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刀忆江南-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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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抖,水泼散了,像雨点一样洒落回沟槽中。
她扭侧头,目光转向村口。
村外扬起一团尘沙,沙雾中一个蓬头散发,衣裳槛褛的女人向村内奔来,嘴里犹自叫着“儿子”发出哇哇怪声。
她脑袋嗡嗡地发响。耳膜阵阵刺痛。
这女子好深的内力她正在思想间,眼睛陡地一亮,露出惊慌之色。
远处一片漫天的尘沙,正铺天盖地用惊人的速度向鹿子村卷来。
她转身就往院里跑,身后传来那女人的怪叫声:“救命!”
“救命?”
她不觉一怔。
那女人刚叫换“儿子”,现在又叫“救命”,莫非是个疯子?
她尚未来得及细想,那女人已窜过街道。向她院内扑来。
她知道那女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又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
情急之下身子一缩,钻到了院左角的石碾子之下。
碾子下有个暗洞,她小时候常常和奎叔捉选藏就躲在这暗洞里,连奎叔也找她。
她钻进暗洞,找开她挖的“洞眼”,透过石碾子缺口,向外张望。
蓬头散发的女人扑进院内,“嚷”了一声:“见鬼!怎么不见人了?”
她听到此话心中一紧:难道这女人是来找自己的?
可她从未见过这女人,也实在想不想她与这女人有什么瓜葛。
那女人突然举起手,弓下腰:“痴儿,你出来,娘在这里。你不用怕。”
她的心格登一跳:“痴儿?这女人是来找那痴小子的?”
此时,风沙到了,一阵狂风挟着尘沙,裹着四条人影刮进了院坪。
她躲在暗洞里。也顿觉沙风扑面,呼吸窒息。
“疯婆子,你跑不到掉的,”四个身穿黄色衣装的人,四面站定,将那女人围在院坪中心。
她暗地里咬了嘴唇:那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间这疯婆子充满了怜悯之情。
疯婆子用手撩发撩乱发。
对四个黄衣人道:“谁帮我找到儿子,我就陪谁睡觉。”
“疯婆娘,你去死吧!”四个黄衣人同时挥掌击向疯婆子。
“呀!”疯婆子一声怪吼,身子滴溜溜地一旋,坪中泛起一片掌影。
“嗨!嗨!嗨!嗨!”四声闪雷似的对掌声,乍起乍落。
四个黄衣人倒退出十余步,院坪地上留下了八行深逾三寸的赤脚脚印。
疯婆子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在这寂静中,院坪上吊着的大缸蓦地碎裂了,地上的药罐,碗和茶壶等物也相继碎裂。
霍梦燕脸色灰青,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瞪得又圆又大。
就是阎王宫宫主红魔头廖天奎的功力,也不过如此!
然而,使她更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疯婆子一招得势后,神情颇有些得意,刚着嘴道:“还有谁敢与老娘作对?”
四个黄衣人脸色泛青,相互对视了一眼,扬掌待两次出手。
这时院门外又走进来一个黄衣人。
黄衣人缓缓地直向疯婆子厉声喝叫。
忠福仿佛不曾听到,仍缓步向疯婆子靠过去。
疯婆子瞪圆血红的眼睛,举起了双掌。
霍梦燕屏住了气息,小手捏成了拳头,她料定这将又有一场恶斗。
万没想到,疯婆子举起的双掌没打出去,却垂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忠福面前:“我认罪,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
忠福脸上透着笑容道:“好,我把儿子还给你。”
“谢……谢福哥。”疯婆子一头磕了下去。
忠福眼中闪出一道凶焰,左手闪电般戳出,蓦地点中疯婆子背腰数处大穴。
霍梦燕在暗洞里咬住银牙,恨恨地骂出两个字:“卑鄙!”
忠福扬起右手,拍身疯婆子天灵顶盖,欲置其于死地。
霍梦燕恨不能抢身出去搭救疯婆子,但她只是这么想,身子却没动。
她明白她没有出手搭救疯婆子的这份能耐,即使用毒物偷袭以求侥幸成功,此时她身在暗洞中,距离如此之远,也无出手的机会。
她只能为这可怜的疯婆子叹息了。
“住手!”响起一声沉喝。
声音低虚渺,似来自天空,也似发自地底,隐蕴着一种摄人的威力。
她目光转向院门,刹时,她浑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了。
门外进来了一个相貌清瘦的白发老人。
第十章 无脚鼠王许复生
忠福扬起的掌顿在空中,随后垂了下来,躬身退到一旁。
白发老人走到疯婆子面前站定,眼里射出两道令人颤栗寒冰!
