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1期-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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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跑向格雷斯的房间。我把冰盒放在了地上。
又一个博尔德小女孩在圣诞夜失踪了。
劳伦踮着脚回到厨房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格雷斯没事,”她说。
“好。”我搂住她,轻轻拍拍她的屁股。我们的女儿没有在圣诞夜失踪,然而在博尔德的其他某个地方,有对夫妇就不能这么说了。
“他们找你了吗?没吧?”我问。博尔德每天都得有个检察官随时待命,以防发生什么紧急事件,需要地方办事处派代表出面。偶尔,上头会命令劳伦赶赴犯罪现场,比如去小女孩失踪的现场。
“没,没有,”她边说,边从我的怀中挣脱开去。“如果由我待命,我就不能离开市里了。你清楚的。我去叫醒格雷斯好吗?”
“让我先把东西放到车上再说。她多睡一会儿,我们也能省不少心。”
一小时后,我们已沿七十号州际公路经芒特弗农大峡谷进山,与我们同行的车至少有一百万辆,或许是两百万辆。每辆车上的人都跟我们一样,为了避开交通高峰一大早从被窝里爬出来。这情形,我肯定能想出哪句话来讽刺一下。
车后,格雷斯坐在那把她专用的高科技安全汽车座椅上,翻着一本厚厚的有关博学小狗的硬纸板书。她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劳伦坐在我旁边,不断地调着收音机频率,希望能听到一些有关那个失踪的博尔德小女孩的最新消息。我其实不在听收音机,一方面,虽然格雷斯的自言自语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明白,但她实在太可爱了,让人难免想仔细听听她到底在嘀咕些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这些电台主持人谁也不知道最新情况,他们在节目里讲的都是另一个在八年前的圣诞夜失踪的小女孩。
这些节目不断地重提旧事,我早就不收听了。
“是个少女。据说今年才十四岁。”这时,渐渐听不到丹佛电台的节目了,没办法,在山谷里总会失去信号,劳伦跟我讲了一下大概情况。“她父亲今天早上去看她时,她已经不在了。他们本来也计划今天去滑雪。跟我们一样。和格雷斯也一样。”
我想,在家时,我们的格雷斯可是躺在床上的,我感到一股寒气沿脊椎往上蹿,肩膀和脖子直起鸡皮疙瘩。如果她不在床上的话……?
我安慰自己这回并不像上次的失踪事件那么可怕。没那么可怕。
上次失踪的那个女孩才六岁。
上次有人在楼梯上发现了一张可怕的字条。
我自我安慰说,六岁大的孩子不会自己跑出去,事实上也不可能自己跑出去,更何况是圣诞夜,这是很明显,很明显的事实。但我又提醒自己,十四岁的孩子倒是可能的。
十四岁的孩子是会自己跑掉的。这个女孩可能就是自己跑掉了,很有可能。
六和十四这两个代表两个小女孩年龄的数字排成直线出现在我眼前,就好像自动售货机上旋转的符号。它们暂停旋转时,我做了个小小的计算。今天失踪的十四岁小女孩与八年前失踪的六岁金发小女孩恰巧同一年出生。如果那个小女孩还活着的话,这两个孩子或许是同学、朋友,或许会在对方家中过夜。她们两家人或许还曾一起在圣诞节后出去滑过雪。
我又感到一股寒气。
“你知道吗,那家人住的地方离那儿只有几个街区,”劳伦说。她说的那儿是指那个六岁小女孩的家。圣诞节后一天,她父亲在地下室一间空关着的房里找到了这个漂亮小公主的尸体,她的头被打破了,脖子上被人残忍地缠着自制的铁环。”
“具体在哪儿?”
