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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炼刀忆江南-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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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焉梦在鹿子村散布瘟疫,目的很明显,是要毁了鹿子村,向徐姓家族的人寻仇。
  任焉梦放走鹿子村的瘟疫病人,用意也很明显,是要将瘟疫散布到各地,在平静地江湖中掀起巨浪。
  还有那把龙刀。任焉梦提到的赛刀会及刚才沙石坪上看到的一切。
  这些情况必须立即告诉沈大官人,并请沈大官人转告主人胡大鹏,和江湖各门派知道。
  情况十分紧急!
  他已发病,身子一阵热一阵冷,他知道在此时,他是不能骑马狂奔的,但他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跳上坐骑,将滚烫的身子俯在马背上,颤抖的双脚夹住马肚,一声收喝,向太吉镇急驰而去。
  荒野里泛起了雾,柔柔的像轻纱。
  李天奎策马前行,冲破浓雾,冲进太吉镇,冲到城隍庙!
  此时,庙街上已是晨曦圈微露。
  庙殿门敞开着,庙里静静地听不到一丝丝声音。
  他跳下马鞍,踉跄着向庙殿里走去。
  庙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连殿堂里放着十几担食物也不见了。
  他脑袋“嗡”地一响:“难道病人们趁他不在都逃走了?”
  他扑到殿侧的房间里。
  房里也见不到一个人。
  他大声运气呼喊:“彦雨……”
  没人答应。
  他愣在了殿堂里。
  他知道徐彦雨的个性,即使所有的病人都逃走了。他也一定会留下来等自己。
  这些病人病得都不轻,决不可能带着十几担食物逃走。
  究竟发生什么事?
  他走出庙殿,回到庙街。
  他想找骆坤问个明白,但街上却没见到的骆坤的身影。
  “得得得得!”蓦地,前街响起了马蹄声。
  两骑出现在街口,向庙街走来。
  走头里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翻毛皮短褂,长皮靴,鞍上插着弓箭、翘叉,古铜色的脸,浓眉大眼,典型的山中猎人摸样。
  另一人商客打扮,圆圆的脸,慈眉善目,样子很和善,但却有着一个尖尖的鹰钩鼻子。
  李天奎伸出手迎上去:“汉宗……”
  他刚走出两步,跟前冒了出一团金星,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猎人纵身下马,奔向李天奎,伸手想去扶他。
  “别碰他,当心染病!”商客在马背上立起了身子呼叫。
  猎人顿住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商客日光扫过四周,急急地道:“连他也病倒了,这地方太危险,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时,李天奎抢起了头,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猎人道:“请把我送……沈大官人那里,我有……”
  话未说完,他已昏膝过去。
  猎人问商客道:“我们怎么办?”
  商客缩了缩鼻子:“别管他,我们走。”
  猎人犹豫了一下,毅然地道:“不行,他是我的明友,我要交他送去沈大官人那里。”
  商客想了想道:“好吧,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碰他。我马上就来。”
  他拨转马头,奔出了街口。
  猎人扁扁嘴,想说什么,但没开口,却在李天奎身旁蹲了下来。
  他凝视着李天奎,眼光中充满着关切与同情,但他始终没敢碰他。
  没多久,商客回来了。
  他的坐骑换成了一辆马车。
  商客从车厢里抱出一床被褥:“将他抱起来,注意不要碰到身体的任何部位。”
  猎人和商客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将李天奎包裹起来,然后塞进了车厢。
  “驾!”商客扬起了长鞭。
  马车驶出街口,转向镇西道。
  猎人催马紧跟在马车后。
  刚才消失了骆坤,突然出现在街口,一双闪着冷芒地的眸子直盯着离去的马车。
  他不仅知道马车要去沈阳沈大官人家,而且还知道这猎人和商客是谁。
  猎人是太白三樵之首的义樵袁汉宗。
  商客是富甲天下的江南巨商鹰鼻贾连城。
  析木城,泰胜客栈。
  霍梦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悄悄地从容栈后门溜了出来。
  她不折不扣地拉了五天肚子,吃了五天药,躺了五天,才得以康复。
  这个可憎、可恶、可嫌的痴儿!
