上遭受打击,那痛苦将比唐琪所感受到的更要大出千倍万倍——在事业上,我必须全心忠于新闻工作,报社委我以如此重任,我怎能不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地,奉献出全部心力!我再没有时间在缠绵悱恻的爱情漩涡里打滚,我必须勤奋辛劳觅求立足社会,实践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阳光开始照进窗子,我似获得解脱,跳下床来,准备给美庄写一封信,并且给报纸拍出第一张电报。 

  五十九 

  表姊给表姊丈打了个长途电话,他在我抵家翌日下午便赶来天津。他给我的印象很好,稳重、沉静,虽不擅于词令,然而朴实恳。我深为表姊的幸福安定的婚姻庆幸;可是,我却也一再想到遥远的贺蒙——贺蒙必会对表姊仍念念不忘吧?如果表姊能嫁给贺蒙不是更好吗?起码那是我曾经希望的。我真想把这一番心里的话告诉表姊;话到舌尖终又吞咽下去。想一想,我不该无端地触惹表姊烦恼,我只应虔敬地祝福表姊伉俪。 
  表姊丈是特别赶来为我接风的。不过,这一天的晚宴已早一日被高大爷抢先邀定。高大爷一连几个电话约我到元兴池洗澡,我因在家中可以洗得很舒服,便谢辞了。为了礼貌起见,我提议在赴高大爷的晚宴前,先去看望一下高老太太。 
  “对,对,醒亚可真是有出息,做大事的人,想得多周到!”姑母双手拍掌,夸奖我,“你们都还没有想到哇!” 
  “高伯母是长辈,又是密斯脱风雨无阻的岳母老大人,当然应该先去拜看下,”我说,“高二嫂当初对我也很不错,高大奶奶虽然有点厉害,可是这么多年不见了,不良的印象也该冲淡了,何况我这次回来高大爷特别表示得客气亲热,还有他那几位小把戏恐怕也都长大啦——” 
  我们一行——表哥、表嫂、表姊、表姊丈,和我,浩浩荡荡来到高府。高老太太对我亲切异常,高大奶奶则把一切夸奖赞美的词句加在我的头上,使我一再感到无法承受,高二奶奶不多言不多语地静听着大家的谈笑,我却看得出仍是她对人挚。孩子们上学未归,高老太太告诉我: 
  “小家伙们已经都是中学生啦,简直是一转眼的功夫哇!当初孩子们吵嘈着跟小张叔叔去滑冰,活像就在昨天似地。好,现在小张叔叔都功成名就啦,孩子们将来还得要请小张叔叔多提拔哩——” 
  冰!冰!冰! 
  顾不得跟高老太太客套,剎那间脑子里涌现的全是冰,冰,冰——;那洋溢着欢乐与热情的冰场,那跑在冰上兴高采烈的中国人、外国人、男、女、老、幼,那各种不同颜色的鲜艳服装,那各种不同样式的晶亮冰刀,那大喇叭里流泻出来的俏皮轻松的音乐,那欢呼与掌声中,唐琪表演着种种绝技,刀光冰影闪铄不停地围着她的身子旋转,直如一条斑鳞璀璨银辉四射的小飞龙——她拉着我倒滑,大眼睛闪闪地瞅着我,使我如置身于一叶轻舟随风飘行,她又挽着我的臂前进,身子那么近近地,疲乏地,娇慵地偎依着我,头垂靠在我的肩上—— 
  命令自己不许再想,我拚命把脑子变为真空。 
  可是,高二奶奶好心地请我们到楼上她的房间小坐片刻时,又一次触痛了我的心的伤疤。 
  “张弟弟,”高二奶奶小声地问我,“我还忘了问你哩,唐表妹有消息没有?有情人该成眷属了吧?” 
  凄然地,我摇了摇头。彷佛听到表姊低声告诉了高二奶奶:“醒亚在重庆跟一位郑小姐订婚了!”又彷佛听到高二奶奶向我说了两声:“恭喜恭喜!”在那一霎间,我似乎由于一阵剧烈的心酸与轻微的昏厥,暂时失去了听觉与视觉,当前的一切声音与形象都不复存在;定一定神,朦朦胧胧地,似乎眼睛复明——我看到了唐琪病倒在高二奶奶的床上,看到她拉我过去亲自为我围好围巾,看到自己在大雪纷飞的街上,躲进洋车里,把那围巾放在嘴边吻了又吻—— 
  高大爷回来了,真感谢他这时候回来,用他那哇啦哇啦的大嗓门把我由梦幻中唤醒。于是,大家一起打道聚合成。 
  高大爷“气魄”真不小,为我竟请了三桌酒席。季、高两府全体几乎已占了一席半,高大爷又邀了另外许多亲友作陪,不少人是我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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