“他们说在第十二大街上。”
三个街区的距离,三个街区和八年的时光把两个同在圣诞夜失踪的博尔德小女孩隔开了。
这时,我们正从高速公路的一块数码显示牌下开过,这种显示牌往往用来提醒驾驶员前方有积雪,小心路滑。但这次更为醒目——是
黄灯警告。它呼吁所有市民帮助寻找一个失踪的孩子,金发,体重115磅,身高5。6英
尺,14岁,没有显示名字。
我的第一反应?我变得很自私。但愿我不认识她,但愿她不是我朋友的孩子,也不是我病人的孩子。我希望能身处事外,减轻我的焦虑。我希望她对于我仅仅是个陌生人而已。
“黄灯警告。”我对劳伦说。“看。”
她一直盯着指示牌,直到我们从它下面开过,然后她转过身来,对着我们的女儿说,“格雷斯,爸爸妈妈真的很爱你。”
格雷斯笑了。
我想,健忘,可以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我的侦探朋友萨姆·珀迪后来告诉我说,他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有人在附近偷偷搭了个巨大的仓库,当失踪小女孩的案子最终被人忘却之后,所有的卫星卡车、微波发送车、各路媒体劣质的便携式帐篷,还有几百台相机、扩音器都被悄悄撤走,为下次发生的事件做准备。
下次是发生在哥伦拜恩的大屠杀指1999年哥伦拜恩中学的两名学生制造的校园惨案。,再下一次是科比·布莱恩特NBA洛杉矶湖人队球星,曾因涉嫌在格地罗拉酒店性侵犯而被伊格尔县警察局逮捕。在伊格尔县的闹剧。科比事件过后,所有的器材都被撤回一个秘密仓库,等待下一次,下一次,再下一次在科罗拉多某市发生大规模袭击事件时,那些小题大做的媒体就倾巢而出。这是萨姆能够想到的惟一一个原因,用来解释为什么这些器材会如此神速地在圣诞节后一天出现在博尔德的大街上。
我决定什么都不管。
一直到节礼日每年的12月26日或圣诞节后的第一个周日。这一日传统上要向服务业雇员赠送圣诞节礼物。的中午,格雷斯一直享受着,或是忍受着她在“滑雪学校”的第一天,我一直在努力追赶劳伦,她滑得比我好得多,尤其是在这种最适宜滑雪的雪地上,她沿着比弗河上游的戈尔登伊格尔森林边缘滑得飞快,她滑的路线还没人试过,因为之前雪地上没有滑过的痕迹。
在博尔德,也就是我们下方三千英尺的地方——这是萨姆后来告诉我的——相机已经各就各位,高科技卫星及微波发送车纷纷在发送信号,制片人也都已开始选择地势,好让主持人站在最佳位置播报晚间新闻。
从上次在博尔德发生这类事件起,一些报道员已为人们所熟悉了。还有一些也可以认出来,因为这期间整个国家发生了不少悲剧,如发生在钱德拉·利维联邦政府女实习生,与加州民主党某议员有不正当关系,2001年神秘失踪,2002年发现其尸体。、伊丽莎白·斯马特犹他州十五岁少女,被绑架半年后才被警方解救。美国总统布什为此签署了一项儿童保护法案。、莱西·彼得森一怀孕妇女,被丈夫斯科特·彼得森杀害后,尸体被抛弃在旧金山外的海湾。这一杀妻案轰动了全美。身上的事,华盛顿周围环形公路上的一些狙击手开枪打死无辜者的事,科比·布莱恩特一群人在格地罗拉酒店闹出的事,还有迈克尔·杰克逊最近为了什么被指控的事,还有其他案件。
还有……
在美国,从不缺少这类事件。
每件新发生的惨案上升为一宗特大新闻事件时,电视、报纸、网络、杂志就会无休无止地出现令人厌烦的报道,有的是针对这宗案件,有的则是针对所有以前的受害者和罪犯,还有就是针对虽然没有嫌疑但显然无比好奇的大众。
一定有人是被迫关注这一切的,对吧?
