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1期-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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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乌尔挺想喝的,但还可以等一等。你找不到谁?这问题却是他迫不及待想弄清楚的。他说:“不了,谢谢。”
他觉得U。P。诺思应该不止三十五岁了,也许已经四十了。这男人肤色很白,一头乌黑的鬈发,不过很显然他没有躲开沙漠里的强烈日晒。他很强壮,但不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种,而是拥有私人教练,经常打网球锻炼出来的那种强壮。
拉乌尔忽然觉得自己了解这个男人,至少了解像他这种男人。在博尔德的一些聚会上,他也遇到过这种自鸣得意,骄傲自大的人,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干的那些事你连听都没听说过。”U。P。诺思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那种游手好闲、靠父母供养的浪荡儿。但拉乌尔警告自己诺思不简单,绝非一眼就能看透。
拉乌尔觉得有胁迫感了吗?目前他还没感觉到。
他的血统?一定来自美国的东北部。不过还不止这些,掺杂了一些法国血统,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会不会是东欧血统呢?还是犹太血统?拉乌尔不能肯定。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线索是否足够。
拉乌尔坐了下来。“你找不到她?我的妻子?”
三道玻璃推拉门在夜空下敞开着。但因为是推拉式的,门的一半还是被玻璃挡着。拉乌尔在清风房车里出的一身汗还没干,挤在蒂克的大众车里又是一身汗,直到现在浑身还是湿漉漉的。那晚,在这广阔的沙漠里,没有一丝风吹过。
“我喜欢这样的温度,”卡纳达好像知道拉乌尔在想什么似的。“我讨厌空调。”
拉乌尔及时意识到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决定不再追问。诺思讲话时并没有对着拉乌尔,而是对着玻璃门中拉乌尔的影像。拉乌尔转移了一下视线,发现在玻璃中招待他的这位主人的影像背后是个黑漆漆的大窟窿,接着他就这样对着玻璃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杯啤酒,谢谢。”
卡纳达大声说:“蒂克?给我们的客人来杯啤酒。”
蒂克来了,又走了,留下一瓶长颈库斯啤酒该啤酒厂建于上世纪初,现在排名全美第三,全世界第七。,很快就有水珠沿瓶壁淌下,比拉乌尔的汗还多,不久就在桌上留下一圈圆圆的水渍。
“你喜欢这儿的沙漠吗?”卡纳达问。
“我在地中海长大,”拉乌尔间接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住在山区。”
“我是在长岛长大的,离琼斯海滩位于纽约州长岛。不远。不过我更喜欢这儿的沙漠。”
“个人偏好问题,”拉乌尔说,“很个人的东西。”
诺思把这话细细玩味了好一会儿。“我们也做些迎合个人口味偏好的蠢事,还得循环往复地做。就像日出日落、阴晴圆缺、潮起潮落。你打高尔夫球吗?”
“偶尔会打。我打得不好,”拉乌尔回答。
诺思笑了。“虚伪的游戏。打高尔夫……在
做买卖时……和尊敬的贵族,和女人们在一起……我一直很擅长加击非正式比赛的高尔夫球游戏中,由于击球不好特允许再多打一次,但不为得分,尤指在发球处进行。。我……
很珍惜‘重复’到来的机会。就像我最好的工作都是在‘重复’中完成的。”
“重复?”