霍梦燕脑子里闪过一可怕的念头:“这白发老人是不是任焉梦所说的,大漠魔谷崖中的白发师傅?”
疯婆子抬起头,带着哭泣的声音道:“告诉我,痴儿在哪里?只要你肯告诉我,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白发老人发出一声冷硬得像是从冰岩之中透出的冷哼,哼声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却含着冷酷的慑人之力:“你真有本事,居然能从大漠里逃出来。”
霍梦燕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气从背脊掠过。
这伙人真是来自大漠!
疯婆子扁起嘴,眼里闪着光亮:“我不是逃出大漠,而是飞……飞出大漠的。”
白发老人脸上布满冰屑:“飞出大漠?”
疯婆子点着头道:“是的,一双好大的翅膀,拍在狼头上,狼头就碎了,嘿嘿,真有意思。”
白发老人脸色顿时阴沉得可怕,扭曲的嘴角浮起一种残酷的凶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疯婆子歪着头道:“快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
白发老人扭脸对忠福道:“取火把来。”
霍梦燕不觉满腹孤疑:“天还如此大亮,取火把做什么?”
忠福也感意外,犹豫了一下,向黄衣人招招手。
一名黄衣人立即上前,从背囊中取出一支火把递给忠福。
忠福将火把点燃,交给了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将火把凑近疯婆子的脸,眼里射出凶冷的光焰。
疯婆子瞪圆了眼,在火光中看来,那沾满尘沙的脸,已惊惶得像张白纸。
“哈哈哈哈”!一阵阴森刺耳的大笑,从白发老人口中进出,笑声中有股说不出的残忍和得意。
“救……”疯婆子发出惊叫,但“命”字还未出口,却已变成了痛楚与恐惧的狂呼。
白发老人手中的火把按在了疯婆子脸上,疯婆子因穴道被制,既无法闪躲,也无法挣扎。
火烧焦了肌肉发出“吱吱”的响声。
风格烧焦肌肉的臭气,送进石碾子下的暗洞里。
霍梦燕虽然调皮任性,胆大妄为,但从未见过这种凶残场面,不觉一阵心惊肉跳,同时因闻到焦肉臭气,而禁不住吐了一口酸水。
疯婆子弯下腰,缓缓地倒下去。
忠福和四个黄衣人垂手站着,脸上一片冷漠。没有任何反应。
白发老人手一扬,火把流星一样划过院坪,射入空中没了影儿。
突然,白发老人侧转身,向石碾子走来。
霍梦燕顿时芳心狂跳,花容色变道:“难道这老怪物发现自己了?”
白发老人走至距石碾子丈许的地方站住,目光变得十分冷厉,精芒远射,静静地盯着石碾子,脸上扯起一丝阴冷而带嘲弄的笑意,他虽然没笑出声,但那副神情就已够令人毛发为之悚然了。
霍梦燕屏住气息,俊脸贴在冰凉的石壁上,颤抖的手指按位了腰间的毒囊。
如果白发老仍发现了她,她只有与白老人拼个玉石俱焚!
白发老人目光同石碾子转身天空,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坪。
忠福和四个黄衣人也随后退出。
陆军坪中只留下了躺倒在地上的疯婆子。
霍梦燕松了口气,手指离开了毒囊,谢天谢地,这老怪物没有发现自己!
白发老人走出院门,忠福抢步赶了上去:“主公,难道就这么放过了疯婆?”
白发老人冷笑道:“你说呢?”
忠福立即垂首道:“属下不敢乱说,不过属下认为……”
白发老人冷冷截住他的话:“我不会放过她的,但我已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
忠福征了征。想不间,却忍耐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谁?”
白发老人边走边道:“此人已到村口,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忠福想了想了,又凑近前道:“躲在石碾下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让属下干掉他?”
白发老人冷声道:“你知道躲在石碾下的那个人是谁吗?”