我猜自己一定会厌烦最近发生在我家乡的这次暴行——罪犯的暴行和媒体的暴行。我决定什么都不管。
我决定了,真的。
我和劳伦下午才在比弗河旁一家叫斯普鲁斯萨德尔的山间大饭店里吃了午饭。我还记得科比遇见那个年轻女人的地方离这儿只有几个山头,而那个结束这出闹剧的法院离这儿也只有一步之遥。
劳伦选了一张靠近悬挂式电视机的桌子。这样,她就可以了解博尔德小女孩失踪案的最新情况。我坐在一边,心想她对这件案子如此感兴趣,是出于为人父母的同情——或
是刻意让自己产生一种能够为人所理解的做父母的悲痛——又或者纯粹出于检察官的职业兴趣。我仅仅做了些猜测,绝对没有把自己的妻子想成窥淫癖者的意思。我猜不出,便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我发现劳伦刚合上手机。我背朝电视机坐了下来。
这样,我正好面对着格地罗拉酒店。
“你打给谁了?”我问。
“办公室。”
“噢,你都问到什么了?”我其实并不想了解这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问。也许这跟我开玛丽·布莱克办公室的门是同一个原因。
“这是我的工作。以后我可能得管这件事。我需要……你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否……”
不是太糟,只是有点儿令人生气。“我知道,”我说。我探出身子,轻轻吻了她的唇,防晒唇膏把她的嘴唇涂得又滑又亮。“那你问到什么了?”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想知道答案,却还要问。我说服自己我只不过是出于好心:劳伦想找人谈谈。
“眼下发生这些事,他们不知该从哪着手。但由于上次发生的事——你能想像到——他
们非常,非常小心。虽然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像对待重案一样处理现场。小女孩的家人都很合作。到目前为止,案发现场还是被保护得很好。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当然,她是指与上次案发现场一片混乱相比,这次要好得多了。上次出事的那个美丽的金发小公主以前还常常穿着迷人的牛仔装,跳着唱着到我家来。
“警方怎么说?这算是诱拐吗?”
“有些证据证明是诱拐。但有些又证明不是。”她环视四周,看看是否有人在偷听我们讲话,然后把自己稍高的嗓音降低了几分贝。“现场没发现什么危险物品,也没有字条之类的东西。没人打电话来索要赎金。也没发现强行入室的痕迹,但有些血迹。”
“多吗?”
“好几滴。我电话里就问到这些。已经是第三第四手资料了。”
“她会不会是自己跑了呢?”
“看上去有可能。警察正在联系她所有的朋友,恰逢学校放假,难度不小。她有些很要好的朋友都出城了。”
“但她的家人觉得她可能是自己跑了?”
“我想是的。显然,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之前这个小女孩的情绪有些起伏。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
问下一个问题时,我无法正视她的眼睛。我用手把前一个人撒在桌上的盐推向一边,堆成一个由钠组成的小斜坡。“他们把地下室没人去过的房间都检查过了吗?”
几年前另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就是这么被发现的。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一间很少使用的房间。她父亲悲痛至极,找到她后,把她的尸体抱上楼,所有人都看见了。
“查过了,至少查了两次。这次的情况不同。好像说房子很漂亮,但没有那栋宽敞气派。只有一间小小的地下室,还有一间跟我们一样的小房间,底下就是铺管道的地方了,他们都查过了。”
“两次?”
“三次。”她苦笑了一下。
“谁查的?”
“我办公室的人,安迪。”
“警方有谁查了?”
“一大队人马。萨姆和露西也去了。”
“萨姆肯定不高兴。他以前从不用管这码事,还因此而洋洋得意。”
“我觉得没人会高兴,”劳伦说。“记者们见人就问,他们只能把路都给封了。你知道每个侦探都会被人仔细观察,就像在显微镜下似的。”
或是在麦克风前。“贾里斯·斯洛克姆也去查了?”
她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打断我的话。“宝贝,我们在度假。别再说这些事了。”她拿起了手机。“我想打个电话问问格雷斯在滑雪学校怎么样了。我是不是很疯狂啊?”
“你是个母亲,可以得到特许。”
她打了个电话。格雷斯在滑雪学校挺快活。这个并不让我感到吃惊。随着她慢慢长大,我对她越来越了解,也从中得到了许多快乐,我发现我们的小女儿能很好地克服困难。
劳伦合上手机。我问,“你体力还好吧?”这是我用来询问劳伦多发性硬化症的问法,较为安全与直接。凭我以往的经验,在这种难得的好天气,滑几小时的雪后,她的腿就会变得跟煮过头的芦笋一样。我们已经一路爬上山,滑了几小时的雪。
对劳伦来说,这已是相当大的运动量了。
“我很好。我要脱掉这些靴子,吃饭时把腿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