“那些重来的机会。重做一次。这是一个人在生活中必须学会的。必须学会。不过这在打高尔夫时不怎么有用。从一次发球到下一次之间,很难学到些什么。如果你加击时比第一次表现得好,可能只是撞大运。应该只是撞大运。然而,生活中这种重来一次的机会却是很少的。这样的机会让明智的人有时间调整适应,同时他们也因此心存感激,充分把握第二次机会。你事业有成,肯定明白我说的‘重复’是什么意思。所有我遇到过的成功人士都知道好好利用‘重复’。”
啤酒瓶被放回桌上时,瓶中的酒一下子从贴着标签的地方下降了三分之二那么多。拉乌尔终于喝痛快了,他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想我还是懂一点‘重复’的。”
“雷切尔就是我的‘重复’之一。”卡纳达紧紧盯着玻璃里的拉乌尔,就像一个壮汉握手时,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放,但他盯得太久了些,给人感觉就好像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这么做而已。“她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拉乌尔觉得是时候把黛安娜再次引入谈话中了。“我妻子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从她那儿知道了一些事。”
诺思点点头。拉乌尔觉得这个意思是说,“随便怎样,我可不在乎。”
“我母亲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从小到大,我一直看着她干些疯狂的事。谁也帮不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人们嘲笑她,有些人没法远离我们,就占我们便宜。最后她跟一个在摩托车族酒吧里遇到的混蛋远走高飞了。那个男人陪她一起回家,卷起一些东西就走了,说是很快会回来。但我再没遇到她。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去想她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拉乌尔感觉这段谈话已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决定直奔主题。“那么,对雷切尔来说,你就是决定她后来命运的人?”
“这就是‘重复’。当‘重复’回来时,你得到了另一次机会。并不总是如此,但有时会发生。当你获得这种机会时,把事情做对是很重要的。老天爷正看着呢,他会记下来的。”
“你在照顾她吗?”
“我只是保护她。这不同。没人可以阻止她发疯。这点我小时候就得到过教训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疯狂是因为他们脑子里最细的神经都缠在了一起,这些是我们根本无法想像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防止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伤害她,我也只能做这些。只能做这些。我要让这些人知道,如果他们想找她麻烦,得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城里的人早已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来的还需要点教训。这本来是我想为我母亲做的事。”
卡纳达把视线的焦点从屋内移向了屋外,从拉乌尔的眼睛转向了沙漠茫茫的夜空中,在玻璃里,拉乌尔一时看不清他的眼神了。
“你真慷慨,”拉乌尔边说边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
“是吗?”
拉乌尔不想在这点上多加争论。他善于改变辞令,于是模仿这位主人的口气说道:“最近有人找她麻烦吗?”
“从城外来的人很多。这些人一向不受欢迎。我们必须插手。”
拉乌尔听出一些暗示:黛安娜是从城外来的。他决定摊牌。“我的妻子黛安娜飞去拉斯韦加斯找雷切尔。她有些问题要问雷切尔,关于她那个失踪的女儿。我敢肯定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她还没和雷切尔见面,就在威尼斯酒店赌场那一层失踪了。那是星期一晚上。我很担心她,非常担心。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我很乐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诺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言语中带着一丝辛辣,他说,“你乐不乐意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除了一件事,拉乌尔?我可以叫你拉乌尔吗?”
“当然可以。除了什么事?”
“这不完全和你妻子有关。”
拉乌尔听出了要挟的意味。他少说了几句,提醒自己既不能退缩,又必须明白所有好牌都在卡纳达手里。“好的,”他回答。
“听着,我已经说过了,我找不到雷切尔。你感觉到‘重复’了吗?你感觉到了,我也是。”他撅着嘴,呼出一口气。“因为找不到她,所以我很不开心。拉乌尔,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是不是?你和我?在‘找不到雷切尔就不开心’的船上?”
“是这样吗?”拉乌尔问。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
拉乌尔凝视着主人的眼睛,好像就要钻进他的眼眸似的。他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快速瞥了一下手中剩下的几张牌,全都打了出去。“星期一晚上,黛安娜被两个男的带出了威尼斯酒店赌场。那些是你的手下吗?”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玛丽娜给他的不怎么清晰的监视器截图,摊平,递给卡纳达。
“你觉得他们是我的人?”卡纳达快速扫了一眼,照片上三人正一起走出威尼斯酒店赌场。
虽然拉乌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要说的话充满挑衅的意味,但还是说了,“我是这么觉得。”
“如果他们真是我的人,你早就是具尸体了。你感觉自己死了吗?”