忠福摇摇头。
白发老人冷缓地道:“她就是胡大鹏的外孙女,狼崽徐天良妹妹白素娟的女儿,青城派小公主霍梦燕。”
忠福惊诧出声:“哦!”
白发老人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毁了疯婆的面容吗?”
忠福恭声道:“属下愚笨,请主公明示。”
白发老人干嘿了一声道:“实际上我将疯婆交给了两个人?”
“两个人?”
“他们一个要疯婆的一只有手,一个要疯婆的身子。”
“是这样!”
“我毁了疯婆的面容,却留下了石碾下的霍梦燕,你若杀了霍梦燕,那个要疯婆身子的人会很不高兴的。”
“属下明白了。”
说话间,已到村口。
小石桥上站着一人。
此人四十左右,一身粗布衣裳,五官端正。
虽已是中年仍不失一表英俊气派,只是右袖空空少了条胳膊,眉目带煞,透着十分冷傲与三分诡诱。
他腰间系一根宽两寸的扎带,扎带上的斜插着一把刀,从他那身姿架势的镇定自若的神情,可知他是一位少见的超级侠客。
“她在圈里?”蓦间,声音冷得如同冰银。
“十号院内。”白发老人冷声回答。
刀客走下石桥,对沙石坪上石碑如林的坟场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踏上街,向胡大鹏十号院走去。
白发老人在忠福和四名黄衣人簇拥下,走过石桥。
荒野中一彪马队和数十名黄衣武士,肃立在冷风中,静待着白发老人。
霍梦燕正待钻出暗洞时,刀客走进了院坪。
她又缩回到暗洞中,芳心犹自蹦跳不已,她虽未看清刀客的脸,但却能感受到刀客带来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她除了躲着,没别的法子。
霍梦燕的眸子睁得溜圆,满脸惊摆。
这疯婆子就是赤炼蛇花容容?
她没见过花容容,但听娘白素娟提到这个名字。
花容容缩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呜呜地道:“你……是谁?”
刀客冷沉地道:“千面郎君徐大川!”
她也没见过徐大川,但听爹爹霍长青说过,徐大川是他极少数敬佩的刀剑客中的一个。
花容容曝曝着道:“徐大川,我……不认识。”
徐大川冷哼道:“你可以说不认识我。可你断我一条右臂你不能认帐。”
霍梦燕更觉惊诧莫名了。
徐大川怎会让花容容断失一臂?
难道花容容也是一位罕世的刀剑客高手?
她虽然听爹娘提到过花容容和徐大川,但对他们的事却是一无所知,因为这些事情都牵涉到了狼、徐天良的身上,所以霍长青和白素娟都不曾告诉他。
花容容抱着头,在地上扭曲着:“我不认识你,还有什么认帐不认帐?”
徐大川冷冷地道:“我不认帐也行,但得还帐,因为这笔帐我已经记下了。”
花容容扭着身子道:“我儿子在哪里?你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我就认帐,就陪你睡觉。”
“你少来这一套。”徐大川重重地“噗”了一声,“你这一套对我来说,已不起作用了,二十年了,你仍没有变,仍然是那么有气质。”
花容容缩了缩鼻子,用很重的鼻音道:“我狠毒吗?”
“当然。”徐大川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不该在鹿子村散布瘟疫,害死这么多人。”
霍梦燕心弦像被蓦地弹了一下,全身一阵颤抖。
鹿子村果真发生了瘟疫!
这场瘟疫是花容容散布的?
她脸色转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花容容蹬着脚道:“什么瘟疫?老娘根本就不知道。”
徐大川皱起眉头:“你不会不知道,因为这场瘟疫是你儿子散布的。”
任焉梦,这畜牲!
霍梦燕捏紧了双拳,脸色由青转白。
“你这畜牲竟敢说我儿子的坏话!”花容容霍地站起来,向徐大川扑去,“我坏,我阴险,我狠毒,但我儿子决不会是我这样的人,我不容许你说我儿子的坏话。”
徐大川看到了她的脸,一张刚刚被烫坏的血肉模糊的脸,狰狞可怖。
他不觉退后了数步,脸上罩上一层严霜。
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对白发老人的做法很是不满。
花容容扑出两步,即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