  她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女人,犹似那些眼里容不得半砂子的豪侠剑客一样,一定得要去找到臭痴儿报复。
  为了少些麻烦与牵制,她故意支开了八名手下,悄悄地一溜出了客栈。
  一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为所欲为地将那臭小子好好折磨一顿。
  一想到这倒霉的五下,她就一肚子气,恨不能马上将任焉梦生吞活剥了,眉头不觉皱成了一团乱麻。
  一想到任焉梦将会跪倒在她的脚下,向她认罪,低声下气地乞求她开恩。她又不禁笑咧了嘴。
  这就是调皮任性的青城派小公主霍梦燕!
  她并不知道鹿子村流行瘟疫的事,如果她知道鹿子村的变故,也就不会去找任焉梦了,她不去找任焉梦,就不会有以后的一连串的奇遇和劫难。
  在劫难逃,命中注定的事,谁也躲避不了。
  这话是千真万确的。
  她在溜出栈后门的时候,载着李天奎的马车正从店门前经过,义樵袁汉宗遇到了她的手下,并要他们将鹿子村的恶耗转告她。
  然而,她的手下却已找不到她了。前后时间的差错,只是擦向间的功夫。
  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
  任焉梦肩背着小包袱,呆立在沙石地的坟堆中。
  七天的日子已经过去,该要走了。
  他望着坟堆与他亲手制作、书写和“人之墓”石碑,眼里闪射出湛湛光芒。
  他好像明白了师傅要他在鹿子村呆上七天的原因,原来师博是要他留下来,为这些死去的人修墓立碑。
  他为自己能想到这点而感到高兴,同时心中也充满了对师傅的敬意。
  然而,面对着坟堆和石碑,他心中有一丝苦涩。
  人为什么要生病、要死?
  死去的人又会到哪里去?
  这是他在鹿子村最后一天,苦苦思索而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目睹鹿子村死了这么多人,亲手埋葬了五十三个死者。
  这种思想情绪也是必然的。
  他毕竟与常人不同,是个不更事的痴儿。
  他又在想这个找不到答案的总结,而且想得发了痴。
  他呆立着一动也不动,就宛若一座泥塑石雕。
  天空有浮云在飘动,阴影从他脸上掠过。
  他不知不觉。
  浮云在飘动,阴影从他脸上掠过。
  他不知不觉。
  浮云飘向天际,它将飘向哪里,谁也无法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太阳已从他头顶往西倾斜。
  他仍然站着没动。
  他已经在坟堆中呆立两个时辰了,看样子他将一直这样永远呆立下去,直到他和坟墓中的人一样死去为止。
  空中飞过一只苍鹰。
  “嘎”一声尖厉的鹰醉鸣,苍鹰俯冲而下,一头扎入了黝后的青山中。
  他打了个颤,从痴呆中惊醒过来。
  “小鹰!”他仰起了头。
  他看到了扎入青山中的苍鹰的身影,那不是他大漠的铁鹰朋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着这声吧叹息,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中。
  七日已过,该走了。
  下一站是永乐宫。
  他抖抖肩上的小包袱,转身走过了村口的小石桥。
  他步履坚定,走得十分的平静。
  他把刚才心中持茁思索的问题,和这坟都死去的人,已各得干干净净。
  他在两里外的土坡下,发现了李天奎留下的那四矮脚马坐骑。
  他毫不犹豫地坐上马鞍,抖动缰绳,威风凛凛地喝了一声:“驾!”
  他骑术并不高明,但骑这矮脚马却还应付得了。
  他变得高兴起来,心中最后一点烦闷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骑马也这么好玩,人间的乐趣真是不少!
  五十里地很快地就跑完了,太吉镇已在眼前。
  与其说他骑着马驰到太吉镇,倒不如说马驮着他跑回了太吉镇。
  不过,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骑术已变得很高明了。他不仅能纵马奔驰,能蹬里藏身,能左右蹦跳飞身上马,还能在马背上翻跟斗。做各种他看到过的骑手花样动作。
  他是个天赋极佳的模仿高手,也是个悟性极高的奇人,骑马是这样,习武是这样,做任何也都是这样。
  马冲进镇口街头。
  他猛地勒住缰绳,人立马嘶,打个旋儿,倏然立住。
  好骑术,苦有人见,定会把他当成从蒙古来的一流骑师。
  他跳下马,向镇口的一颗大槐树走去。
  他不知道去永乐宫怎么走,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弄到吃的东西,于是他决定去问问槐树下的人。
  槐树下站着一人,那人是骆坤。
  骆坤右手抱着竹筒,筒上插着棒褪,右手牵着一匹浑身毛黑如墨的高头骏马。
  任焉梦走近前,双手一拱:“在下任焉梦,借问这位竹简壮士,永乐宫该怎么走?”