“我承认我一直很好。”
卡纳达笑了。沉默了半分钟,他接着说,“他们不是我的人。”他用拇指和食指夹起照片,把照片正面转向拉乌尔。“你不认识那个高高的家伙了?这真让我惊讶;你看起来观察挺敏锐的啊。”
拉乌尔弯下身,朝那个高个子瞟了一眼。“我认识他吗?”
“我听说你管他叫‘霍华德牧师’。”
“什么?妈的。他的头发……”
“那不是真发。也许从纸牌游戏里赢来的。”
拉乌尔参与过无数次谈判,有些甚至涉及上千万美元。每笔生意他都跟着直觉走。靠着这样的直觉,即使一片黑暗,他也能摸索出前进的方向。“你没有让霍华德带走黛安娜?”
卡纳达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你认出另一个了吗?”拉乌尔问。
卡纳达又飞快地朝照片扫了一眼。“如果我承认我认识,那又怎样呢?”
拉乌尔上钩了。“如果黛安娜一切都好的话,我发誓我会——”
卡纳达伸出左手,示意让拉乌尔停下。“不,朋友。不是的……不是的。只有我才能假设。你根本没有假设的余地。这两人并不替我办事。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或者是对谁做了什么。对你来说,这就意味着没什么可假设了。我们之间的事清楚了吗?”
不,拉乌尔心想,但嘴上还是说,“清楚了。”
“好极了。我再重复一遍,如果我承认我确实认识他们,会怎么样呢?”
“我会很感激你的帮助,”拉乌尔说。
“有多感激呢?”
卡纳达是不是想敲诈一笔?这个念头在拉乌尔脑中一闪而过。他回忆起在车里时蒂克的忠告——什么都不长久,除了人。那是他一直说的话。这样看来,卡纳达应该不会向他索要报酬。拉乌尔说:“我会真心感激你。感激到你以后再也不必处理这事。”
“永远?”
“永远。”
“如果你碰巧遇到雷切尔了呢?”
“那还用说,我会让你第一个知道。”
他轻轻地拨动照片。“这个家伙?和霍华德一起的这个?比你妻子在城里早出现一两天,他跑到雷切尔的公寓找她,但是没找到,于是便开始四处打听怎样才能找到雷切尔。霍华德向我们通报说这个家伙去了教堂。现在看来,霍华德在同时讨好两边。这个游戏真比纸牌还难玩——即使霍华德现在还没后悔下注,他很快就会的。后来我们就开始留心这个新来的人。有段时间我们曾失去了他的音讯。后来又找到了他,可最后他却死于一场交通事故。真是件伤心事。”
“恶性交通事故?”拉乌尔问。
卡纳达装出很同情的样子。“在山区开车的时候,判断失误拐错了弯。他的车挂的是科罗拉多牌照。蒂克?”他召唤道。
蒂克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冷比萨急匆匆地冲进来。嘴里塞得满满的。卡纳达指着照片。“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蒂克瞥了一眼照片,然后看看拉乌尔,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我也许能找到。”
“那带我们的朋友去吧。”
“晚上能不能找到我就没把握了,老板。不过你让我去的话,我一定尽力。”
卡纳达用修过的指甲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给拉乌尔找张床过夜,再准备些干净的毛巾和食物。你可以明天早上带他去。拉乌尔,这样可以吗?”
“可以。”
“你不介意我把这个留下吧?”他拿起照片。“我想让霍华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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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萨姆要到我家和我一起去晨跑,他来之前,我早已浑身疲倦,却久久无法合眼。冬天就是这个样子,虽已是黎明,天还是黑漆漆的,卧室里也冷得让人不想钻出温暖的被窝。我等着,直至听到送报人那辆道奇大马力车的隆隆声渐渐靠近又离去,看到第一缕阳光射进房间,我才很不情愿地又开始忙碌的一天了。
连我家的狗都以为我疯了。埃米莉朝我呜咽了几声,但它懒得起来看我究竟要干什么。安维尔的耳朵似乎也突然失灵了,一点儿都没注意到我的动静。
我勉强自己喝了几口水,不知是劳伦还是韦弗放了些羊角香蕉在水果盘里,我想都没想拿起一根剥了吃