  骆坤嘴朝左边道一喊:“一直朝前走。”
  “谢了。”任焉梦点点头,转身准备去牵矮脚马。
  “嘱。”骆坤将手中的缰绳,往任焉梦手中的一塞,“骑这匹马比那马要好多了。”
  任焉梦也不客气,飞身一跃,跳上了马鞍。骑在高兴骏马上,比骑在矮脚也上显得威风多了,他笑得合不扰嘴。
  他勒住缰绳:“到前面镇上就有。”
  “到了前面镇上,再怎么走?”
  “有人会告诉你。”
  “驾!”他抖动缰绳,催马奔上了左边的道路。
  路上响起了马蹄声,扬起了尘土。
  骆坤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冷冷地道:“哼,竹筒壮士?真只有痴呆儿才想得出来!”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在鸽脚上,系上一只小竹简,然后双手一扬。
  右边道上传来了马蹄窜,声音很脆、很急。
  他身子陡地一旋,鬼键般消失在大槐树后面。
  一骑旋风般奔至镇口街头。
  “喊——”马嘶,立起了前蹄,马上霍梦燕满脸露出惊异的表情。
  太吉镇上为何见不到一个人?
  她一上走得太急,也太大意,显然还不知道鹿子村和太吉镇已有瘟疫流行的消息。
  她立在马上放声大叫:“喂!有人没有?”
  街上静静地,没有人回应。
  她皱起秀眉,咕哈着道:“怎么没人应?难道镇上的人都死绝了?”
  她迟疑了一下,猛地一抖缰绳,策马向前冲去。
  她穿过太吉镇,直扑向藏在荒野五十里外的鹿子村。
  她既关心鹿子村的命运,也急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梦燕奔过小石桥,站在沙石坪前傻呆了眼。
  眼前密密麻麻的坟堆,林立的石碑,碑上清一色的“人之墓”碑字,令她如同坠入了云雾之中。
  她惊诧得俏脸都变了形,任她如何聪明,她也无法猜到其中的原委。
  她呆征了片刻,拔腿就往村里跑。
  如果能找到奎叔,就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跑进院里,只见院坪中吊着大缸,缸底下是一准柴灰,院中一只狼籍,柴棍、药罐、碗扔得到处都是。
  “奎叔!”她大声喊叫。
  没有人答应,石壁却传来了清晰的回音:“奎叔,奎叔!”
  四周是寂静,静得叫人害怕。
  她奔进内院,所有房门几乎都是敞开着的。
  房里没人,一片凌乱,椅子打翻了,被褥扔在地上。
  她走到后院任焉梦住的房间,房内也没有人,但除了几只空酒坛之外,摆设却没有且依然保持着整洁。
  这是全院唯一一间保持着原貌的房间。
  她皱着眉在房内默立了一会,返身回到前院。
  她走到缸旁,伸手从缸里抓出一把药渣,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防瘟药水!她的脸色刹时变了。
  难道鹿子村发生了瘟疫?
  她这位小百毒娘子的女儿,对医、毒药物颇有些知识和经验,一见到缸内是防瘟疫的药材便已猜到了三分。
  够头额渗出了丝丝细汗,抓住药渣的手指在颤抖。
  她知道瘟疫的厉害。
  她突然感到全身乏力,口渴极了。
  实际上她也够累的了,她一天没有吃喝,她的坐骑在距鹿子村十里外的荒野上栽倒下去后,再也不爬起来。
  她是跑着回村的,这使她刚刚复原的身体又耗去了大半的体力。
  她走出院门俯身在沟槽前,捧起了一碗溪水。
  水很凉,有些冻手。
  她不在乎,她觉得现在正需要用这种凉水解渴,刺激一下自己几乎麻木的神经。
  水送到唇边,她张开了樱桃小嘴。
  突然,一声震撼耳膜的厉叫送入她耳中:“阿呀,还我的儿子!”
  她手一抖,水泼散了,像雨点一样洒落回沟槽中。
  她扭侧头,目光转向村口。
  村外扬起一团尘沙,沙雾中一个蓬头散发,衣裳槛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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